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見過
這個聲音……
徐玉見略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頭。
說起來,徐玉見活了八世,加起來到成國公府的次數還真是不少,卻從來沒見過安陽郡主的面。
前面幾世裏,安陽郡主自打沈熙死後,就深居簡出的鮮少見外人,徐玉見很确定,她确實是從來沒有見過安陽郡主的。
可是……
聽到外面傳來的安陽郡主的聲音,她卻頗為意外的覺得很是耳熟。
她一定是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
可是,在哪裏呢?
徐玉見皺着眉頭搜尋以往的記憶,因為太過入神,就連徐慧貞和安陽郡主進了屋她都沒注意到,若不是徐玉初及時發現了她在走神拉了她一把,只怕其他人都站起來了,她還自個兒坐着呢。
“恬姐兒,你這是怎麽了?”徐玉初掐了個空低聲問道。
徐玉見搖了搖頭。
徐玉初見狀還想再問,卻又不得不打住,與其他人一起向徐慧貞和安陽郡主行禮。
這屋裏可是有十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對徐慧貞和安陽郡主的稱呼又不一,一時之間倒是給了人一種莺聲燕語、花團錦簇之感。
雖然給沈怡寧慶生是別有用意,但真看着這一屋子明媚鮮妍的小姑娘,徐慧貞這個做母親的仍是打從心底的感到高興。
仿佛不久之前,她的女兒還是抱在手裏白白嫩嫩的小團子,這才一轉眼,就已經十歲了。
徐慧貞一邊感慨着,一邊示意衆人免禮,“都是自家人,哪裏用得着如此客氣,快起來快起來……”
之後才攜了安陽郡主的手一起坐到了上首。
待兩人坐定,徐慧貞指着徐玉見姐妹幾個向安陽郡主介紹道,“三嫂,這是我娘家的幾個侄女。”
安陽郡主絲毫不露痕跡地往徐家五姐妹看過去,随着徐慧貞的介紹,又着重在看了徐玉見一眼,這才笑着道:“以前就覺得五弟妹就是個通透靈慧的,如今見了你這幾個侄女,倒是武定侯府的姑娘本就較別人家更亮眼些呢。”
成國公府的幾位姑娘聞言有些詫異,但只一瞬間就隐隐明白過來了。
沈熙的事這些日子可叫成國公府上下都有些風聲鶴唳的,她們這些姑娘家雖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卻也聽說了是沈熙偷偷跟着徐慧貞去了武定侯府,還差點出了事,是被武定侯府的人給救了的。
想想安陽郡主自來将沈熙當作是常中寶一樣疼着,也不怪她如今這般禮遇武定侯府的姑娘們了。
徐玉見有些怔怔地随着徐玉初一起向着安陽郡主福了福身。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方才她會覺得安陽郡主的聲音有些耳熟了。
原來,是她啊。
徐玉見曾經是見過安陽郡主的。
那是她第二世,也是第一次重生之後的事了。
前一天才與孫霖宇成了親,結果再一睜眼,就又回到了十一歲孫霖宇初次登門的那一天,就算徐玉見平時的性子就有些大大咧咧的,也在心裏吓得夠嗆。
可這樣的事,她怎麽着也知道不能與任何人說。
這般将事情死死捂在心裏,最後的結果就是徐玉見大病了一場。
這場病讓徐玉見在病床上整整躺了半個月,好不容易養好了病,她開口就向姜氏提出要去寺廟裏拜一拜。
徐玉見的這個要求頓時就将姜氏吓着了。
她的這場病本就來得蹊跷,而且一病就是這麽久,這半個月來睡着了還總是會說胡話……
經徐玉見這樣一要求,姜氏也跟着覺得真的有必要去寺廟裏上柱香了。
于是,姜氏就親自領着徐玉見往了據說是香火最靈驗的靈隐寺去。
也就是在靈隐寺裏,徐玉見遇到了安陽郡主。
那時姜氏想着在佛前多替徐玉見祈福,又念着徐玉見病了這麽長時間,憐惜之下便讓了徐玉見在靈隐寺裏四處走走看看。
在走過一棵極為粗壯的古樹時,徐玉見看到那樹下,一名面色很是憔悴的*****正小心翼翼的在點着一盞蓮花燈。
許是這婦人點燈的動作太過虔誠,徐玉見下意識的就止住了腳步,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這一等,就等到那蓮花燈裏的一小截蠟燭燃盡。
婦人看着那盞滅去的蓮花燈,就如同那是什麽早已逝去,不可追憶之物。
之後,她一轉身,就瞧見了靜靜立于一旁的徐玉見。
婦人穿了一身素色長裙,發間亦并未有什麽飾物的點綴,看着極為素淨,再襯着她那憔悴的面色,以及紅腫的眼眶,任是誰都能知道她定是遇着了什麽傷心事。
徐玉見原是不想與這婦人說什麽的,她朝着婦人點了點頭,都已經往外踏開一步了,卻突然又鬼使神差地道:“這位夫人,您……不要太傷心了……”
話說完,徐玉見就有些懊惱。
人要是真遇到了什麽傷心事,又豈是旁人輕描淡寫地勸慰上幾句就能緩解傷痛了?
這位夫人看着也不是什麽普通人,既然會難過得在這裏紅了眼眶,又怎麽會因為她這句聽着蒼白不已的安慰就好些呢?
徐玉見這樣想着,便朝着那婦人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她正準備離開,就聽婦人将她喚住了。
“小姑娘,多謝你的安慰……”婦人雙唇才揚起淺淺的弧度,就又重新放平了下去,“我的兒子……不在了,他幼時頑皮,每次到靈隐寺來,總是喜歡往這樹上爬……”
婦人是來祭奠自己的兒子的。
徐玉見立即就一默。
她猜出了婦人是遇到了傷心事,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事。
婦人看着也不過三十幾歲,倒也算不得是白發人,可是母送子,這大概便也是世間最讓人哀恸的事了吧。
見徐玉見不說話,婦人也不介意。
她其實并不需要別人的回應,只不過這樣的悲痛憋在心裏太久了,讓她想要找一個人聽自己說話而已,這個陌生的小姑娘,出現得正合适。
婦人現在需要的,也就是這樣一個安靜的傾聽者而已。
這并不奇怪。
人在傷心之時,很多話對着熟悉之人也許說不出口,面對一個陌生人,反而更能敞開心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