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返回上海

一年沒回過的家,好像一點變化都沒有,明鏡歡歡喜喜的把兩個人迎進家門,關心的問這問那。明臺也忘了兩人離家時他的那點小不滿,圍着明樓和阿誠要禮物。

明樓和阿誠這次在香港停留了一天,明樓去見了自己的老師,對了對口供,倒是很投機。阿誠則負責大采購,兩個人既然名義上在香港生活了一年,不論是穿的還是用的,都不能沒變化。阿誠将新衣服買回來,又費了很大的力蹂躏送洗,連跟明樓吃晚飯都遲到了。

明樓當然不能輕易就把禮物給明臺,擺起了大哥的譜,又是考問功課又是逼問戀情,把明臺急得抓耳撓腮。最後明鏡看不過去,直接讓陳嬸把明樓和阿誠的箱子打開,把禮物找出來給明臺。

阿誠在一邊看着,即滿足又忐忑,在軍校的時候哪怕是回來的路上,都時刻緊繃着,擔心着即将到來的工作,直到回了家才發現,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家的溫暖瞬間融化了他的心,也堅定了他的信念,為了這個溫暖的家,他一定好好守護明樓,好好守衛國家。

然而美好的團聚氣氛只維持了一天,第二天上午,明樓如約去拜會了汪芙蕖。

明鏡知道明樓成了汪芙渠的學生,便氣炸了肺,将明樓關進小祠堂就是一頓鞭子伺候。明樓小時候是經常挨鞭子的,無論是父母在的時候父親的訓誡,還是父母去世之後明鏡便代行父責的訓誡。

明家寵愛孩子,卻家教嚴明,越是小越是不縱容,絕不允許孩子養成不好的習慣。但是孩子長大了,真的有自己的思想,這時明家的家長便開明起來,但凡不是原則性的問題,通通放任孩子自己選擇,所以明家的培養出的孩子都分外正直有主見。

明樓自從上了中學,便沒挨過鞭子,他平時即不惹是生非又不捏花惹草,在外面優雅沉靜的謙謙君子作風,哪怕是跟那些小開纨绔一起的時候,都能做到即不同流合污又關系融洽;在家裏面則即有弟弟的懂事體貼,又有哥哥的穩重威嚴,真真是一點不讓明鏡操心。明鏡也是萬萬沒想到,明樓會突然鬧這麽一出。明氏夫婦去世之前留下遺訓“明家三代不與汪家結親結友鄰”,明樓居然去當了汪芙渠的學生,父母泉下知道了,他明鏡還怎麽有臉說自己還算個長姐!

明樓早料到了這種情況,但是他不可能說這是他的秘密任務,便堅持說汪家在國民政府盤根錯節勢力浩大,既然老師推薦了汪芙渠,自己斷沒有拒絕的理由,這對明家的發展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再加上時局動蕩,明家雖然在租界,但還需要仰仗國民政府的庇護,自己成為汪芙渠的學生百利而無一害。

明鏡見他鐵了心,更加不手軟,忍着心痛把明樓打了個遍體鱗傷,讓他跪在小祠堂好好想,想不通就別出來。

明臺被這架勢驚住了,不敢開腔亂說話。阿誠則是陪明樓去汪芙渠家拜會的共犯,雖然明鏡不追究他,但他也沒有插嘴的資格,只能默默跪在小祠堂外面陪明樓。明鏡見他這個樣子,也不管,氣呼呼的吩咐家裏人都不要管他們。

晚上明臺裝乖賣萌的賴在明鏡房間睡,其實是打算看着明鏡。陳嬸悄悄熱了吃的東西拿給阿誠,讓他悄悄去看明樓。

阿誠膝蓋疼得發麻,針刺一樣,剛起來的時候差點站不穩,想到明樓不光跪到現在,還挨了打,又是心急又是心疼。趕緊拿着着東西推門進去,發現明樓拉了好幾個墊子放在身下趴在那裏,聽到推門聲便驚了起來,看到是阿誠才小聲哎呦呦的坐了回去。

阿誠看到他有精神,才稍稍松了口氣,把吃的放下讓明樓慢慢吃,自己則去找傷藥,明樓注意到他行動間的異常,心裏說不出甜蜜還是苦澀。

阿誠偷偷摸摸的打了溫水,拿了傷藥和剪子,又找了套換洗衣物,回到小祠堂,明樓正好狼吞虎咽的吃了個半飽。

阿誠小心翼翼的剪開明樓破碎不堪的西裝外套,将外套脫下來,原本看明樓精神的樣子還以為明鏡沒下狠手,看到已經變成一堆碎布渣的襯衫才知道明樓有多能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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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受的傷,如今已經不流血了,只是血痂和碎布混在一起,不将血痂揭掉便沒辦法上藥。

明樓不用看就知道阿誠肯定紅了眼睛,仿佛能看到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不過阿誠到底不是一年前的阿誠了,阿誠迅捷而精準的将那些碎布剝離明樓血肉模糊的後背,盡管明樓忍不住痛哼出聲也沒影響他的速度。處理好碎布又馬上将傷藥塗上去,清清涼涼的藥膏瞬間緩解了火辣辣的疼痛,明樓呼出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已經大汗淋漓。不等他動手去擦,阿誠已經拿着溫水濡濕了的帕子輕輕擦拭他的臉,還有沒怎麽受傷肩膀胳膊和前胸側腰。

明樓看着低頭忙活的阿誠,突然發現,四年前倒在自己校門口,破碎不堪的男孩已經化蛹成蝶,徹底蛻變成了一個沉穩可靠的男人了,他伸出手想去摸阿誠的側臉,卻急時清醒制止了自己,阿誠幫明樓擦完上身便看到明樓伸着手表情僵硬的看着自己。

明樓難得尴尬起來,輕咳兩聲道:“我……我想喝肉粥……”陳嬸不敢做飯,只熱了晚上的剩飯,明樓的少爺嘴不太滿意。

阿誠忙答應了,出去之前有細細的在已經基本幹了的藥膏上面又塗了一層,将一件絲質的睡衣披在明樓肩膀上。

剛下樓就看見陳嬸,陳嬸說明鏡似乎被明臺哄好了,已經睡下了,阿誠讓陳嬸和陳叔帶着阿香也趕緊休息,免得這麽多人再把明鏡吵醒。阿誠先是去書房拿了床鋪蓋去小祠堂給明樓鋪在地上,順手還拿了幾本書,讓明樓讀着轉移注意力。然後立馬到廚房手腳麻利的開始做肉粥,明樓的少爺味覺不好伺候,肉粥都跟別人吃得不一樣,阿誠卻做慣了,很快便弄好了,又趁着肉粥在涼水裏散熱的時間将廚房打掃幹淨,便端着溫溫的肉粥去小祠堂。

阿誠悄悄推開小祠堂門的時候,明樓正坐在那裏對着父母的牌位發呆,看到阿誠回來,立刻笑了起來,接過肉粥吃得開心,讓阿誠覺得有點孩子氣。阿誠輕輕揭開披在明樓後背的真絲睡衣,藥膏基本上幹徹底了,他又輕輕的塗了一層,免得藥膏幹了再把衣服沾到傷口上,反正家裏不差這點錢,想用多少就用多少。

阿誠給明樓上了三遍藥,卻還是心疼,悶悶道:“都是我不好,早上想着熱,沒給你拿西裝馬甲,這要是穿着西裝馬甲,肯定不會這麽嚴重。”

明樓放下香噴噴的肉粥,無奈道:“你當大姐是傻的?我要是穿了馬甲,遭殃的就不是後背,而是胳膊了。到時候估計一個月都別想寫字,沒準手上也不成幸免,留了疤出去惹人笑話。”說完又想到阿誠跪了一下午,趕緊放下粥将阿誠拉到面前,心疼道:“你說你怎麽腦袋不轉彎?小祠堂裏面就我一個人,我還能傻乎乎的跪着?你在外面陪個什麽勁啊!大姐又沒罰你,你膝蓋有舊傷的不知道麽!我說過多少次不準你跪的?你一句也沒聽進去。我看看你膝蓋是不是紫了。”說着伸手挽起阿誠的褲腿,阿誠知道自己推據不了,就乖乖讓他看。果然膝蓋紫得發黑,明樓心疼不得了,在藥箱裏找了消腫化瘀的藥膏給阿誠揉。

“是我太笨了,對不起啊,大哥。”阿誠本來想自己來,被明樓拍飛了手,只能悶悶的道歉。

“知道自己笨下次就放聰明點,這萬一要是我在行動中受了傷,你也給自己來兩槍陪我受傷麽?”明樓沒好氣道。

阿誠卻噗笑起來,笑着笑着又止住了,小心翼翼開口問道:“大哥,你去當汪芙蕖的學生,應該不是自己想去的吧。”原本阿誠沒覺得明樓去當汪芙蕖的學生有什麽異樣,直到看到明鏡這種反應,才覺出裏面的曲折。

“猜到就別亂問。”明樓不能告訴阿誠什麽,只淡淡道。阿誠也乖乖的不再說話,最後明樓還是沒揉散那兩坨淤血,阿誠讓他別把粥放涼了趕緊吃。明樓沒辦法,戀戀不舍的放開阿誠的膝蓋,把粥解決掉。

明樓晚上是趴在阿誠腿上睡着的,阿誠堅持要這樣,幫明樓籠着被子,明樓也少爺心态作祟,香香甜甜的睡到第二天天亮。

阿誠的腿自然是被壓麻了,但還是早早起來把小祠堂收拾好,明樓勉強又穿起那件碎布襯衫和西裝,待明鏡早上來看的時候,就低着頭在那裏裝可憐。明鏡問他想好沒有,他卻堅持要跟着汪芙蕖學習,明鏡也沒心軟,讓他繼續跪着。

明鏡白天也不出門了,就在客廳坐着,誰都不許去看明樓。雖然晚上阿誠就會做了熱騰騰的吃的去解救明樓,但明樓到底不是鐵人,到了第三天,終于熬不住。明樓發起了高燒,卻還不肯認錯,明鏡實在沒辦法,想着老師就老師,反正汪芙蕖以前就是明樓大學的客座教授,早就能算是明樓的老師了。而且仔細算想來來,師徒即不算是結親也不算是結友鄰,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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