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白家這個管事負責錢莊的事, 時常在外走動, 與這個錢莊內當差的甚為熟悉,一個多月前,與布莊倒賣懸賞消息的時間沒有相差很多, 管事外出頻繁了很多,還去了一趟布莊所在的小鎮。

盡管不是這管事直接和那布莊接觸,這些消息又幾經人手,常大人查出來時,最後的線索所指卻是他。

而如今眼前的問題是, 證據不足, 通俗而言, 就是明知這件事與白家有關, 卻不能從這關聯上當做确鑿證據, 人證不夠有說服力, 物證才能将人徹底釘死, 那些江湖人氏所招供的蒙面人特征太不明顯, 無法确定是什麽身份。

紀凜沉默了會:“懸賞的銀子……”

“布莊倒賣懸賞消息,散播出去時, 阜陽城內幾家錢莊都沒有這麽大數額的提取。”要算上城外的話,那就更不好說了, 銀子可以一次性湊齊也可以分批次, 常大人奔走了一天,底下的人全派出去了,所查到的, 并無可用的信息。

“他們在阜陽城裏集合,四天前埋伏在崇山,這麽多人,入夜出城,必有印象,拿他們的畫像去守城衛處辨認,再查白家,那日是否有人出城去,連夜未歸;朕進林子狩獵的時辰是巳時确定的,在那之後,誰單獨進過林子,事發後又有何人出過林子;逃走的那些人或許還在林中,圍場外嚴加巡查,崇山往阜陽城各處派兵把守,一經發現,即刻捉拿。”

“臣這就派人去查。”常大人拱手,“皇上,發現的七具黑衣人屍首,手腕處皆有燙印,臣已派人在城中暗守,發現相似之人……”

“先掌握行蹤。”

“是!”

常大人退下去後,紀凜很快召見了周将軍,沈侯爺和昌榮侯三人。

刑部尚書所查之事,沈侯爺和昌榮侯知道一些,周将軍則是今晨才匆匆從營裏趕回阜陽城,三個人聽皇上說了常大人所查後,周将軍頗為激動,說的話也直白:“謀害皇後娘娘,淩遲處死,誅九族都不夠,白家怎敢,皇上您請下旨,臣立即帶人包圍白家!”

昌榮侯看了眼周将軍,刑部尚書的意思明明是白家有疑,到了周将軍嘴裏怎麽就成鐵定的事實了,光靠那點證據派人去白家,還不得被诟病死。

紀凜便問他們:“兩位侯爺以為如何?”

沈侯爺恭敬道:“臣以為,此事不宜輕舉妄動。”

昌榮侯點點頭,這事兒還真不能動,常大人查到了白家是沒錯,可再換句話說,管事進出頻繁些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手上沒有直接有力的證據去質問白家,到時候還會被反咬一口,白侯那人睚眦必報,拿了這件事不知會造出多少文章來,再者以白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須更加謹慎才行。

紀凜看着他們,神情越發嚴肅:“朕叫你們過來,不是為了告訴朕什麽不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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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侯爺和昌榮侯忙下跪:“皇上恕罪,臣不敢。”

登基一年多,紀凜最清楚這個昌榮侯的脾氣,平日裏裝糊塗,遇到事兒搗糨糊,非他不可時才會冒頭:“那依昌榮侯所言,此事應該如何。”

昌榮侯心裏郁悶着,明明是沈侯爺說的不宜輕舉妄動,怎麽問到他頭上,尋思片刻後恭敬回答:“臣以為,不論幕後主使之人是誰,要有确鑿證據才行,否則難以服衆。”

“這麽大的事确實要有确鑿證據,那依你只見,該如何做。”

昌榮侯看了沈侯爺一眼,有其父就有其子,進殿前和他說了這麽多,這會兒悶聲不吭。

停頓的這點功夫,上邊傳來了皇上的聲音,昌榮侯忙道:“皇上,刑部不是抓了幾個江湖人士尚未處置。”

紀凜嗯了聲,昌榮侯繼而道:“對幕後之人而言,他們還活着就是個隐患,不如傳些消息出去,看是否會有人按捺不住。”

“若是無人有反應。”

“臣想,這麽大的事,不會沒有動靜。”

“那好,此事就交由你來辦,所需人手向刑部調配。”

昌榮侯擡了下頭,他來辦!

紀凜說完後,臉上多了些緩和,人看起來和氣了不少,慰問昌榮侯:“世子如今可好。”

“回皇上的話,傷勢已無大礙,只是要在圍場再多留幾日,待恢複好些後再送回城。”

紀凜點了點頭:“世子護駕有功,昌榮侯你生了個好兒子。”

昌榮侯能怎麽辦呢,只能笑着:“臣代小兒謝過皇上。”

……

半個時辰後從乾清宮告退,出宮的路上昌榮侯便說起沈侯爺來:“沈家可是皇後娘娘的母族,剛剛在殿上你什麽都沒說。”

沈侯爺呵呵笑着:“正是因為這層關系,我才什麽都不能說,我與常大人一起查的事,他能提白家,我卻不能,否則就要落個別的懷疑,說沈家護着皇後,故意污蔑白家。”

“你現在說什麽都有理。”昌榮侯是真不樂意去查這些事,尤其是和白家有關的,“如今也撬不動他。”

沈侯爺的神情瞧着從容的很:“謀害帝皇的罪名,豈是撬的動撬不動這麽簡單。”

昌榮侯的臉色終于嚴肅了下來,他當日在場時看白侯那反應,也不像是事先知情:“沈侯爺如何認為?”

“整個白家上下,又不是只有白侯一人。”沈侯爺拍了拍他的肩,“是清是濁,還得穆兄你助一臂之力。”

沈侯爺說的輕巧,可真頂罪下來,就不是砍頭那麽簡單的事,昌榮侯可想不明白,哪個這麽沒腦子,能幹出這種事兒,要真成功了也就算了,現在這般,不是成心添麻煩麽!

昌榮侯心情不甚愉快的出宮去了,沈侯爺回了沈家後,沒留多久就又出了府,這時天已黑,再有一個時辰就到了宵禁,各個城門口已經戒嚴,對進進出出的人查的十分緊。

南邊城門這兒,過了兩個回城的商客後,後面的一輛馬車被攔了下來。

馬車外坐着的兩個人依着士兵的指令下了馬車,士兵拿着畫像過來對比之後,指着馬車內:“裏面是什麽人!”

兩個人戰戰兢兢道:“這位官爺,裏面是我家小姐,出去訪親才回來……哎官爺,您不能就這麽看啊……”

攔不及,馬車上的簾子已經被拉開了,士兵朝裏看去,一個十四五年紀的姑娘靠在那兒,蒼白着臉色不住在咳嗽,馬車內藥味濃重,十分的難聞。

外頭兩個人解釋道:“小姐回老家探親,回來的路上受了些風寒,一直沒好,我們也是趕路回來的,要不然這天後黑了,就該在城外歇一宿。”

馬車看着有些舊,姑娘穿的也簡單,不像是富貴人家,只用的起打雜的仆人,這在阜陽城裏很常見,士兵沒對這麽個小姑娘起疑,只叫外頭那兩個人伸出手來。

“敢問官爺,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兩個人伸出手,翻來覆去被查看過後,士兵朝後頭打手勢,放行。

“問這麽多做什麽,趕緊走!”

兩個人趕緊上馬車,驅車進了城。

馬車在街上跑了一段後繞進了個巷子,七繞八彎的到了香柳弄裏後,垂簾內伸出了一把劍,擱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這兩個人吓的渾身發抖:“這位姑娘,到……您說的地方到了。”

“扶我下來!”

兩個人渾身打着顫,将人扶下來後,又依言将馬車內板子下藏着的兩個人擡了出來,這時馬車停靠着的地方,有處門開了,出來幾個渾身冷淩的人,将受傷昏迷的兩個黑衣人擡了進去。

這時那兩個人還沒逃。

不是他們不想逃,而是在被這姑娘威脅到阜陽城來時,他們之中已經有人因為逃跑被殺。

“姑……姑娘,我們已經把你們送到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被人扶住的姑娘笑靥的看着他們,聲音清脆甜人:“當然可以了,勞煩兩位大哥将我們送過來,這裏是五兩銀子,算是路費,你們可以回去了。”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他們是不敢要銀子的,可都拿出來了,也就接了,接過銀子後一刻都沒待停,上了馬車後連忙往巷子外趕。

這姑娘望着馬車的背影,臉上依舊是那笑意:“殺了他們,處理幹淨點,別讓人發現了。”

巷子內出現幾個人追了上去,腳步聲都沒有,無聲無息的。

扶着她的人見她臉色蒼白,關切道:“怎麽傷的這麽重。”

“不知哪裏冒出來的人,攪了好事,打傷了我不說,還追了我們十幾裏路,将十七他們達成重傷,我也沒讨着好。”姑娘伸出手,紗布包紮的地方還透着血,那飛刀紮的極深,她的眼底泛了幾抹戾氣,“別讓我知道他們是誰。”

“先進去。”

進了屋後,姑娘坐下來,看裏面空着:“公子回來了?”

“還沒。”

“刑部那邊可有動靜?”

“三十一和三十二服毒自盡,刑部如今在查殺皇後的人。”

油燈下,姑娘掀起袖子,摸了摸手腕上的燙印:“想不到他們速度這麽快,進城時就有人在查,吩咐下去,叫弟兄們想辦法将這個遮了,誰要漏了尾巴,就自己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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