第6章 新生活

這場沒什麽營養的“兄弟阋牆”在明鏡的訓斥中結束了，明臺狼吞虎咽的拼命往自己嘴裏塞早餐，到底沒趕得及把想吃的吃完，明鏡自然舍不得他沒吃飽挨了餓，把又給他帶了不少點心讓他休息的時候吃。

明樓悠哉悠哉的喂好阿誠，讓阿誠拿着吸管自力更生的慢慢喝豆漿，才慢條斯理的開始吃東西，順便看着明臺手忙腳亂趕去學堂。

明鏡看着明臺的背影不怎麽放心，但是她有事情跟明樓商量，沒辦法去送。“明樓啊，現在是6月，我打算9月直接送明臺去讀中學，阿誠也跟着一起，你怎麽看？”

阿誠聽到明鏡要送自己上學，有點慌張，但又答應凡事要聽明樓的，便低着頭觀察明樓的反應。明樓躊躇了片刻，自己以前雖然教了阿誠識字，那又能有幾個，阿誠現在真可以說是大字不認得幾個，更是沒一點生活常識，直接送他去讀初中不知道他能不能跟上課程。可是阿誠都十五了，總不能送他去學堂啓蒙，跟些六七歲的毛孩子一起，定然會讓他覺得自卑屈辱。

阿誠見明樓半天沒有反應，不知道他心裏想着什麽，怕自己讓明樓為難，邊弱弱的開口道：“我不想讀書，我……我想跟着陳叔幹活，做家務，還可以……還可以……”

明鏡聽得心疼，明樓卻不高興，他放話給桂姨，要把阿誠培養成才，難道是培養成伺候人的才麽？“字也不認識，數也不會算，讓你去置辦東西，你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錢，能幹什麽活？”

“明樓！”明鏡剛想開口安慰阿誠，阿誠卻開口了。“我可以學，我自己學。我幹完活就認真識字，好好學算數，我跟陳叔學！我還可以學開車，學功夫，我可以給大少爺當司機，當保镖，我能出去置辦東西，絕不會多花家裏一分錢！”阿誠急切的說道，雖然還是幹瘦的少年人模樣，但聲音低沉堅定，讓明樓一瞬間覺得他有了男人的擔當。

明樓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阿誠的發心，這一刻他很慶幸，桂姨用那樣殘忍的手段把這個堅韌優秀的男孩推到自己身邊。“好，你說的，那麽就從現在開始學。你先跟着陳叔學着打理家裏的事情，但不許幹活，你的傷還沒好。你得清楚我們家裏平時都有什麽事情，有什麽規矩，有什麽常往來的親戚朋友。等你傷好了，我要給你找個專門的先生，上午學識字，下午學算數還有其他課程，晚上還要跟着我讀書，增長閱歷。周末我還要帶你出去應酬，你可不能給我丢臉。到9月份，你還得陪明臺去讀中學，不能比明臺成績差！能做到麽？”

“我……我……”阿誠剛剛憑着一腔熱血發了宏圖壯志，這會兒聽到要在那麽短時間學那麽多，一時心裏沒了譜，怕自己答應了做不到，讓明樓失望。

“怎麽？剛剛誰說得天花亂墜，要給我當司機當保镖，什麽都學。這會兒不敢打保證了？真是讓我失望。”明樓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拿捏住了阿誠，裝模作樣的嘆氣。

“我保證，我保證學好，不給大少爺丢臉。”阿誠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堅定，他的眼睛裏仍舊有些慌，卻再沒有一絲亂。

“阿誠真乖，明臺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明鏡又是欣慰又是愁苦。

“都是大姐你心軟，老是縱着他由着他，交給我教肯定像阿誠這麽懂事。”明樓的心情莫名飛揚起來，跟明鏡逗趣。

“你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哪次你制住那混世魔王了？比我還不如，是阿誠實誠才聽你的話。好了好了，專心吃飯，我今天還有事情忙呢。看你的架勢是要請假了，在家好好給阿誠安排好。”明鏡平時不太管明樓讀書的事情，明樓有主見懂克制，凡事都能掌握好分寸，請假上課都自己拿主意。

明樓撇了撇嘴，繼續吃飯。阿誠心裏有了目标，頓覺時間緊迫，迅速的喝完了豆漿，在凳子上張望，有些坐不住了。

明鏡吃完早飯便出門了，明樓慢悠悠的抱着阿誠在明公館裏轉悠，告訴他哪個房間是做什麽的，什麽東西放在什麽地方，阿誠本來想自己走，明樓又拿他傷着不能長時間走動給他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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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的時候，程醫生來了，給阿誠幾處嚴重的傷口換了藥，還吓唬他要是不好好養傷，就要變成殘廢。阿誠誠惶誠恐，卻再也不攔着明樓把自己抱進抱出了。

吃了午飯，又睡了午覺，明樓便吩咐陳叔去請明家裁縫鋪的師傅過來，給阿誠量體型做衣裳，總不能靠明臺那兩套衣服過日子，又吩咐陳叔買些啓蒙的書回來，明臺的書都被蹂躏得不成樣子，自己啓蒙的書又有些跟不上時代。至于請先生，他打算親自去辦。

明樓又抱着阿誠去看他的房間，剛剛打掃幹淨的客房，其他裝飾明樓打算等阿誠傷好了再讓他自己選了換上。阿誠似乎不是很喜歡，又或者暫時有點不敢接受，明樓便答應他先睡在書房，阿誠才算安下心。

裁縫來量體型，阿誠又開始不安起來，但是都被明樓忽視了。訂好了款式，吩咐盡快送來。明樓便拿着陳叔新買的書教阿誠，這種時候阿誠便自然多了，認認真真的跟着學，專注得不得了。阿誠到底十五歲了，有了意志要學，便突飛猛進得進步，明樓倒是不擔心他趕不上進度了。本來學堂嘛，大半時間都在哄着孩子玩，真正學的東西并不多。

阿誠就這樣在明公館開始了新生活，明臺在大姐和大哥的逼迫下，也開始喊他阿誠哥，當然只在明鏡和明樓面前。

他還在養傷，白天陳叔做事情的時候會叫他在一邊看着，但大部分時間并沒什麽事情，他便自己悶在明樓的書房裏自學，每次明樓晚上回來都誇他進步神速，讓他歡喜得緊。

這天他正在擦明樓的書櫃，雖然明樓不讓他幹活但他總忍不住把書房打掃得幹幹淨淨，這跟桂姨逼着他打掃完全不一樣，他快活得不得了。阿香幫他端水過來，卻只放在門邊。

“能幫我端進來麽？”阿誠禮貌的開口。

阿香卻搖了搖頭“不行，大少爺的書房，沒有大少爺的許可，我們誰都不準進。”

阿誠第一次聽說這條規矩，心裏納悶“大哥還有這種規矩嘛？”這些天他在明樓的反複糾正下，終于能順當的叫明樓大哥，叫明鏡大姐了。

“有的，有次小少爺趁他忘記鎖門闖進去，被大少爺罵哭了呢。”阿香十分認真道。

“呃……”明臺的眼淚向來不值錢，真真假假的。阿誠想肯定不算什麽大事情，不然大哥也不會讓自己随便翻找，以前也不會讓桂姨來打掃書房。明樓不讓人随便進他書房自然是真的，當年桂姨指使阿誠來打掃書房，不準亂動也都是明樓的要求，明樓知道桂姨不識字，所以便沒太糾結，總不可能他自己打掃書房就是了。

“阿誠哥，我知道書架邊上有本相冊，可好玩了。你不看麽？”阿香曾經見大少爺翻過書架上的那本相冊，很好奇，總想看看，但又不敢進書房，想着阿誠得了大少爺允許，拿出來給自己看一眼總不會被罵。

阿誠糾結了一下，雖說明鏡打算領養他，但說到底他的養母是桂姨，他也不小了，便沒有去辦那些麻煩的手續。明家也向來不看重什麽階級地位，阿誠更受不了別人喊自己少爺，于是明家的幫傭就依舊喊他阿誠，阿香也跟着喊他阿誠哥，他在明家的身份，始終是有些微妙。阿香求他辦事，他不好不答應，想了想反正明樓說了自己在書房想怎樣都可以，便翻出那本相冊，放到門口，跟阿香湊在一起一個門裏一個門外的看。

這一看便入了迷，明樓從小到大的照片都有，還有些請人畫得畫像，阿誠看着明樓從圓滾滾的肉團子長成高大英俊的男人，眼睛像釘在上面似的，怎麽也挪不開。阿香已經哈氣連天的看膩了，他還像搞學術研究似的，小心翼翼的翻來覆去的看。直到明樓回來才把他拉起來。

明樓一回家便看到兩個小東西跪坐在書房門口不知道看什麽，阿香無聊的東張西望，見到自己回來趕緊站起來，低着頭做恭敬狀。阿誠卻像入了迷，還低頭在看，他立時來了火氣，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但阿誠膝蓋上還有傷，怎麽能就這麽跪坐在地上。

“起來，怎麽坐在地上！”明樓一把講阿誠抱起來，阿誠反應不過來，還抓着相冊的頁腳，嘶啦一聲便把一整頁撕了下來。阿香差點吓哭出來，阿誠也吓得白了臉，明樓倒像沒看到似的。“我以為是什麽好東西，非要坐在地上看，在桌子上看不行嘛！”明樓将阿誠放到椅子上，又去撿地上的相冊，示意阿香自己去玩，阿香轉頭便跑走了。

“我……對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給你粘好。”阿誠捧着手裏的書頁，誠惶誠恐道。

明樓卻不在意“扔了便是，這些照片大姐的卧室有的是。”

阿誠舒了一口氣，看着照片裏英俊不凡的明樓，怎麽舍得扔，他紅着臉道：“那……送給我可以麽？”

“你喜歡就留着好了”明樓随意道“但絕對不準再坐在地上看書，知道麽！夏天也不行！”

阿誠笑着應是，仍舊捧着那張書頁，舍不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