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傳世帛書

紅果兒愣住了。

大爺, 你傻的嗎?一把年紀了,還玩兒這個……真摔到了怎麽辦?!

老人一手拽着她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伸到自己懷裏。

紅果兒頭大地道:“爺爺, 錢你留着吧。要不是遇到大麻煩了, 你也不會跑出來算命吧?真不用還給我!”

老人一本正經地道:“我不會還錢給你的!”

“……那你追我幹嘛?”

他摸出一個小布包來,再把布包打開。裏面是一疊疊成方塊狀的泛黃的素絲帛。

照道理, 絲織品在哪個年代都是貴重物品。可這塊絲帛一是完全素白, 既沒染色,也沒有刺繡等其它工藝,看上去就跟未成完品一樣;二是顏色早已泛黃, 有些地方已經有輕微裂痕, 或破洞。

這東西扔在地上都不會有人撿吧?

哦, 不,拿來當抹桌布倒還可以。紅果兒看着這塊破絲帛, 嫌棄它還不如一塊新的土布好看。

“小丫頭,這個送給你……”老人把絲帛遞給她, “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我家也就它值點兒錢了。要不是我兒子得了大病,急需用錢, 我是肯定舍不得把它拿出來賣的。”

聽到這兒, 紅果兒懂了, 原來老人做了兩手準備的啊。先試着算命,要是算命賺不到錢,就把這“傳家之寶”給賣了。

他現在, 就是打算把“傳家之寶”賣給她了吧……

紅果兒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是什麽樣的人家會把一塊破絲帛當成“傳家寶”來傳家啊?

這老爺子是逗她玩兒的吧?

“好好好,我收下。你就放心地把錢拿去急用吧。”她不甚在意地伸手把東西拿了過來。

心裏嘆了又嘆。

她當然知道這世上有一種東西,叫做古董。但不是每一樣有點年份的東西,都有價值的。

首先要看它年份久不久。絲帛類的東西就不可能保存得了幾千年吧?能有個上百年就不錯了。

其次要看它的材質和工藝複雜程度,這樣一個毫無任何工藝、染色的素絲帛有個啥價值?

而且它也沒有任何文化上、學術上、藝術上的價值啊……

老人家看她這麽輕視自家的傳家寶,目露不忿:“東西還我!我不賣了!”說着,生怕她動作大了,傷到那塊絲帛,還追加了一句,“要輕輕還!小心還!”

“……哦……”

紅果兒原本就對這東西不在意,規規矩矩地就把它遞了回去。

老人家伸手從衣兜裏抄出她剛剛給的那堆票子,重重地往地上一砸,目光卻一直沒離過這些票子。

他忿忿地道:“錢我不要了!你收回去!”

紅果兒:……

現在這到底是什麽世道啊?想幫個人都這麽困難!

她簡直想把票子全部收起來,在他面前冷哼一聲,大聲嚷上一句“收回去就收回去!”然後揚長而去。

可一想到剛剛在集市上時,老人那幾乎令周遭空氣都凝滞起來的悲怆,她心又軟了。

他不是說他兒子生病了嗎?應該是很嚴重的,危及生命的大病吧……

要不然,老人家也不會犯這麽大的險,跑到集市上來算命。

唉,都到這一步了,你說你還這麽倔幹嘛呢?

紅果兒嘆了口氣,埋下小腦袋,然後強迫自己露出一個非常真誠的表情。

她用雙手捧起那塊絲帛:“爺爺,你不想把它送給我了嗎?這個是絲的诶,我一個鄉下娃沒見過世面,從來都沒見過絲的東西!你就把它送我吧!哇,這是絲的诶!”

她捧着它,兩眼放光地道。

……從來沒見過絲,你還知道它是絲?老人家也有點無語。但心裏更多的是感動。

他有些別扭地道:“好吧,既然你這麽喜歡,就還是送給你吧。”

說着,低頭去撿地上被自己砸得到處都是的紙鈔。

紅果兒趕緊幫忙撿鈔票。撿完,一起遞給老人。

老人看了她一眼,接了過來,有些別扭地扔下一句話:“小娃子心善,将來必定有大造化。”

下了這句結語,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慢慢離去。

花了二十多元,買了個破絲帛的紅果兒,一邊目送他遠去,一邊在老人家偶爾回頭望她時,笑着對他揮揮手。心裏盤算着,要不要再從家裏拿點肉來賣?

唔,不好,賣這麽多肉,人家會起疑的。

啊,對了!波巴布樹果實裏的果肉,拿來煮水後,再放點糖裏去,比酸梅湯還好喝!剛剛市場上不是有人賣糖開水嗎?她可以去賣“酸梅湯”啊!

想到這裏,紅果兒趕緊往家裏跑。

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波巴布樹果實裏的果肉剝出來熬水,再舀了古巴糖弄進去。

一會兒功夫,一股子酸甜味兒就從陶罐裏蔓了出來。等把“酸梅湯”熬好,她又把罐子弄到涼水裏泡。

現在暑熱未褪,仍是秋老虎當值的時候。“酸梅湯”這麽解暑,自然要涼一涼,更可口。

涼好之後,她把幾只陶碗放到她的帆布包裏,再抱起陶罐往外走。

才一出門,就遇到牛翦了。

“紅果兒妹妹,你去哪兒?”

“去集市賣糖水。”

看她抱着那麽重的陶罐,牛翦很自覺地就上前把手搭在了罐上:“我來吧,你能有多少力氣?”

看着他比她高了将近一個頭的高度,紅果兒馬上就把罐子遞給他了:“說得也是。”

一點都不客氣。

“等會兒請你喝糖水~。”她笑眯眯地。

“這個聞起來好像酸梅湯啊。”牛翦嗅了嗅,“不過,酸梅湯是烏黑烏黑的顏色,這個看上去咋這麽像檸檬水呢?”

他二姑父是城裏的幹部,所以好些城裏的稀罕吃食,他都嘗過的。

紅果兒莞爾一笑:“這個是特制糖水哦。比酸梅湯好喝多了。”

對鄉下孩子來說,酸梅湯已經是難得一喝的好東西了。聽到紅果兒說,他懷裏抱的糖水比那個還好喝,牛翦又低頭用力聞了聞。

一臉的向往。

兩個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地,很快,集市就近在眼前了。

紅果兒眼尖,一下子看到她奶奶居然也跑這邊來逛市場了。吓得她把帆布包裏的碗往牛翦那邊一送:“牛翦哥哥,這糖水你來賣吧!我們倆對半分,好不?”

不等他回答,人就嗖地躲到附近的一壁院牆後了。

她塞得太快,牛翦差點沒抱穩那幾只碗。

幸好他動作靈敏,找了找平衡,險險穩住了碗和罐。

紅果兒躲在角落裏,小聲對他道:“別告訴我奶奶,這糖水是我熬的!”

“你是瞞着你奶奶的?”牛翦詫異地問。

“你你別望着我啊!你會把我暴露出去的!”

“行行,我不看你。”

脫離了危險,紅果兒馬上可憐巴巴地來了一句:“牛翦哥哥,記得幫我賣糖水哦。別賣得太便宜,也別太貴,一碗賣五分錢就好。”

話一說完,人就往後溜了。

牛翦:……

而有人幫忙賣糖水,紅果兒自然就可以到別的公社集市裏賣肉了。

唔,她果然還是更喜歡賣肉。一斤就能賺4塊錢啊。糖水的話,得賣80碗,才能賣到這麽多呢。

于是,她又悄悄進入核桃世界裏,背了大約20斤肉出來。

她先跑到離東方紅公社大約有3、4裏路程的一個公社去,在那邊集市賣了10斤肉。接着,又跑啊跑,跑啊跑,在另一個公社的集市又把剩下的肉給賣完了。

就這麽整上一天,傍晚,等她回家時,她已經賣了92元錢了。再加上之前的那回剩下的20餘元,她數了數,哇,已經有114元了!

她現在可是一個百元戶了呢,哈哈哈!

牛翦孤零零一個人在集市上賣完了糖水。之後就把陶罐和陶碗搬回自己家,好好洗了一遍,站在自家院門口,一直等着紅果兒。

一看到她滿臉喜色地回來,不知為什麽,他也頓時開心起來。

他喊了一聲:“紅果兒!”做了個手勢“快過來”。

知道他是要跟自己講賣糖水的情況,但手握“巨資”的紅果兒,已經不是很在意糖水錢了。

她笑眯眯地走過去:“牛翦哥哥,糖水你喝了嗎?好喝不?”

想起那酸甜可口的糖水,牛翦咽了咽唾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喝了三碗……”

紅果兒笑了起來:“好喝吧?”雖是用的問句,語氣卻特別篤定。

“我喝了三碗,錢我不要你的。全給你。”說着,他語氣興奮地道,“我最初賣的時候,聽你的,只賣了五分錢一碗。可好多人喝了之後,又回來買。我就改成賣一毛錢一碗了。你猜我幫你賺了多少?4塊2!”

紅果兒一愣,腦子挺活的嘛。看到供不應求,馬上就漲價了……

沒想到,那些糖水居然還賣了些小錢。

牛翦把錢往她手裏一塞,表情很有些得意。

紅果兒數了數票子,把其中2塊1塞回給牛翦:“說好了一人一半的,你不要,下回我都不好意思讓你幫忙了。”

牛翦拒不接受:“你不給我,我也會幫你的。你要不好意思,就給你牛翦哥哥做點兒好吃的吧。”

“不要,你收着!你不收,我下回就不找你了!”

牛翦怎麽可能争得過她,最後還是把那一半錢收了。

***

紅果兒把陶罐和陶碗搬回家時,看到她奶奶坐在堂屋裏,抱着個胖娃娃在唱催眠曲。

她悄悄把東西送回竈房,再好奇地跑到堂屋裏看。

“月兒明,

風兒靜,

樹葉兒遮窗棂啊,

蛐蛐兒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兒聲啊……”

她從沒見過奶奶這麽溫柔的一面。她奶奶從來都是一個彪悍老太太,假如有人敢欺負上門,她毫不懷疑她能拿把菜刀把人追出去。

但耐着性子給胖娃娃唱搖籃曲,哄他入睡,表情柔和得就像在哄自己的親孫子,這樣的奶奶,她頭一次見。

這種滿是母性光輝的場景,感染了紅果兒,讓她不由想到,她爹還是奶娃娃的時候,奶奶是不是也是這樣哄他睡覺的呢?

她一邊想着,目光一邊下移,然後……

她看到一只豬崽兒!

剛剛那一幕讓她感受到有多溫馨,現在她就有多黑線!

她奶居然在哄一只豬崽兒睡覺?!

“奶,你幹嘛?”她發現她聲音都在抖……

她奶無比自然:“哄你弟弟睡覺啊。”

我……弟弟……

這時,果兒爹也下班回家了。他把公文包往桌上一丢,順手拿了把蒲扇扇風。一邊用手擦汗,一邊順口問他娘:“哪家抱的孩子啊?”

侯秋雲無比嫌棄地看了兒子一眼:“哪家?自家的!”把豬崽兒露出來,給他看,“你兒子!”

李向陽一臉踩到屎的表情。

紅果兒過去扯扯她的袖子:“奶,你不是有孫女兒嗎?一個孫女兒還不夠嗎?”

侯秋雲伸出她那只反正在豬崽兒身上摸來摸去的手,要去捏紅果兒的小臉蛋兒。

吓得紅果兒趕緊退後一步!

侯秋雲也不在意,笑道:“它怎麽能跟你比呢?我孫女兒最可愛了!一百個豬孫子都不換!”

“那一百零一個呢……”紅果兒幽幽地問道。

侯秋雲被她噎了一下,也覺得自己好像做得過了火一點。輕咳了幾聲,對兒子和孫女兒道:“你們倆先好好歇歇,我去燒晚飯去了。”

說着,就抱着豬崽兒,先去豬圈把崽兒放進去,再在院子裏好好洗了手,進竈房去了。

李向陽嘆了口氣,望向紅果兒道:“你別怪你奶奶光疼豬,不疼你。她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紅果兒有點兒委屈。

“你奶是……”一直沒聽到你爹的好消息,想逼你爹一把……李向陽聽到自己心裏嘆了一聲。但這話又不好在孩子面前說。只得簡單說了一句,“你奶沒那麽喜歡豬崽兒的。”

黎燕燕已經很長時間沒上門了。最初,他娘還老叨叨着,問他,她怎麽不來了。後來,看他難過,她也就不說了。

可現在,他不止沒傳回半點黎燕燕的消息來,甚至對婚姻大事都表現得不感興趣。前段時間,他娘說要找人給他說媒,也被他一口拒絕了。

他娘這不就……怄氣給他看了嗎?

只是,豬孫子?這怄氣的法子也真是夠別致的!

想到黎燕燕,他心裏又痛了一下。

紅果兒看到她爹突然就長籲短嘆起來,表情還特別難過,看得她特心疼:“爹,你怎麽了?”

李向陽當然不可能告訴自家閨女,“你爹相思病又犯了”。只擺了擺手,不說話。

當了兩輩子的家人,紅果兒對她爹現在的狀态最是了解。只要她爹有這種反應了,她再怎麽問,十有八九他都是不會說的。

她也沒什麽辦法可想,只好安安靜靜地坐在她爹身邊,陪着他。

李向陽自然是看出來女兒的貼心來的。自己煩了一會兒,就伸手去揉女兒的小腦袋。

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家人,擠出笑來,問紅果兒:“你上回不是說,想騎馬馬精嗎?還想騎不?”

“……不想。”

李向陽一愣:“那……想不想坐龍椅呢?爹給你當龍椅?”上次紅果兒是在夜裏,在大路上提出來要騎馬馬精的。他當時覺得,在那氛圍下背着女兒玩騎馬馬精,太詭異了,就臨時改成,把她扶坐到他肩上,用自己的腦袋和手給她當龍椅扶手。

他記得,那回她好像挺喜歡這麽玩兒的。

“也不想……”

“那……爹給你造一個秋千架?”

紅果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爹,咱家院子裏又沒有老樹,你怎麽造秋千啊?造到外面去嗎?那可得便宜好多人呢。”

看到自家閨女笑了,李向陽也笑起來:“那有什麽,只要我閨女高興。”

父女倆談笑間,侯秋雲已經把晚飯端上來了。

她做飯不像孫女那麽講究,就簡簡單單烙幾個餅子,再抓點兒泡菜出來。肉菜嘛,直接就用紅果兒當初做的火邊子牛肉就成。

反正用來刷火邊子牛肉的辣椒油,她家常年都備着的。刷上一刷,一碟菜就有了。

“吃飯啦吃飯啦,快去洗手!”侯秋雲吆喝道。

李向陽和紅果兒都趕緊打了水,到院子裏洗了。

一家人都坐在飯桌前,拿起了筷子,抄起了餅子。

紅果兒嫌麻煩,把泡菜和刷了辣椒油的火邊子牛肉,往餅子裏一放,再把餅子一卷,吃了起來。

看她吃得那麽香,侯秋雲也開始把泡菜和牛肉往餅子裏挾。

紅果兒看她奶奶放得不對,忙過去幫忙:“奶奶,你要把泡菜鋪開一點,這個牛肉也是,并排着放。這樣,每咬一口,裏面都有泡菜和牛肉。”

她一邊幫忙,一邊解說。完工之後,再把餅子往她奶奶嘴裏塞:“奶奶,嘴張開,啊——”

“啊——”侯秋雲照做,大大咬了一口,嚼了兩下,贊道:“嗯,這吃起來感覺跟餃子似的。不過,這餃子餡兒可比一般的餡兒料有意思。”

說着,又咬了一口,邊吃邊贊。可吃着吃着,她就忽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往外走去。

紅果兒有點兒懵:“奶奶?”

侯秋雲樂呵呵地拿着那卷餅,說道:“這還挺好吃的,我拿去給你弟弟們嘗嘗。”

紅果兒覺得心在痛:奶奶,火邊子牛肉這種好東西,你拿去給豬吃?

她心太痛了,忍不住哭喪着臉望着她爹,泫然欲泣地張開嘴:“啊——”示意她爹喂她吃餅。

在奶奶那兒失寵了,好歹要在老爹這邊找回來……

李向陽特別心虛。他當然知道他娘怎麽想的,可紅果兒不知道啊。看着小紅果兒跟他一起受苦,他心裏就難受,趕緊照着剛剛紅果兒的做法,把泡菜和牛肉裹在餅子裏,往她嘴裏塞。

紅果兒大口咬下去,把小嘴巴塞得滿滿的。腮幫子都鼓得老高。

嘴巴塞滿了,心裏才好受些。

幸好她爹還疼她。

院子裏,兩只豬崽兒吃着原本一輩子都不可能吃上的餅子,樂得直哼哼。

紅果兒嚼着餅子,忽然間有種自己也是豬崽子的錯覺。

而奶奶侯秋雲半帶嫌棄的聲音,還飄進了堂屋裏:“唉喲,這豬寶貝吃得可真歡。看着就讓人高興!還是豬寶貝好,不像你們爹,專惹奶奶生氣!這都光棍兒多少年了,半個媳婦兒的影子,我都沒看到!你說說,你們爹難道想讓你們奶奶養一輩子啊?!”

紅果兒差點一口餅子噴出來!

搞半天,原來等在這裏!

她望了望她爹,輕輕拍拍他的手臂:“不要難過,爹,你會活下來的。”

她補充了一句,拍了拍小胸脯:“紅果兒會讓你活下來的!”

你?李向陽滿臉的不相信,苦笑了一聲:“你先回屋子吧,你奶奶估計等會兒要找爹擺龍門陣。”

豈止是擺龍門陣呢?他覺得,他可能會被大家長聲讨到半夜……

***

當天晚上,紅果兒早早地被她奶奶和爹趕去睡覺了。

她沒法兒救她爹,也是有點兒郁悶。但“被害人”自己都不想被她救,她又能怎麽辦呢?

只好自己回屋,脫衣服睡覺。

脫衣服的時候,摸到白天那位老人家給她的那塊素絲帛,她順手摸出來又看了看。

絲帛是用一塊幹淨的藍色土布包着的。她把土布翻開,那塊泛黃的絲帛就出現在了眼前。

這絲帛看上去品相實在寒碜,她扁着小嘴,用兩根手指随随便便地把它拎了起來。折疊好的絲帛頓時就散開了,卻露出裏面的一點墨跡來。

墨跡?

她怔了怔,然後把絲帛展開。

竟是一件墨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