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腹黑蘿莉的詐騙之旅(四)
對于這位生在和平年代, 但依舊在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經歷過槍林彈雨、組織過撤僑的中将, 不僅祝小拾心裏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崇敬, 連楚潇這個上古神獸都有。
于是, 當克雷爾在閑聊中提及唐中将很想見見貔貅時, 楚潇直接拉着祝小拾上了自己的車,說要回去接上貔貅,再去首都機場和克雷爾會和。
貔貅這幾天是跟楚潇一起住在他位于北京順義的一處別墅裏的, 別墅區離機場不遠,他們接上貔貅折回車上的時候,克雷爾剛好發了個微信:“我見到中将了。”
楚潇随意地用語音回說“馬上到”, 擡眼恰好從後視鏡中看見貔貅和祝小拾都一臉開心。
“貅!”貔貅在祝小拾膝上踩來踩去,半分鐘後坐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伸爪子碰碰祝小拾的臉,“貅貅!”
“它說它想你了。”楚潇邊發動車子邊道。
“我也想你啦!”祝小拾把胖乎乎毛茸茸的貔貅往懷裏一攏, 繼而好奇,“你們是怎麽聽懂……真身狀态下的話的?你們真身時的語言都不一樣啊!”
囚牛是“呼”,貔貅是“貅”, 其他幾個她雖沒注意過但應該也都各不相同——這竟然還能聊到一起去?!
楚潇的笑眼從後視鏡裏一掃她:“我們其實……主要靠直覺。屬于你們人類不具備的交流感官。”
祝小拾又好奇問:“那你真身說話是什麽聲音?”
“……”楚潇沉默, 俄而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你旁邊有個飯盒,是貔貅的零食,喂它吃着玩吧。”
任何情商正常的人, 在此時都會明白對方是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于是祝小拾笑應了聲“哎, 好”, 就去拿旁邊的不鏽鋼飯盒。
打開盒子一看……
裏面滿滿一盒周大福的金條,50g一塊,按市價算一塊一萬多。
祝小拾摸出兩塊金條,深呼吸,微笑:“你要吃花開富貴的,還是招財進寶的?”
“貅!”貔貅小爪子一按。
——大概是因為自己就能“招財進寶”的關系,它選了花開富貴的。
大約半個小時後,他們到了首都機場。因為機場的反恐氛圍一直比較濃的緣故,貔貅不得不先委屈一下,化身成一片繡紋印到祝小拾的大衣上。
他們直奔先前約定的見面地點,costa coffee。
克雷爾和唐中将挑了個靠牆的卡座,祝小拾剛脫下羽絨服,貔貅就蹦了下來:“貅!”
“哈哈,貔貅。”克雷爾友好地摸摸貔貅的腦袋,旁邊穿着便裝的唐中将則站起身,向楚潇伸出手:“上古神獸睚眦?”
“唐中将。”楚潇颔首,正在桌上感受克雷爾愛撫的貔貅卻驀然打了個哆嗦:“貅——”
幾人都不覺一怔。
它死死盯着唐中将從它頭頂上伸向楚潇的手,遍身茸毛炸立:“嗷……”
這是貔貅在驚恐或者有其他不适的情況下才會發出的聲音,祝小拾皺眉,伸手拍拍它。
楚潇迅速地掃了眼唐中将,從容地放下伸出的手,目光有意無意地在祝小拾面上停頓半秒:“我去買杯喝的。”
“……我跟你一起去。”祝小拾心領神會。
二人快速遠離了卡座,在離餐臺還有三四米時,楚潇停住腳。
他作勢在讀牆上高挂的餐單,壓音:“唐中将有問題。”
“怎麽?”祝小拾後脊發涼,楚潇道:“幼年瑞獸的感知力很強,能感受到一些尚未出現的危險。”
他說着頓了頓,又補充說:“但也未必是有什麽陰謀。假如他身體不好,比如患有癌症什麽的,貔貅也會覺得不對勁。”
“那……”
“先觀察看看吧。”他說着走近餐臺,“要一杯冰美式。”
“啊……兩杯!”精神緊張的祝小拾沒心情多選。
數步外,唐中将凝視二人點餐的身影良久,悠緩一笑:“年輕有為啊。”
克雷爾随口:“是。楚總的生意……”
“我不是說上古神獸,我說祝小姐。”唐中将好笑地一睇方才明顯大腦短路的克雷爾,又将笑斂住,“在中國,像她這樣雖然默默無聞但明辨是非的年輕捉妖人很多,你如果能和他們好好合作,那我就算離開妖務部,也放心了。”
“中将?”克雷爾怔訟,又因楚潇和祝小拾端着咖啡回來而噎住疑問。
“楚先生。”唐中将站起身,正要落座的楚潇看向他。他再次向楚潇伸出手,不顧楚潇的疑惑緊緊握住,“局勢緊張,楚先生日後多加小心。”
楚潇警惕地凝睇着他。
“這人吶,就怕百密一疏,一疏就有可能捅婁子。”唐中将自說自話般搖頭笑着,臉上因人過中年而生的些許皺紋令他看上去慈祥而又透着一股落寞,“不過還好,人嘛固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
楚潇清晰地感到他的手緊了一瞬,又松開。
接着他看向克雷爾,語速比方才快了幾分:“回去後徹查所有可進出妖務部的公用及私人設備,通緝松本藤佐。”
一個紅色的光點驀然出現在唐中将側頰上,楚潇悚然:“中将!”
但唐中将仿若未覺,只是語速變得更快:“松本藤佐要我給你下毒,想取回放在你身體裏的東西,我……”
“嗖”地風響從數尺之外急灌入楚潇耳中,他下意識地擡手,獸爪霎時顯形!
“嘭——”威力巨大的狹長子彈貫穿爪後鱗片,咖啡廳中驟然安寂,兩秒之後,人群尖叫四起。楚潇飛速轉身将唐中将擋至身後,不及定腳,嗖嗖嗖又幾顆子彈擊來,楚潇不及反應,腹側驟然劇痛!
“楚潇!”祝小拾驚呼但又因槍擊而不敢貿然上前。幾秒後槍聲停住,楚潇捂在腹間的手緩緩拿開。
他掃了眼滿手的鮮血:“讓機場迅速疏散旅客!”
話音未落人已竄出,顯然并不在意身上的槍傷。
但幾步後,他猝然栽倒。
“楚潇?!”祝小拾疾步沖出,扶着楚潇将他翻過來一看,他已全然昏迷。
普通的人類武器是不足以對神獸造成這樣的傷害的。祝小拾心慌間,餘光掃見樓上國內出發層一個明顯在逆人流而跑的人影,咬牙一喝:“叫救護車!”接着放下楚潇,直沖樓上。
昏迷中,楚潇陷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夢裏的妖界還沒有步入當下的境地。青山綠水如他童年時一樣,天空上有各類神鳥飛過,草地裏有修煉成功剛步入妖界的小兔妖在收集鮮嫩青草。
在以萬年計的歲月裏,妖界都是這個樣子。過于美好祥和的生活方式令此界的一切生靈都無比滿足,連他們這些地位頗高的上古神獸在此間也別無他求。就算偶爾走入人間,也不過是找一找刺激、或者幫人類些忙,從不會動去了就不想回的念頭。
他有個瘋瘋癫癫的祖父,和他的父親一樣是龍。好像從他記事開始,祖父的年紀就已經很大了,大到鱗片斑駁,無力化身成人形。
祖父總在念叨些古怪的話,什麽天劫、地劫,妖劫、人劫;什麽女娲補天,什麽五色神石。
楚潇和祖父的交往并不算多,在聽到祖父念叨這些的時候,他也沒有好奇追問過。
但這回,在夢裏的他,卻開口問了:“什麽劫?”
“萬物都有劫。”祖父輕笑着,那蒼老的笑音,聽上去不屑一顧,“天、地,妖、人,你、我。”
“我們是上古神獸……”楚潇的口吻裏帶着些反駁的意味。
而祖父笑着搖頭:“不重要,這不重要。”他說着突然看向楚潇,楚潇此時才猛地注意到,當下的祖父,是他從未見過的人形。
祖父笑着,花白的須眉在笑聲中輕顫:“正神女娲已逝,但她留下了救世的神石……”
“神石?”楚潇愣怔追問,但周遭一切猛然抽空,疾風猶如漩渦卷起,将美如畫卷的妖界頃刻吞噬。
他在張惶中呼吸急促,大吸一口,耳邊忽地刺入女子的怒斥:“比機場安保更嚴的就他媽只有中南海了吧!說松本藤佐是自己跑了您覺得我信嗎!”
祝小拾怒不可遏,要不是眼前的唐中将過硬的功勳實在太多,她完全有理由他是個內奸,然後搶過警衛的槍一槍崩了他!
“我差一點就可以了結他了!關鍵時刻特警的子彈為什麽是打脫我手裏的刀而不是擊斃他,您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祝小拾心裏的理智其實在拼命地告訴她,不該這樣同一位有威望的将級軍官說話,但關鍵時刻被自己人拆臺的邪火兒實在壓不住。
“……小拾。”楚潇叫住她。
祝小拾壓住怒火回過頭,卧在楚潇腳邊的貔貅目光亮起:“貅!”
“唐中将是想放長線吊大啊啊啊啊——!”楚潇話說到一半,愉快跳起的貔貅猝不及防、極為精準地落到傷口上。它又在兄長的慘叫聲中怔了兩秒才匆忙躲開,楚潇面色慘白地氣虛續話,“魚吧……”
“……”病房在尴尬中沉默了片刻,唐中将輕咳:“是的。從兩年前起,亞太一帶被妖務部捉住的妖開始莫名其妙的失蹤,我們初步懷疑此事與一個日本地下組織有關,所以我批準了松本藤佐來中國區的申請。”
“他們在研制武器。”楚潇的語氣似乎過于篤然,祝小拾和唐中将都皺起了眉。
楚潇雙臂一撐,坐起身,又自己将枕頭在身後墊舒服了:“那顆子彈淬了毒,是從妖身上提煉的。大概本來想拿中将做試驗,沒想到會被我擋住。”
他說着頓了頓,凝重的神色裏多了明顯的敬意:“多謝中将寧可搭上自己的性命都不肯答應幫他害我。”
“應該的,我是個軍人。”唐中将對此并不在意,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你怎麽知道是從妖身上提煉的?”祝小拾打量着他,好奇難道上古神獸還自帶毒藥鑒別系統?
楚潇以一種隐帶傲氣的微笑回嘴:“因為你們人類的毒藥在我們看來就和飲品一樣。”
祝小拾:“……”
“四弟嚎久了愛拿百草枯潤喉,據說配上百利甜味道最好。”
衆人:“……”
與此同時,北京遠郊一處村子在夜色下安靜得有些可怖。
這是近年來由外來務工者自發建起的村落,但因“北漂”的人們大多非常努力的緣故,這裏幾乎沒有什麽久居的人。絕大多數不過在這裏住個三五年,便已有能力搬到市裏租一套正經的公寓。這裏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最初的那一撥興建者更已不可考。
眼下正值年關剛過時,多數務工者都返鄉過年尚未回來,這裏便缺少了人煙氣息,只有幾個院子裏的燈還零散地亮着。偶有幾聲看家護院的狼狗的吠聲響起,擊蕩在院牆空蕩的過道間,一片荒涼。
“吱呀”一聲,大鐵門推開又阖上。
由平房圍出的空曠院子中沒有什麽照明設施,松本藤佐借着月光一路前行,視手中鐵籠裏不斷掙紮的白色毛團為無物。
“今天真是……用中國話怎麽說來着。”走進屋中,他才終于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話。
他按下牆上的開關,房頂上懸着的簡陋電燈發出黃光,照亮滿室。
“哦,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他将鐵籠放在地上,蹲到籠子前端詳裏面的小獸,“《山海經》裏記載過的妖獸,一定不是等閑之輩。”
“嗚……”被膠帶封住嘴的小獸發出嗚咽,松本藤佐沙啞地笑了一聲,笑容在幽暗的燈光下看起來極為猙獰:“我可以拿你研制……新型麻醉劑?”
“嗚!嗚!”小獸驚恐地不住往後蹭,連背上的鬃毛都炸起來,烏溜溜的雙目顫抖不已。
但松本俨然很欣賞它的這種懼色,擡起手掌,在鐵籠上用力地拍了拍:“我知道,你們腓腓是群居的。就算現在實施詐騙的地點看上去很分散,你們也必定有個群居的地方。”
松本放緩了口氣,以一種頗具耐心的語氣提議說:“帶我去找它們,我就放你走,怎麽樣?”
“嗚……”籠中的腓腓戰栗不止,四爪皆利甲必露。但因被封着口,發不出更多的聲響,更無法用先前迷惑衆人方法放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