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十月的紐約,已經開始有了涼意,Claire說過的特效藥卻一直沒有蹤影。這天下午,陸依從連續三天的昏睡中醒過來,看到窗外開始泛黃的樹葉,心頭突然泛起一種無力的蒼涼感。

難道真的就要這樣一直睡下去嗎?

不,她不想。

她起床吃了點兒東西,就直奔醫院,她要問問Claire,什麽時候才能研制出特效藥。

Claire仍舊不在診療室,她循着之前的記憶,找到那個實驗室。

實驗室的大門關着,陸依繞到窗邊,透過可視度并不是很高的玻璃,使勁兒往裏看。

裏面有十幾個穿着白大褂的人,看着十分專業,有黑人也有白人,似乎來自不同的國家,Claire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圍在一起,似乎在研究着什麽。突然,裏面傳來一陣歡呼聲,有人激動地跳了起來,Claire也是振臂歡呼。

陸依正覺得莫名其妙,呼吸突然一滞,是她眼花了嗎?為什麽會覺得裏面有喬以南的身影?

陸依揉了揉眼睛,使勁兒睜大眼睛往裏看,幾乎要把眼睛貼到了玻璃上。終于,她确認自己沒有看錯,真的是喬以南!

只見他脫下白大褂,和每個醫生都擁抱了一下。陸依看着他的口型,發現他竟然在說“謝謝”,他在對每一個人說謝謝。

喬以南,一向不與人親近的喬以南,讓多少人望而卻步的喬以南,此刻滿面笑容地擁抱每一個人,并用最真誠的表情向他們道謝。

陸依突然明白了他在做什麽。

她眼眶一熱,忽然就看不清裏面的畫面,只踉踉跄跄地跑到實驗室門口,大門正巧被打開,Claire率先走了出來。

看到陸依的時候,Claire興奮地給了陸依一個擁抱:“親愛的,特效藥有了重大進展,太棒了!”

陸依說不出話,她的目光落在Claire身後的那一群人中。喬以南此刻正轉過身來,臉上笑容還未收,看到她的時候,目光溫柔如一池春水。

Claire發現了陸依的心思,放開她的同時,微笑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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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依突然朝喬以南奔去,她的眼睛裏被淚水續滿,她其實已經看不真切他的臉,她只知道,那個人一直站在那裏,等着她。

陸依撲進喬以南的懷裏,她的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情不自禁地喊道:“我愛你!”

喬以南,我愛你。

喬以南自然地抱住她,含笑應了一聲:“我知道。”

“我說想跟你分手是假的,我說沒那麽喜歡你也是假的,喬以南,我愛你,我真的愛你。”陸依緊緊地摟着她,哽咽道。

“我知道。”喬以南溫柔道。

他既然看了那部動畫片,又怎麽會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她也想成為那樣的睡美人,靠自己戰勝睡魔,所以他尊重她的決定,讓她走,讓她去努力。可是,這不代表他什麽都不做。

“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太笨了,我還以為是我一個人在戰鬥呢!”陸依松開手,仰頭看着他,眼睛紅紅的。

喬以南幫陸依摘掉眼鏡,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微笑道:“傻瓜,沒有人規定睡美人必須要獨自戰鬥,那是不得已而為之,你已經有了我,就不用再一人作戰。我會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陸依一聽,眼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完蛋了,她中了喬以南的魔咒,這輩子都不想再離開他了。

後來陸依才知道,原來早在第一次知道陸依得了睡美人症的時候,喬以南就已經成立了一項睡美人症研究基金,委托紐約的罕見病研究組織開展睡美人症的調查研究,但是,成效并不大。

轉折是在她昏迷一個月的時候,喬以南對沃爾夫物理獎的發言,不止風靡了國內的網絡,還在國外的網絡上瘋傳,一位曾經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醫學家被喬以南的深情所打動,主動致電給喬以南,表示願意投入睡美人症的研究中。

喬以南大受震動,也因此得到了啓發。他和那位醫生一起發布聯合聲明,召集世界上最優秀的醫生,一起來開展這項研究。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就找到了世界上最優秀的十八位醫學家,他們自願且義務參加這項研究,原因都只有一個——喬以南的深情打動了他們。

一百個普通的醫生研究十年也許都未必能出什麽研究成果,但十八個國際最頂尖最專業的醫學家,聚在一起研究一項病症,那是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所以,不到一年的時間,睡美人症的特效藥便有了重大的進展,假以時日,一定能夠成功研制出來,為世界罕見病帶來一份生的希望。

“可你是天文物理學家,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做研究?你也懂醫學嗎?”兩人走在紐約大學的校園裏,陸依聽着喬以南跟她解釋這段時間的事,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科學是相通的,如果我有能力研究天文物理,醫學對我而言也并非難事,只是時間問題。”頓了頓,喬以南又說道,“更何況我并不算睡美人症的研究員,他們才是真正的專業人員,我只是給他們打打下手罷了。”

陸依聽了不由得一愣,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他這樣恃才傲物的人,竟然會甘心給別人打下手,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陸依突然抱住喬以南,忍住想哭的沖動,喊了一聲:“喬以南,我們結婚吧!”

好像除了以身相許,和他定下一輩子的相守契約,她已經找不到回報他的方法了。

喬以南的身子一僵,半晌才推開她,淡淡道:“求婚這種事,我不介意你來,但是能不能不要這麽随便?”

“那你答不答應?”陸依抓着喬以南的胳膊晃了晃,撒嬌道。

喬以南不說話,自顧自往前走,只是耳根卻有些不自然地微紅。

陸依追上去,繼續晃他的胳膊,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貓:“喬以南,和我結婚吧!和我結婚吧!和我結婚吧……”

喬以南瞥了她一眼,見她亮如星辰的雙眸裏倒映着他的身影,不由得翹了翹唇,回道:“看在你這麽饑渴的分上,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吧。”

“噢耶!”陸依振臂歡呼。

兩人走累了,尋了一處長椅坐下,陸依把頭枕在喬以南的腿上,側躺在長椅上。她看着面前被風吹落的枯葉,心想人的心境當真奇妙,先前她還覺得寂寥傷感,現在卻整顆心都溢着歡喜。

原來有心愛的人陪在身邊,是這樣幸福的一件事,就像是缺了角的人生,終于完整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依打了個哈欠,喃喃道:“喬以南,我困了,怎麽辦?”

“那就安心睡吧。”喬以南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帶着寵溺和縱容,“有我在,什麽也不用擔心。”

陸依果真安心地睡了過去。

他看着她香甜的睡顏,想起剛剛她大聲喊“我們結婚吧”的畫面,忍不住一笑,真是個随便的人,求婚竟然也不準備戒指。

好在,他準備了。

喬以南這麽想着,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精致的戒指,輕而溫柔地套到了她的無名指上。

起風了,喬以南脫下外套,蓋到陸依的身上。

他擡頭,看到一只折耳貓從不遠處悠然走來,走到他身邊時,它淡定地蜷縮到了他的腳下,眯着眼似乎也想睡覺。他突然笑了,這多像是他曾經做過的一場夢——

寬敞的小院,她睡在他的懷裏,他們的貓蜷縮在他的腳下,有暖風吹拂,而陽光正好。

番外一: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十二月初的紐約城,下了第一場雪,陸依醒來的時候,喬以南已經不在床上。

她推開窗,看到窗外下着鵝毛大雪,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美得像是水晶球裏的童話世界。

她低頭一看,就看到院子裏的池塘邊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手裏握着魚竿,安靜得像是雪中的雕塑。

陸依連忙穿上羽絨服就奔到了院子裏。

“喬以南你瘋了?下雪天你還在這裏釣魚?”

喬以南擡頭,平靜的臉上漾出一抹笑意:“下雪天,才是釣魚的好時機。”

“是嗎?”陸依狐疑地走近,突然看到魚竿往下一沉。喬以南立馬将魚竿提了起來,一條肥嫩的鲫魚被釣了上來。

陸依目瞪口呆,還真行!

她連忙回到房間搬了個小板凳,坐到喬以南邊上,整個人靠着他,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桶裏的鲫魚,笑得很是開心:“看來我們今天有魚湯喝了!”

喬以南側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笑道:“還可以做個紅燒鲫魚。”

陸依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喬以南,由衷地贊嘆:“喬以南,你現在都成全才了。你看,你既能研究天體物理,還能研究醫學,現在你還學會燒菜了!”

“但我還是羨慕你。”

“為什麽?”陸依納悶兒,她除了會做動畫之外,就是吃飯睡覺了,而且睡得還真不少,真想不出哪裏值得羨慕的。

“羨慕你擁有我這樣完美的男人。”喬以南揚了揚嘴角,恬不知恥地說道。

陸依反應過來,頓時笑倒在喬以南懷裏:“哈哈哈,喬以南,你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喬以南哼了一聲:“就許你誇我?不許我誇自己嗎?”

陸依連忙搖頭否認,她憋着笑在喬以南臉上吧唧親了一口,道:“你最厲害了!能‘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氣!”

明知道字面上被陸依占了便宜,但喬以南一點兒都不以為意,他看了眼她紅撲撲的臉蛋,放下魚竿搓了搓她的手,問道:“冷嗎?要不要回屋?”

陸依搖頭:“我想跟你一起釣魚。”

喬以南聽了,拉下自己羽絨服的拉鏈,将陸依的雙手拉過來抱住自己的腰,然後将她裹進自己的懷裏,這才道:“那就這樣。”

陸依乖巧地窩在喬以南的懷裏,像一只受寵的貓咪,明明是下雪天,她卻覺得自己抱着一個火爐,将她的身心都焐得暖融融的。自從她和喬以南決定繼續在紐約接受治療後,喬以南就買下了郊區的這棟房子。院子是喬以南專門改造的,中式風,有一種隐世的小情調。

她和喬以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安靜的小院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周圍是紛紛揚揚的大雪。陸依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住在童話世界裏的公主,而身邊的這個人,就是她的王子。

這天結束後,喬以南釣了四條魚,給陸依做了一個全魚宴。吃完後,陸依餍足地打了個飽嗝兒,而喬以南,則像往常一樣,進了被改造成實驗室的書房。

陸依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他坐在桌前,非常專注地研究手上的資料,時不時地還會拿起筆在身後的小黑板上寫寫畫畫,有公式,也有一些符號,她看不懂,但仍覺得着迷。

一個男人最帥的時候不是他認真工作的時候,而是他在為你而認真工作的時候。

“把口水擦擦。”陸依看得正入迷,喬以南帶笑的嗓音驀地響起。

盡管已經被抓到好幾次,陸依的臉還是不由自主地紅了紅。她推門進去,徑直坐到喬以南面前的椅子上,把袖子往上捋了捋,道:“我是來抽血的。”

喬以南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忍不住一笑:“抽血的時間是明天早上。”

陸依一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袖子拉了下來,那神情,就像是逃過一劫。

喬以南有些心疼,又覺得有些好笑。他摸了摸她的頭:“看來我的手法還不夠熟練。”自從他們住到郊區後,陸依不再經常去醫院,因為一些常規的身體檢查都由喬以南負責了,他會每天把數據傳給醫院的研究組,然後用更多的時間來陪伴她。

“你的手法比之前的護士好多了,一點兒都不疼!”陸依伸手環住喬以南,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喬以南,怎麽辦?我覺得現在好幸福哇!”

“等特效藥出來了,你會更幸福。”喬以南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

“可是我覺得你好辛苦。”陸依仰頭,一雙眼睛如春水般純淨,帶着無法掩飾的依賴和心疼。

她從前看他工作,縱然專注、縱然也會忙到廢寝忘食,但好像從未像現在這般,如此全身心地投入,注入自己全部的心血和精力,就像是用生命在探索。他從前研究的目的很簡單也很純粹,甚至研究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興趣和快樂,如今,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她研制特效藥。這個過程并無快樂可言,唯有結果才能讓他開懷。“你知道怎麽做可以讓我覺得不辛苦嗎?”喬以南捏了捏她的臉。

“知道。”陸依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見喬以南愣住,她繼續道:“當你累了我就親親你。”

喬以南忍不住笑出聲:“那你還在等什麽?”

“吧唧”一聲,陸依親了口喬以南的臉。

喬以南有些不滿:“親錯地方了。”

“……”陸依紅着臉猶豫了會兒,這才嘟起唇湊到了喬以南的唇上。

喬以南的眉眼頓時染上了笑意。

番外二:十六年,楊過等到了小龍女

“羅岚,你給我停車,快停車!”急速飛馳的跑車上,喬以雅緊緊抓着抓手,失控地吼道。

駕駛座上的羅岚聽而不聞,跑車駛進一個私人府邸,急遽地停了下來。

他下了車,打開車門把驚魂未定的喬以雅一把拽了下來。他走得很快,喬以雅跌跌撞撞地跟着,整個人都被羅岚突如其來的瘋狂給鎮住了。

厚重的房門被一腳踢開,羅岚拽着喬以雅進了房間。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喬以雅的發型亂得一團糟,手腕也被羅岚拽紅了,氣呼呼地問道。

羅岚沒有說話,直接将喬以雅推到了床上。喬以雅一坐下就彈跳起來,兇神惡煞地道:“你今天要是敢動我,我明天就找人打瘸你的腿!”

羅岚脫下西裝,絲毫沒有膽怯之色,直接朝喬以雅逼近:“你看我敢不敢!”喬以雅拔腿就要跑,羅岚已經一把抓住她,兩人雙雙跌到床上。

“你盡管找人打瘸我的腿,但是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休想擺脫我!”羅岚壓住喬以雅亂動的手腳,向來坦蕩的雙眸裏破天荒地浮現一抹狠厲和決絕,那是被時間逼到極限的男人,最後的破釜沉舟。

喬以雅一愣,眼中有淚倏然滾落。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羅岚低頭就狠狠地吻住她,這個吻粗魯又激烈,激情又纏綿,兩人都把這個吻當作一個發洩的渠道。

羅岚不知不覺間松開了手,喬以雅卻渾然不覺,她沉浸在這個甜蜜又苦澀的吻裏,掙紮又絕望地承受着他的熱情。

突然,她迷茫的眼神倏然變得清醒,伸手就要推開他,手掌卻突地被羅岚抓住,動彈不得。“你是不是瘋了?”喬以雅擡腳踢他,又被他用腳壓制住。

她紅了眼,張嘴就朝羅岚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羅岚你個渾蛋!還不放開我!”

喬以雅下嘴毫不留情,羅岚痛得悶哼一聲,氣道:“喬以雅你這女人什麽時候能溫柔一點兒?”

“等你能紳士地對待我的時候!”

“對你紳士了這麽多年,結果呢?”羅岚一聽,頓時火冒三丈,他騰出一只手捏住喬以雅的下巴,眸中有痛色明明滅滅,“結果你還不是要推開我?”

喬以雅的眼眶也紅了:“你明明知道為什麽,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麽不可以?誰說的不可以?”羅岚聲色俱厲,喬以雅的氣勢難得被壓了下去。

見喬以雅說不出話,羅岚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他低頭親了親喬以雅的嘴角:“雅雅,這麽多年了,你該放開了,逝者已矣,我們都要往前走。”

喬以雅閉了閉眼,突然淚如雨下。她想起了陸然,陸依真正的姐姐。十六年前,他們都還是少年男女,她、陸然和羅岚是最好的朋友,他們是學校最厲害的辯論隊成員,彼此都很惺惺相惜。

那一年,他們代表學校去隔壁的秦市參加辯論賽,賽前的晚上,她想要去秦市最有名的一條小吃街逛逛,就纏着陸然一起去。

結果她們在逛小吃街的時候,一輛失控的汽車突然朝她們撞了過來,在生死關頭,是陸然用僅剩的理智把她猛然推到了一旁。

她幸免于難,可陸然卻被汽車撞了個正着,當場重傷,送往醫院後,她見了強撐着的陸然最後一面。陸然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就此逝去。

如果不是她非要去小吃街,陸然不會死;如果不是為了她,陸然也有機會在奪命飛車前逃生。

可因為她,一個年輕的生命就此消逝,而這個人,是她整個青春時代最好最好的朋友。陸然之後,再不會有人能成為她心底的那個知己好友。而羅岚,他是陸然喜歡的人。這個集才華和顏值于一身的少年,是陸然坎坷的人生路途上開得最燦爛的那朵鮮花,帶給陸然無盡的憧憬和希望。

多少次她和陸然促膝長談,她都能從陸然溫柔細膩的言語中聽出她對羅岚的喜歡和向往。

而她呢?她本該做祝福他們的那個,卻可恥地喜歡上了自己好朋友的心上人。

那是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她不敢表現出來,也不敢說出來,因為陸然是先喜歡羅岚的那個,她不能讓陸然傷心。

有那麽一刻,她也想告訴陸然,她想說她們公平競争,可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陸然就已經為了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從此羅岚就成了她心裏不能觸碰的角落。

這麽多年,他們若即若離,糾纏不休,她從沒有一刻敢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感情。“別哭,雅雅,別哭……”喬以雅是個女金剛一般的存在,在商場上雷厲風行,一個人就能撐起一個喬氏集團,她鮮有小女人的時候,更別說在他面前落淚。所以,羅岚當即就心軟了,只伸手擁住她,柔聲安慰道。

“你讓我回去。”喬以雅停住了眼淚,輕聲說道。

羅岚的身子一僵,他沉默了會兒,突然嘲諷地笑了笑:“所以你最終還是要放棄我?”

喬以雅不吭聲。羅岚的心涼了涼,雙手卻将她擁得更緊了。他的聲音低沉中包含着難以言喻的悲傷:“十六年,整整十六年,雅雅,我等了你一個青春,十六年,楊過都等到了小龍女,而你卻要告訴我,我等錯了人?”

喬以雅聽得心裏揪痛,緊緊咬住牙關,才能不讓自己的身體因為心痛而顫抖。

“我不同意,喬以雅,我不同意。”羅岚擡起頭,眼睛發紅地看着她,“你不能這樣自私,憑什麽死的人是陸然,活着受到懲罰的卻是我?如果那天死的人是我,你還會這樣對我嗎?”

“你不要胡說。”喬以雅帶着哭腔道。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承認你愛我?是不是?”羅岚的雙手緊緊地握住喬以雅的肩膀,厲聲問道。

“不是!不是!”喬以雅被羅岚的臉色吓到,仿佛只要她這一刻點頭,他就會真的去死一樣,她只能拼命搖頭,尖聲叫道,“我愛你!我愛你!”

她這一聲叫完,既覺得解脫,又覺得背上了新的枷鎖。

她伸手捶打羅岚的胸膛,哭得聲嘶力竭:“你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要這樣逼我?我怎麽對得起陸然?我怎麽對得起她?”

羅岚終于逼出了她的心裏話,心裏暢快又心疼。他只能抱緊她,不停地安慰:“你沒有對不起她,是我要喜歡你,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有一個人要為這份情贖罪,就讓我來。”

喬以雅哽咽着說不出話。“雅雅,不要給自己背上枷鎖,把一切都交給我,即便是下地獄,也有我在你面前給你擋着。”

不知過了多久,喬以雅終于冷靜下來,她的聲音沙啞而疲憊:“給我一點兒時間,我要好好想想。”

羅岚這時候也不打算逼她,她的精神承受能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再逼下去只會适得其反,所以他只是輕輕地放開她,在她額頭吻了吻。

“我送你回家。”

喬以雅用手掩了掩紅腫的眼睛,點了點頭。一路上,喬以雅安靜而沉默。

她這一生,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她,含着金湯匙出生,美貌、財富唾手可得,甚至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有多少人知道,她願意用一切去交換十六年前那個年輕的生命。

她困在十六年前那場事故裏,從此再沒有交過知心好友,她的友情,連同她的愛情,都一并埋葬在那裏。

她竭盡所能地對陸依好,仿佛這樣就能彌補自己的過錯,但她仍然讓陸依失去了姐姐。

喬以雅閉了閉眼,心裏有一個聲音在痛苦地問:陸然,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麽辦?這天是陸然的忌日,陸依一早就起床,準備好了鮮花。

“真的不用我陪你?”喬以南下了樓,再次跟陸依确認。

“真的不用!我想跟姐姐單獨說說話。”陸依搖了搖頭,拒絕了喬以南的陪伴。

她已經太多年沒有去見過陸然,她想要一個人去,跟姐姐說說心裏話。

“那我送你過去。”

陸依倒是沒有拒絕,坐上車後,她有些納悶兒地問道:“怎麽沒見到姐姐?”

喬以南沉默了片刻,道:“她應該早就過去了。”

這麽多年,每到這一天,喬以雅總是第一個去看望陸然。

“那先讓姐姐們說說話,你先載我去一個地方。”陸依聽了,改變了主意。

陸依要去的地方是從前的家,那裏離公墓很近,是韓市比較偏遠的一片區域,她就是在那裏和爺爺、陸然度過最初的十年。

喬以南把她送到門口,陸依就讓他先回去了,她一個人下了車,走進一個長長的弄堂,然後推開了一扇陳舊的木門。

裏面一切如初,兩間狹小而昏暗的房間,裏間有兩張床,一張是爺爺睡的,還有一張是她和陸然睡的,外間是小小的廚房加衛生間。

牆上貼了很多陸然的獎狀,桌上還有她參加辯論賽得來的獎杯,她從小就是尖子生,那些都是她的榮譽。床頭放着一張照片,那是陸依和陸然,還有爺爺的合照,那時候陸依才丁點兒大,陸然也不過十歲出頭,就已經俨然是一個大姐姐的模樣,而爺爺,看着比她記憶中年輕很多。

那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全家福,陸依一直不曾拿走,她總覺得,只要全家福還在這裏,他們的家就還在。

陸依環顧了一圈兒後,正要離開的時候,她的腳下突然被東西絆了一下,她踉跄着站穩,這才發現床底有一個木盒子露出了一個角。

她怔了怔,低頭拾起那個盒子。盒子裏面有一本日記本、一沓明信片、一張照片。

她看了會兒,将那個盒子塞進了自己的包包裏。

陸依走出房間,慢慢往公墓的方向走去。陸然的墓碑在山路的拐角,她剛走近,就聽到一陣嗚咽聲,她腳步一頓,沒有上前一步。

她從未見過喬以雅在她面前落過淚,但這一聲強忍的嗚咽,卻讓她的心生出了一抹疼痛。

陸依一直都知道陸然是為了救喬以雅而死的,喬以雅從未瞞過這一點,但她從未怪過喬以雅。因為陸依知道,陸然能用性命相救的人,一定是對她極為重要的人,陸依如果怪罪喬以雅,就是否認了陸然的犧牲。

喬以雅對她好得不像話,她知道喬以雅是在為陸然照顧她,可這麽多年了,她一直以為喬以雅已經從當年的傷痛中走了出來,可她沒想到,原來喬以雅不僅沒有解脫,還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

“我想過放棄,我想過控制我自己,可陸然你知道嗎?原來感情不是我說放就能放。如果你在天有靈,你會怪我嗎?你會不會被我傷透了心,會不會後悔當初救了我,我搶了你的生命,還想搶走你喜歡的人,別說是你,連我自己都鄙視我自己。”喬以雅靠在陸然的墓碑前,喃喃自語。“不會。”陸依突然走了上去。

喬以雅一愣,飛快地擦掉了眼角的淚水,擠出一個笑容:“依依,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

陸依上前幾步,蹲到喬以雅面前,伸手握住她的雙手,認真地道:“以雅姐姐,姐姐不會怪你,她不會因為你喜歡羅大哥,就後悔當初救了你。”

喬以雅一怔:“依依……你都知道了?”

“以雅姐姐,你不欠姐姐什麽,她救你是因為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希望你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因此愧疚自責一生。而且你把我撫育長大,給了我最好的一切,你還幫我保留我們的家,讓它十幾年如一日保持原樣,你為我們做的已經足夠多……”

“依依,你不懂。”喬以雅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我懂!”陸依突然提高了音量,“我知道你喜歡羅大哥喜歡了十幾年,我知道你因為姐姐,始終不接受羅大哥,我知道你怕自己的行為是對姐姐恩将仇報,但是,你知不知道,姐姐是怎麽看待你們的?”

沒等喬以雅開口,陸依又繼續道:“姐姐說,如果你們能在一起,那一定是這世上最美麗的愛情,她會請所有的親朋好友為你們送上祝福。”

“你說什麽?”喬以雅滿臉疑惑地看着她。

陸依聳了聳肩,從包裏拿出那個木盒子,遞到喬以雅的手上。

“這裏有三樣東西,姐姐的日記、你寄給她的明信片,還有你們兩個人的合照。我剛剛說的,是姐姐日記裏寫的話。”

喬以雅一怔,她幾乎是顫着手打開了日記本。她一行行地往下看,眼中的淚如珍珠般滾落。原來陸然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但從未責怪過她。

最後一篇日記是陸然在去秦市之前寫的,她在上面寫:這兩個笨蛋,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只有他們自己沒感覺出來對方的心思吧?等這次辯論賽結束,我一定要讓他們原形畢露,哼哼……我最好的朋友,你們如果在一起,那一定是這世上最美麗的愛情,我當然會嫉妒,但你們如果相愛了,我只會請上我所有的親朋好友為你們送上祝福……喬以雅看到最後,終于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她伸手抱住陸依,過了許久,才終于道:“依依,謝謝你……”

陸依微笑:“別謝我,趕緊去找羅大哥……”

喬以雅狠狠地點了點頭,飛一般地往山下跑,剛到山腳,她就看到一個高大帥氣的男人正朝她走來。

她只愣了一秒,就飛快地沖了上去,直接撲進他的懷裏。

羅岚一愣,這個擁抱讓他意外,也讓他無限歡喜,但很快,他就聽到了他這一生中最讓他歡喜的話。

喬以雅說:“我愛你!”

幸福來得太突然,羅岚幾乎高興蒙了,然後他又聽到了更讓他措手不及的一句話——我們生個孩子吧!

他們已經蹉跎了太多光陰,再也經不起等待了。

羅岚蒙了片刻,突然回神,伸手捧住喬以雅的臉,惡狠狠道:“喬以雅你個臭女人,不要妄想省掉結婚這個步驟!”

陸然的墓碑前,陸依看着山腳下幸福相擁的兩人,回頭看向墓碑上年輕稚嫩的臉龐,笑着道:“姐姐你看,你所愛的人都找到了幸福,你在天上,也要更幸福才是啊!”

他們的大事跡——一生有你

十歲,陸依進了喬家,第一次遇見喬以南。

他在喬以雅的威逼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喊了她一聲“妹妹”。

從此她與他朝夕相處,一起成長。

十四歲,她發高燒,喬以南陪她入睡,一宿未眠。

他第一次意識到彼此的男女之別。

從此他的眼裏第一次有了女生的身影。

十五歲,她在泳池溺水,被他救上岸。

她看着他緊張又溫柔的模樣,怦然心動。

十八歲,學校停電,她趁黑跑到他座位上親了他一口。

那一晚如此普通,卻成了他們年少的記憶裏最絢爛的時刻。

誰都不知道,這一年,會是他們別離的開始。

二十歲,向喬以南告白的人已經能繞操場一圈,他卻無動于衷。

室友在他的記事本上無意間看到密密麻麻的兩個字:陸依。

同一年,頻繁昏睡的陸依辦理了休學。

二十二歲,喬以南從韓大畢業,正式成了韓大研究所的一員。

他的抽屜裏躺着陸依的照片,他看了又看,恨了又恨。

大洋彼岸的陸依從昏睡中醒來,用畫筆畫下了睡夢中喬以南的模樣。

二十四歲,陸依的病情漸漸好轉,她拿起日記本,發現喬以南的模樣逐漸模糊。

她已經快要将他忘記。

大洋彼岸的喬以南第一次酩酊大醉,不明白她為什麽還不回來。

二十五歲,陸依回國,住進了喬以南的公寓。

喬以南歷經波折,終于将告白說出口

他們終于成了戀人。

二十六歲,陸依的病情複發,再次昏睡。

喬以南發現當年她離去的真相,視她為掌中寶,盡心呵護。

二十七歲,喬以南獲得了沃爾夫物理學獎。

陸依的病情加重,忍痛與喬以南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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