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小牛翦替紅果兒出氣啦!

不過, 無理由兇牛同學的小兇果,拿了自己的帆布包進城買書,也遭遇到了所謂的“報應”。

她在縣城轉了一大圈, 各大書店裏居然都沒幾本書賣!

一排排的貨架上, 只零散地躺着幾本書而已。

這什麽情況啊?!

走得快累死了的紅果兒,擦着額頭的汗珠又走進了一家書店。

這家書店的規模很小, 玻璃展櫃只有兩個, 貨架同樣只有兩個。也是每個展櫃、貨架,零星放着幾本書。而且都是些《黨的教育》啊、《高舉XXX思想紅旗不動搖》啊、《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兄弟》之類的紅色書籍。

紅果兒頭有點痛,現在還沒進入66年開始的十年特殊時期, 咋就買不到書了呢?

玻璃展櫃上還放了幾個陶罐啊、陶盆之類的東西, 裏面啥都沒養, 水體卻是綠幽幽的。

明顯養的就是小球藻。

幸好看到這個了。要不然,她心裏因為買不到書, 而生起的憂傷,還真是無法排解。

她點了點頭, 嗯,好歹她還是為人民群衆做過些事的。

她仰起小臉,問售貨員道:“阿姨, 你也養小球藻啊?”

售貨員閑來無事, 就跟眼前可愛的小女孩聊了起來:“對啊, 現在家家戶戶都在養藻。你家沒養嗎?”

“我家養~。我家養得可多了~,連碗都拿來養藻了。”

售貨員笑道:“小娃兒,在讀小學吧?那個挺有名的, 叫李什麽的小老師,也去你們學校教了怎麽養藻的吧?你回家有沒有教你爸媽怎麽養啊?我就是我兒子教會的呢。”

被當面說出事跡,紅果兒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大方地回答:“那個李老師,最先就是到我們學校來教養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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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你們學校的學生,運氣可真好。少挨幾天餓呀!”

紅果兒一聽這個,得瑟了一下,才只少挨幾天餓?全公社的人幾乎就沒怎麽挨過餓!

“阿姨,我想買點書。可是剛剛去好幾家書店轉了一圈,店裏怎麽都沒什麽書啊?”

“還不是旱災鬧的!自從災荒起來後,哪家人還舍得花錢買書啊?能省一個子兒算一個,攢多了,說不準還能從別人那兒,換點糧食來吃。我們店都好久沒進新書了。”

意思是……現在有錢都買不到書了?

紅果兒傷心極了,那她的種菜大計該怎麽辦?

看着長相這麽可愛的小姑娘,滿臉沮喪的模樣,售貨員有些不忍心地給她指點了一下:“要不,你到中心廣場那兒看看?那兒有家新華書店,算是我們這裏規模最大的書店了。”

哦哦哦,對喲,別的書店沒有的書,新店書店肯定有!

這可是國家官方書店诶!

新華書店,在1937年就成立了。成立的地點還是延安清涼山,可想而知它在圖書界的地位如何。

在80年代中期的時候,它的網店已經遍布全國各個城鎮。而且它是由國家宣傳部和國家出版集團直管的,是當之無愧的國家官方書店。

想到這裏,紅果兒心裏就激動了起來,那裏面肯定有好多好書吧。等會兒一定要好好選選。

可越是大單位,裏面工作的人可能越是心高氣傲,眼高于頂。

紅果兒一路問地方,走到地點時,擡頭一望,牌匾上是四個風格獨特的大字“新華書店”。

從落款可以看出,這是主席爺爺于1948年在河北題的字。

親眼看到主席爺爺的手跡,紅果兒有點振奮,邁步往書店裏走去。

可她才踏進門裏,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又把腿縮回去,看了看店門上貼的紙條,上面寫了六個大字,加一個感嘆號。

“禁止打罵顧客!”

紅果兒懵了一下,啥情況?

而店裏的售貨員看着這小女孩的舉止,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大驚小怪!

紅果兒把那張貼紙看了又看,而售貨員的臉色也越來越臭。

終于,紅果兒重又進店,望了望眼前琳琅滿目的各色書藉,大眼睛裏頓時發了光。

好多書啊!

書藉還分了區的。有小說專區,有教育專區,有外文原版書專區,還有藝術類專區等等。

紅果兒望向售貨員,興奮地問道:“有沒有……”

“沒有!”

她愣了,她連什麽書都還沒說呢。

售貨員臉色特別臭,看都不看她一眼。

“那有沒有《隋唐演義》呢?”

“沒有!”

紅果兒指着小說專區貨架正中央的那本書,問道:“阿姨,貨架上明明有啊~。騙人是不好的行為哦~。”

她軟綿綿的聲音并沒有讓售貨員軟化,反而因為被個小女孩戳穿,售貨員臉更臭了,轉身就把那本《隋唐演義》拿下來,拉開儲藏櫃,往裏面随手一扔。

再得意洋洋地對紅果兒道:“現在沒有了。”

對方都這樣了,紅果兒還能不生氣,那就是個神了!她的臉頰氣鼓鼓地,一拍玻璃櫃:“那主席爺爺的畫像呢?!你敢說沒有?!”

她人小,玻璃櫃卻有她肩膀那麽高。要把手舉到那樣的高度,然後氣勢洶洶地拍桌子,看上去實在是個容易逗人發笑,又顯得有些萌萌噠的動作。

當然,這顯然不是她想給別人留的印象。

也幸好,售貨員在這一刻,終于感受到了來自萌果兒的惡意。

主席像?

售貨員嘴巴嗫嚅了一下,她還真不敢說沒有。只得渾身氣得發抖地把一疊大大小小的畫像,從玻璃展示櫃裏取了出來。

紅果兒初初獲勝,心裏小得意了一下,随手拿起一張,随口問道:“這張多少錢啊?”

售貨員立馬逮住了她的語病,炸雷一般吼道:“小小娃子,居然敢對主席像這麽沒有禮貌?!你應該雙手捧像,恭恭敬敬地問,這張畫像多少錢可以請回家裏去!”

說着,她右手一指書店大門口:“站那邊去!自己罰站十分鐘!”

紅果兒一懵,腦子裏有一萬只跳羚跳到她腦仁上,然後飛奔而去!

她氣得差點就要跟這個售貨員撕起來!可肩膀卻突然被人按了按。

她回頭一看,居然是牛翦?!

這家夥什麽時候也在這兒的?!

她自從重活一世後,在家被奶奶被爹寵着慣着,在學校被老師表揚,被同學豔羨,前段時間還發起學生自救運動,出盡了風頭。

現在被這個售貨員這麽收拾,又被牛翦看到了,她更覺忍不下這口氣。

可牛翦對她搖了搖頭,又對售貨員道:“阿姨,不好意思,我們說話沒太注意。那,我們上那邊兒罰站去了。”

“啥?!牛春來,你瘋了?!明明就是……”她氣得連他以前的名字都罵出來了。

牛翦趕緊偷偷給她使眼色。

紅果兒狐疑地望着他,把剩下那半句罵人的話,吞了回去。

而牛翦牽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大門口,陪着她罰站。

紅果兒站定之後,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咬牙切齒地低聲對他道:“你最好說出個道道來!不然……”

土匪果兒語露威脅。

牛翦沖她笑笑:“山人自有妙計。”

“嗬,居然連這個詞兒都會說了……”她沒好氣地嘲道。

兩個小的在門口罰了一陣站,牛翦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就拖着紅果兒再度往櫃臺走去。

他笑眯眯地對那個售貨員說道:“阿姨,我們已經罰站了十分鐘了。”

售貨員難得用這麽新式的法子,給自己出了口氣。剛剛就一直不斷地,在拿斜眼兒瞅臉色完全黑掉的紅果兒,心裏別提多開心了。

眼前這個小男孩給她留的印象不錯,臉上又半點氣惱都沒有,像是心甘情願接受她給的處罰一樣。

她的表情也不由松快了些,勉強地給了個評語:“唔,站得還湊和吧。”

說着,她還故意拿話擠兌了一下紅果兒:“不過,你站得比她湊和。瞧她臉色那麽臭,是對主席同志有不滿嗎?”

牛翦趕緊道:“不會不會,她向來就喜歡給人擺臉子。”

紅果兒:……

怎麽辦?想掐死他!

售貨員輕笑一聲,連身邊的人都不幫這死丫頭說話,看來,平時就是個不成體統的。

牛翦又問售貨員:“阿姨,你可以把主席爺爺的畫像再給我們看看嗎?”

售貨員這時已經完全放下了戒備,難得語氣好聽了些:“等着啊,阿姨馬上就拿給你。”

一手打開內側的玻璃櫃門,一手把畫像取了出來,遞給牛翦。

“阿姨,這畫像要多少錢才能請回家去呢?”他一邊問,一邊雙手接了過來。

“哦,這得要看大小,還有材質。這種小的嘛,材質比較好,要一毛二分錢一張。”

牛翦雙手恭敬地把畫像放到櫃臺上,再往旁邊走了幾步,“啪”地一聲拍桌子道:“大膽!你居然敢單手拿像?!你不止單手拿,居然還宣揚主席爺爺的畫像有貴有賤?!你你,你還拿錢這麽俗氣的東西,來給畫像定價?!主席爺爺是無價的!”

他這麽一吼,售貨員頓時愣住了!

這什麽情況?!

牛翦右手一指大門口:“去!罰站三十分鐘!”

售貨員氣得一挽袖子,差點就要沖出來打人!

牛翦裝作一臉驚惶,大聲喊道:“打人啦!這家的售貨員對主……”

他還沒嚷完,那個售貨員就吓得趕緊伸手去捂他的嘴:“我去罰站!我去罰站,成了不?!”

牛翦笑眯眯地道:“成~。”

語氣別提多膈應人了。

紅果兒被他逗得笑個不停,看着售貨員被氣得快要嘔血的表情,心裏簡直什麽氣都出了。

當然,她是不會放過,親自怄怄這個給她難堪的售貨員的機會的。

她看着她啥也沒戴的手腕,嘆了口氣:“不是說國營大單位的正式職工,都挺有錢的嗎?你咋連塊手表都沒有啊?唉,想看看時間都不行。”

牛翦馬上和道:“對啊,沒有表,我們怎麽知道她罰站的時間夠不夠呢?”

紅果兒笑道:“那我們來給她讀秒好了?一、二、三……”

牛翦也笑嘻嘻地跟着數:“一、二、三……”

街上過路的行人看着新華書店裏,兩個孩子開心地念着數字,盯着店門口一個氣得像是随時會爆炸的成年人,都覺得有些詫異。

有些人出于好奇,或是擔心兩個孩子會挨打,住步在店門口,探頭往裏望。

更是把售貨員氣得不行:“滾!”

她在自己店裏能橫,可不代表她能橫出街!

被這麽罵了,幾個人受得住氣啊?頓時跟她對罵起來。

哇,好一場罵街大戲。

紅果兒和牛翦津津有味地看了陣戲,看到售貨員整個人像快燒起來一樣,沖出門跟人們怼得越來越厲害,不由啧啧稱奇。

難怪店門口會貼了“禁止打罵顧客”的貼紙了。

看來這女的就是個慣犯。仗着自己是國營大單位的正式職工,完全瞧不起其他平頭老百姓。

紅果兒嘆了口氣:“這種人居然也能找到好工作。”

可惜,這個時期的工作是看文化程度和政治面貌,還有家庭成分等硬件條件的,服務态度還真不在這個範疇內。而且正式職工是鐵飯碗,一般只要不是犯了特別嚴重的錯誤,單位都不會開除的。

所以才會出現貼了那種紙條,還治不了售貨員的橫的情況。

牛翦看她提不起興致來了,問她:“要不然,咱們回去了?”

紅果兒點了點頭。

要是牛翦今天沒來,她估計要毛。

不過,既然牛翦已經幫她出了氣了,她就饒了她吧。

正這麽想着,街上的沖突已經升級了!

打起來了!

牛翦作為男生,對這種事最感興趣,忙樂呵着問圍觀的人怎麽回事。

原來這女人罵不過人,居然沖上去撓人家的臉。這樣人家怎麽忍?

肯定是打回來啊!

紅果兒看他還想看熱鬧,忍不住上前拉了人就走:“看啥啊!這有什麽好看的?”

牛翦一臉難舍,但還是跟着她走了。

經過這件事,紅果兒已經沒了買技術書的興致,走了幾步後,就随口問牛翦:“你不是不幫我嗎?咋一直跟着我?”

肯定是一路跟的!

而且跟得還緊!

瞧他後來的表現,分明對發生了什麽事,了如指掌。而且整個過程,那麽沉着鎮定地,明顯就是事情才有苗頭,他就在盤算策略了。

再說了,她進城,他也進城,能這麽湊巧嗎?

牛翦一點兒沒有被識破的慌張,反而數落她:“你還好意思說。你才多大點兒?居然敢一個人進城。你奶你爹知道了,不得擔心死!”

他當時看着她背着帆布包往外跑,還以為她是打算花錢雇幾個小夥伴,來幫她種菜呢。

他們要是幫了她,而他不幫忙,她會不會又生氣不理他啊?

于是,他很沒志氣地偷偷墜在她後頭,一路跟。

可紅果兒越走越遠,居然出了東方紅公社的地皮,往外面的大路上走了。

這下,他的擔憂就從怕她不理他,變成了“她跑哪兒去?都跑這麽遠了。身上又喜歡帶錢,不怕被搶嗎?”

到後來,她越走越遠,他也越擔心想得越多,成了“天吶,都快進城了!我紅果兒妹妹長得這麽可愛,會不會被人伢子捉去賣啊”!

結果,就這麽一路跟到了底。

紅果兒心裏一慌:“你別告訴他們呗。你要跟他們講嗎?”

牛翦趕緊表明立場:“不講!肯定不講!”

紅果兒心頭一松快,臉色就好看多了。回頭看到一家大的食品店,帶頭就往裏面走。

牛翦吓了一跳,忙拉着她:“你幹嘛?現在吃的東西貴着呢!”

小球藻雖說解決了生存問題,但一樣沒解決糧食的生産問題。現在除了到處都有的小球藻外,其餘食品仍舊是高價品。

紅果兒沒應他,甩開他的手,依舊往裏走。

牛翦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追上去了。

紅果兒進店之後,貨架上的食物根本瞧也不瞧一眼,直接往冰櫃那邊跑去。

這時期,國家還沒開放副業,那種走街串巷喊着“冰糕三分——奶油冰糕五分——”的小販,還沒有出現。更遑論是高檔點的木頭箱式手推冰糕車了。

冰櫃這種設備也很難得一見,只有較具規模的食品店才有可能有。

紅果兒難得進一次縣城,肯定得沖鄉下孩子最難吃到的零食而去喽。

她直接就伸手去拉冰櫃門,吓得一旁的售貨員趕緊道:“诶诶诶,小娃兒,你別動手啊!叔叔給你開,這東西精貴着呢!”

全店最貴的就是這個冰櫃了。全店的食品全部折成錢,也抵不上這個值錢啊。

售貨員生怕她把冰櫃門拉壞了,幾乎是用撲地,撲過去,輕輕把她推開,自己拉開冰櫃門。

紅果兒也不在意,扒在門邊,仔細看裏面的冰糕。

這時期哪兒有那麽多冰糕品種呢?

就只有綠豆冰糕、豆沙冰糕(即紅豆冰糕),還有奶油冰糕。

千萬別搞錯了,是奶油冰糕,不是晚些時候才出的那種奶油雪糕。它的口感,完全不像雪糕那麽順滑。但奶味也很足,要五分錢一支,算是冰糕中比較貴的了。

而且這些冰糕的外包裝,也不像後世那麽五彩缤紛。只是用顏色單調的蠟紙包着,吃的時候,紙粘在冰糕上,還挺難扯下來的。

正是盛夏時節,牛翦在外面走了這麽久,正是額角滴汗,口幹舌燥的時候。冰櫃門一開,一股涼意襲來,他只覺精神一振。

又看到滿店、滿冰櫃的吃食,他忍不住就吞了口口水。嘴裏卻還在勸:“別亂買東西,把你爹給你的錢花光了,看你怎麽辦。”

紅果兒有些失望地問售貨員:“只有這三種口味嗎?”

售貨員怕冷氣跑光了,趕緊把冰櫃門關上:“還有一種新出的冰淇淋,不過挺貴的。”

說着,好心地勸她道:“你要是錢夠,就買奶油冰糕就成了。冰淇淋奶味兒也就比它足一點兒而已,吃起來差不多的。一個冰淇淋的錢,夠買三支奶油冰糕了。”

紅果兒當然知道他這是好意。

但是,奶油冰糕能跟冰淇淋比嗎?

沒法兒比的!

于是,她問道:“冰淇淋多少錢一個啊?”

售貨員愣了一下,随即又勸道:“這個是高價品哦,一個要四毛五哦!”

由于小球藻養殖的盛行,人們解決了生存問題,之前平價品與高價品之間的十倍差距,已經縮小很多了。災荒過去之後,售貨員所提的那種冰淇淋只要一毛五的。

紅果兒愣了下,好奇地問:“現在怎麽這麽便宜了啊?”

售貨員跟牛翦差點都被她吓到!

四毛五還便宜?!她的算數怎麽學的?!

紅果兒表示很無辜,災荒年,一個冰淇淋才賣四毛五,确實是很便宜啊!

看看他們的表情那麽驚詫,她也不好意思再吓唬他們了。從帆布包裏摸出來一塊錢,遞給售貨員:“我要兩個冰淇淋。”

那兩位嘴巴張得更大了。

要不是親眼看到,親手摸到,售貨員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這種新出的冰淇淋自從半個月前上架後,連一個都沒賣出去。

這個小女娃子一來就買兩個!

“你……這錢該不是偷來的吧?”

牛翦其實還沒從驚吓中回過神來,但一聽人家在置疑他紅果兒妹妹了,馬上挺身而出:“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就算你是大人,你也不能随便說話,知道不?她是我們學校的年級第一名呢,我們黃老師天天都在班裏表揚她的。她怎麽可能偷錢啊?”

售貨員這會兒也覺得自己說話過分了點,只能點點頭:“這樣啊……那是叔叔想多了……”

“對,你就是想多了。”牛翦還非給人家下這個評語。

售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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