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聽什麽?潘小桃面露疑惑,皺着眉正要發問,忽聽得一聲巨響,便是那聲音聽起來并不很近,可仍舊響得厲害。

“出了什麽事?”潘小桃吃驚道。

隔了一扇門的外面,姜昀也正在問同樣的問題。很快的,便有太監疾步過來,跪倒在地,急聲回道:“聖上,三東門那裏走水了。”

姜昀心裏一跳,情不自禁便往那門扇處看了眼,随後皺起眉頭:“既是走水,卻又哪裏來的那般巨大的聲響?”

那小太監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姜昀正要發怒,便聽得另一個疾步奔來的小太監,跪在地上急急回道:“聖上,東六門那裏的門扇倒了?”

姜昀愈發心驚肉跳起來,哈哈笑了兩聲,不可思議道:“你說甚?東六門的門倒了?那可是堅不可摧的大鐵門,如何就能倒了?”

小太監把頭垂得低低的,小聲回道:“說是,說是那門框叫人給拆了。”

一口悶氣堵在了心口處,姜昀看向門扇的眼睛裏頭,憤怒的目光幾乎能燃起火焰來。

這一定是他幹的!一定是!姜昀憤怒地想着,那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不過上得幾次戰場,打得幾次勝仗,就開始目中無人,肆意妄為。呵,葉明海還說甚個忠心不二?這是忠心不二的臣下,該做的事兒嗎?

姜昀愈發氣得厲害,渾身顫抖,忽的一甩袖子,拔腳就要往那屋裏沖。被一旁皺着眉,雙目炯炯的宋全,手腳利落地攔了下來。

宋全弓着腰,柔聲勸道:“聖上三思!”

姜昀被攔了一道,氣得臉都扭曲起來,怒道:“你竟敢攔我?”

宋全忙跪在地上:“奴才不敢,只是撕破了這層皮,奴才怕那賊人狗急跳牆,可是要了不得的。”

這話卻是戳到了姜昀的痛處,那賊小子可不是就仗着手握兵權,和那萬高三沆瀣一氣,不把他這個聖上放在眼裏。這般一想,恨得他立時臉色鐵青,一腳踹在了宋全的肩上,宋全一個咕嚕滾在了地上,忙又爬過來,愈發的将身子蜷縮起來。

可恨,可恨,姜昀怒火中燒,登時又把葉明海給恨上了,當初若不是他把那賊小子帶去了那萬高三的兵營,後頭若不是他極力勸說他高官厚祿的封賞那賊小子,哪裏會有如今的這般境地?

殺!殺!都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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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昀憤怒極了,只咬得牙根“嘎吱”作響。可氣了一陣兒,又想起他如今手無兵權,一時又洩了氣,只覺自己當初也是頭腦發昏,才上了那葉明海的賊船。如今正是毫無退路,可要如何是好?

宋全只聽頭頂的喘氣聲“呼哧呼哧”一聲接着一聲,只悶着頭等着,直等到那喘氣兒聲小了,才翻起眼皮子,觑眼瞧那姜昀雖是愈發惱怒,可眼睛裏,卻是疑慮重重,面色上稍顯遲疑來。心裏一喜,忙道:“聖上乃是一國之君,心胸開闊,何苦和一個愣頭小子怄氣。眼見這天色已晚,聖上不是說要來尋岳寶林說說話兒嗎?”

半晌,才聽姜昀“哼”了一聲,轉身往岳寶林那裏去了。

而那宋全,也慢慢放了心,這會兒還不能撕破了臉,不然,皇帝沒有好果子吃,他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

屋裏面,顧曉豎起耳朵聽了片刻,才露出一抹冷笑來。他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想要鳥盡弓藏?沒門兒!轉頭瞧見潘小桃彎眉緊縮,目中驚疑點點,臉皮一松,笑道:“姐姐莫怕,外頭還有萬将軍呢,皇帝他不敢拿我如何。”

“萬将軍?”潘小桃猛地想起了這人,素日裏,宮娥們也不少談論他,只說他長得兇神惡煞,拿着兩把板斧,打仗甚是厲害!

潘曉見潘小桃面上猶自露出驚怕的神色,忽的抿抿唇,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我,我定親了。”

潘小桃一愣。

潘曉忙道:“就是萬将軍的女兒。”說着一遲疑,聲音漸漸小了:“那萬将軍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娶了她,就等于給自己尋了個可靠的倚仗。萬将軍勢大,當時皇帝又起了壞心,我也是沒辦法,并非故意不告知了姐姐的。”

潘小桃雖是弄不清楚這裏頭的事兒,可背靠大樹好乘涼她卻是明白的,見潘曉面色郁郁,頗有些怯意地望着她,便笑了笑,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又知道什麽?你雖年紀小,卻已是個赫赫有名的将軍,你的事兒,不必來尋了我,自己做主便是。”

這廂正說着話,忽聽遠處一聲凄厲慘叫,潘小桃一駭,撫住胸膛驚訝道:“這又是出了何事?”

潘曉卻是繃緊面皮抿抿唇,然後道:“方才那聲音,好似是聖上的。”

潘小桃愈發驚訝,這皇宮內院,那皇帝又是重兵護衛,怎會那般凄厲慘叫?正是疑惑,潘曉小聲道:“姐姐稍安勿躁,我去瞧瞧。”

潘小桃卻一把扯住了他,皺着眉急聲道:“依我看,你還是快些離開才是。若當真是皇帝出了事兒,你躲在我這裏,叫人知道了,不定要說出什麽喪天良的話來。”

潘曉心裏一暖,正要說不礙事,忽聽門外有人敲門,那敲門聲雖是輕微,卻是急速而連續,夾雜着故意壓低了的喊聲。

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喊道:“潘寶林,潘寶林,我是岳寶林的貼身侍婢,有要事要說,還請快些開門。”

潘曉心中急速一轉,忽的就意識到,那皇帝八成是在岳寶林那裏出事兒了。

“岳寶林?”潘小桃也聽得清楚,疑慮上頭,怪道:“那個女人我只見過一面,還是遠遠兒瞧過,并不曾說過話,怎的夜半三更的來我這裏?”

潘曉卻是猜到了緣故,只是沒時間給潘小桃解釋,便小聲道:“姐姐只管去開門,我躲在帷帳後,姐姐莫怕。”

潘小桃顧慮重重,只是門外敲門聲和呼喊聲愈發急促起來,便忙去開了門,卻見那粉衣小宮女一個晃身,便進了屋裏,又掉轉頭把那門扇也閉合起來。

潘小桃只覺心跳如鼓,警惕地看着那粉衣宮女,緊抿了唇瓣,并不準備開口說話。

那粉衣小宮娥卻是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兩手高高舉起,捧了一把木梳,哭道:“這梳子是大人新婚夜送與夫人的,夫人珍重十分,愛惜非常。”

潘小桃被這大人夫人的稱呼迷惑了,這丫頭不是岳寶林的婢女嗎?可聽她這口氣,倒好似她的主子是那個大人和那個夫人。于是不解地看着那梳子,問道:“既是愛惜非常,你又拿了給我作甚?”

那粉衣小宮娥哭道:“大人與夫人恩愛情深,可惡那皇帝老賊,看上了夫人的美色,便趁着夫人郊游,叫人把夫人擄進了宮中。大人不知情,還以為夫人已死。這宮牆深院,我和夫人出不去,那皇帝又叫人看住了夫人,傳不得消息出去。夫人倔強,不肯屈從。以往那皇帝還好,見得夫人不肯,雖是怏怏不快,摔盤子砸碟子的,可倒也沒強迫了夫人去。可今晚上卻不知哪裏生得火氣,進得宮殿便轟走了所有人。”

“我害怕夫人吃虧,就偷偷溜到帳子後,躲了起來。就見得那皇帝逼迫夫人行房事,夫人不肯,皇帝便動粗。我情急之下便跑了出去,拉扯那皇帝。可誰曾想,夫人竟是存了死志,袖子裏藏了一把匕首,竟是連我都不知道。如今那皇帝流了好大一灘血,夫人叫我趁亂跑出來尋潘寶林,懇求潘寶林,把這梳子帶了去給大人,告訴他,夫人守身如玉,不曾辜負了大人的深情。”

這毗鄰相居,潘小桃只以為那岳寶林生性冷漠,不愛攀談,可今日方知,原是這麽回事兒。

潘小桃聽得一肚子火氣,遂接了那梳子,問道:“你家夫人如今如何了?”

小丫頭哭道:“我出門前,已經觸壁而亡。”

潘小桃立時縮住了眉頭,擰眉氣了兩聲,又問:“你家大人是哪個?你只管放心,我定尋了法子把這梳子帶出去,并把實情說給你家大人聽。”

那小丫頭哭道:“便是掌管兵部的秦泉秦大人。”

說罷這話,便聽外頭鬧哄哄的,那小丫頭一聽,悲聲道:“我想來是逃不出去了,也罷,能和夫人一道歸西,也是我的造化。”

潘小桃大驚,要去拉那小丫頭,卻被那小丫頭躲避開,眼見她沖出門去,不過須臾,只聽得“砰”的一聲,潘小桃扶住門框,便見昏黃的燭光裏,那小丫頭倒在了一根圓柱前頭。

有兵丁走了來,蹲下去将那小丫頭的屍身翻了過來,探過鼻息喊了一聲:“死了。”

潘小桃只覺腔內怒火蒸騰,見那兵丁起身要往屋裏來,轉過身将門大力閉合,隔着一扇門怒吼道:“給我滾!”

那兵丁自然不肯滾,眼珠子一瞪,就要上前來踢門,被後頭趕來的人拉扯住,小聲在耳邊道:“你活膩歪了,這女人可是那潘将軍的姐姐,你又何苦得罪了她。”

屋子裏,潘小桃聽得外頭腳步噪雜,卻是越行越遠,手裏握着桃木梳,一擡頭,便見潘曉面帶喜色,大步走了出來。

“姐姐,快把那梳子給我。”

潘小桃遞了梳子過去,奇道:“你要這梳子作甚?”随即腦中一閃,忙道:“正巧你在,這梳子你便帶了出去,給那個秦大人。”

潘曉笑道:“自是要給的。這可是天賜良機。”見潘小桃面露不解,解釋道:“這秦大人可是皇帝的死忠,如今出得這事兒,必定要生出異心來。皇帝不仁,又不聖明,我和父親大人商議過了,預備逼迫那皇帝退位,擁戴了怡王為主。”

潘小桃又不懂這些,于是皺着眉擺擺手:“你不必和我說這個,只要你把這梳子好端端給了那秦大人就好。記着,定要說給他聽,他那夫人守貞如玉,不曾辜負了他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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