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紀凜問了後, 屋內安靜了下來, 沈嫣垂眸看着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縱使清楚心中所想,在表達上, 沈嫣是含蓄的,能對墓碑說與,能和大寶說與,面對他時,沈嫣卻是有些羞于啓齒。
半響, 紀凜耳畔傳來了她的聲音:“說了些以往的舊事。”
紀凜輕哦了聲:“哪些舊事?”
沈嫣便說起六月時阜陽城賞荷的事:“避暑山莊那兒的荷花應該開的很好, 往年有幸去過兩回, 都是照着宮裏來養的, 品種還多一些。”
“避暑山莊建在後, 是一年大旱, 阜陽城這邊連日不見下雨, 天越來越熱, 先祖皇帝下令在令湖上修築了避暑山莊。”建成之後每到旱年,都會搬去住上兩月, 先帝在時,幾乎每隔兩年都會去一回, 偶爾山莊裏還有宴會, 紀凜小的時候沒機會去,長大了些,容婕妤過世後, 他倒是去住過兩回。
“我聽祖父說起,先祖皇帝是個會享受之人,望風臺也是他所建。”
皇宮背面有一處高臺,名叫望風臺,數百階的梯子叫登天梯,這高臺不用做祭天也不用做求雨,先祖皇帝在時是用來夏日乘涼的,為此先祖皇帝還下了令,往後子孫也不許用望風臺做國事之用,除了乘涼,旁的都不允。
以至于這座高臺到現在為止還只有乘涼一個用處。
紀凜的聲音還算平靜:“就說了這些?”
沈嫣覺察出些不對味來,有些念頭閃過,也不太肯定,便又提了另外一件,都是些過去的事。
紀凜睜開眼,她臉頰紅撲撲的,泛着桃色。
“有沒有提到我。”
沈嫣正好低着頭,對上了他的視線,沒由來心尖兒一顫。
她去皇陵拜祭時肯定會提到他,所以他這麽問,便是有別的意味在裏頭,沈嫣想得到卻說不出口,于是面頰更紅了,窗外風一吹,就感覺點着了似的。
紀凜起身,不滿于就這麽靠着,用盡了最後那點耐性,将她撲在了自己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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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嫣背後是厚厚的墊子,人沒有仰倒在塌上,卻是方便了紀凜,一手撐着,垂頭就能攫住她,唇齒間還泛着淡淡的茶香,柔軟的不可思議。
片刻後,紀凜擡起頭,沈嫣喘着氣,一雙眼眸中飽含了氤氲,就這麽看着他。
紀凜的聲音沙沙:“菀青,你這樣看着我,我受不住。”
沈嫣瞪大了眼,倏地意識到了他所說的,原本就通紅的臉,這下都能沁出血來了,她的手還揪在他的衣服上呢,松了松,未等反應,紀凜就證實了他是如何的受不住。
可摟着她往塌上躺時卻撞到了左臂,沈嫣一下便清醒了過來,擔憂他的傷勢,想拆開紗布看看。
紀凜微嘆了聲,只能看着她抱藥箱過來,拆開紗布,果真,脆弱無庇護的傷口上,好不容易止血結了一層薄痂,這一撞,又裂開了,雖說血流的不多,可不利于傷口複原。
“原本這傷就比別的箭傷好的慢。”沈嫣瞪了他一眼,別人受傷是老實躺着修養,他這幾日沒休息好,之前箭上還淬了毒,更是好的慢了,他卻還不老實。
紀凜有些無辜,如何說呢,聖人都不一定老實。
稍退了紅暈,依舊是面若桃花,微腫的嘴唇上透着晶瑩,她還瞪大眼看他,水盈盈的,哪處對他而言都是致命誘惑。
紀凜轉頭看重新上藥包紮過的左手臂,只能先将心思歇下。
“圍場回來之後皇上就沒去過各宮。”即便是裝樣子,也不能太過于敷衍啊。
“明日我就去。”紀凜點點頭,他正好有打算。
沈嫣替他脫了外衣,夜已深,沒再多說什麽,兩個人就寝。
接連忙了幾日,沐浴過後,歇下了疲憊,紀凜睡着的很快,反倒是沈嫣,還醒着。
沈嫣枕在他的手臂上,即便是睡着了,右手還牢牢護在她後背處,她擡起頭,适應了帳內的昏暗後,這麽近的距離,能将他看的很清楚。
是瘦了。
受了傷都沒能好好養病。
沈嫣輕輕撫了下他的眉宇,白家是一根肋刺,要拔掉,自己也得受重傷,所以不能操之過急,要麽緩之,要麽一擊必殺。
之所以這次查的這麽緊,恐怕也是因為她。
一國之君是不能容忍這樣的事,初登基時不穩,到後來必定是要将這些人壓下去的,沈家出了個皇後,已經足夠惹眼,所以祖父在支持皇上登基後,對朝堂上的事插手的并不多,再者祖父年紀也大了,爵位都傳給了父親,也能有理由不管事。
倒是那白家,白侯爺和父親年紀相仿,正值時候,不可能歇的下心思。
盡管皇上是被人推上去的,盡管他不如二皇子,沒有經過正統的培養,也不被先帝重視過,可到底身上流淌的是紀家人的血,是先帝的兒子,哪能真的這麽好拿捏,要沈嫣來說,皇上比二皇子還要來的固執。
沈嫣撫平他微皺起來的眉宇,往他懷裏靠了靠,迷上了眼。
…………
四更天時服侍皇上起來,送他離開後,沈嫣寫了一封信,讓紅莺清早出宮一趟,送去大當鋪給周羽。
用過早膳後,天微亮,各宮那兒前來請安。
六月初夏時正值賞荷的季節,宮中要舉行宴會,這差事原本白貴妃會應承了去,不過這次她卻以身體抱恙推脫了。
瞧着人是瘦了些,從圍場狩獵回來之後,白貴妃的精神狀态就一直不太好,沈嫣心知肚明,也不會當着面去點破,既然她推拒了,便将這件事交給了陳昭儀來協辦。
姜淑妃倒是想接,但孫家出的那樁事,姜家那兒如今恨不得要将和孫家有關的都給撇清,她也是分身乏術。
底下別的人沒有意見,如今四妃中就坐了淑妃,其餘幾個空着,大半年來也沒見誰晉升,陳昭儀是三位娘娘之下品階最高的,交給她是理所應當。
原本勢頭大好的方容華忽然失寵,這出乎了許多人的預料,但最近皇宮中受圍場遇襲之事影響,也就沒人專程去笑話這件事,只當方容華是個傻的,皇上不去清秋閣,她反倒是越活越豐潤了,氣色也越來越好,不是傻是什麽。
可就是她們心想的傻子,當天請安過後,當晚卻成了首先被臨幸的一個。
半個月沒到過後宮的皇上,首先去了清秋閣。
這連沈嫣都沒料到,她早前提過一次,以為皇上不會再去。
清秋閣這兒,方容華更是沒料到皇上會過來,自從去年十二月之後皇上就沒到過清秋閣,怎麽忽然間就來了。
縱使再想不明白,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方容華出去迎接時心裏還惴惴不安,這不安都已經染到了臉上,皇上來多久,及時走,來這兒是為了看公文還是看書,還是要和她下棋,還是聽她彈琴……
紀凜走進來,李福手裏拎着兩壇酒。
皇上讓她陪喝酒。
方容華有些懵:“喝……喝酒?”
可她酒量很差啊,不會喝酒。
待她反應過來,李福帶人已經布了桌,都不用方容華底下的人來,方容華心裏更惶恐了,看着擺在桌上的酒壇和一些菜,連吃食都準備好了,皇上這是要做什麽?
紀凜不是沒看到她的這些反應,指了指對面的塌:“坐下。”
方容華撐了抹笑意,坐下後雙手捏着衣角,反應過來後趕緊給皇上倒酒,自己這邊也倒了一杯。
紀凜忽略了撒在外頭的那幾滴,盡量和顏悅色的看着她:“來,陪朕喝一杯。”
皇上要是打算在清秋閣裏過夜,那她還不如一醉方休,方容華想的也是極快,端起杯子一口就将杯子裏的酒給喝完了,正欲眯眼抵擋酒的烈性,卻只品嘗到了酒的芬芳和甜,沒有想象中沖人的味道,反而很好喝。
侍奉在旁的李福給她斟滿酒,方容華看了皇上一眼後,低頭抿了口,眼眸微亮。
“這是果酒。”紀凜抿了一口,“皇後很喜歡喝。”
方容華擡起頭,兩杯下肚後,暖烘烘的感覺飄上來,舒舒服服的,聽皇上提起皇後娘娘愛喝,方容華笑了,憨憨道:“皇上,這酒一點都不烈。”
“是啊,你可喜歡?”紀凜露了神情,李福趕緊給方容華又倒了杯,看着她有些喜歡上的樣子,心中嘆息,容華啊容華,您真是想得太簡單了。
這樣小杯喝果酒,很快就四五杯下肚了,杯子雖不大,加起來量卻不小,關鍵是,果酒喝着不烈,後勁卻不小。
這不,方容華的後勁爬上來了。
紅撲撲着臉看着皇上,覺得皇上今晚瞧着也沒那麽可怕,一定是因為這皇後娘娘愛喝的酒的緣故。
紀凜見差不多了,擡了下手,李福停止給方容華倒酒,以免真醉暈過去,一頭倒在塌上起不來。
“方容華,你和陸婕妤的關系如何?”
方容華呆了片刻,手托腮看着皇上:“回皇上的話,妾身和陸婕妤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嗝……很好。”
“她像你姐姐一樣照顧你。”
“對……她像親姐姐一樣待我好。”
妾身和我都分不清了,紀凜掂着火候問她:“圍場狩獵那晚,你們出去散步,遇見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