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對兇手的指控(1)

這僅僅是一個換個路子的設想。

而且如果要實施這個設想, 必然要放棄現在他們手頭的朱諾計劃, 至少是将更多的重點傾斜。而關于生态瓶的這個設想,僅僅只是一個雛形罷了。

你願舍棄之前所有的努力, 積攢的一切, 而走向一條一切未知的道路嗎?

沈略沉默着, 看着那個小玻璃瓶, 一時間出神了。

“沈略, 你還在聽我說話嗎?”章敦看了沈略一眼, 她看上去神色照舊認真無比,但是章敦看得出來她在發呆。

沈略從善如流地回答 :“抱歉,我剛才想到了其它的事情。”

章敦沒有更多的反應, 畢竟沈略早年在上學的時候,即便是在老師的課上也會發呆, 他只是有些無奈地說道:“不管你想到了什麽 ,都盡管說出來。”

意思很明白, 不管你的想法多大膽, 我都會仔細地考慮一下。

沈略只是露出了一個笑臉, 繼續剛才的話題。

現在的她無法接受任何無法成功的嘗試,或者說, 活着的人們都無法接受任何的失敗。大海用他靜谧的眼注視着所有人,像只森然的獸類, 等待着任何可以侵入的漏洞。

這天晚上的調試竟然成功了,沈略頂着黑眼圈,一時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章敦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緩緩回神,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盡管剛才還是晴空萬裏,就像是屏幕上顯示的一樣。

屏幕上的圖案被精确到經緯地分割開了這個孤島,沈略抓起椅子邊的外套,頭也不回地邁着步子跑了出去,她沿着海灘跑去,盡可能地從已經判定為安全的地方跑到小島的另一邊。

燦爛的陽光灑了她滿頭滿臉,從她剛剛被雨水打濕的發絲間傾斜下來,也像是有了實質一般。

她一身濕漉地站在海邊,回頭看那有些奇怪的景象,小島的一半被烏雲籠罩,另一半一絲雲彩也沒有,只有陽光,只有陽光。

在帳篷外的人們徘徊着,也發現了這一幕,他們的神色各異,但是看到從小島另一邊緩緩走回來的沈略的時候,無一不發出了歡呼雀躍的事情。

“你控制了天氣!”人群中爆發出了這樣熱切的贊頌聲,人們疲憊的臉上是這幾日接連的好消息帶來的喜悅,臉頰側甚至有了笑紋。年輕人的臉和年長者的臉在人群中攢動着,他們的信任的眼神幾乎要把沈略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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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略一時語塞,十分想告訴他們,這個成功,章敦也有一半的功勞。

禾睦遠離人群地站着,她曾經試圖殺死過沈略,而只要沈略樂意透露這件事情,她沒有懸念地會被她那群狂熱的信徒撕碎。

但沈略始終沒有說任何關于她的事情,甚至在看到她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好像根本不認識自己這個人一樣。

她的心總是處于一種不安的狀态,像是有一把鍘刀懸于頭頂,将落未落。

而她也無可否認,這個曾經和她擠在一個實驗室的,沒有什麽前途的無名研究者,終于讓她的名聲在這個末世宣揚了開來。

跟随着長風破浪號的那些自發組織的小船上,人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她從未露過面,但是他們知道她做過的事情,也相信當年她被陸教授剽竊打壓的事實,輿論已經全然向着一邊倒去。

沈略看着熱情的人群,有些瑟縮地往後退了兩步,而人群中忽然走出來一個人來,他動作迅速地跪在了沈略的腳邊。

愛德華無聲地親吻她腳邊的土壤,一句多餘的、鼓動性的言語都沒有,他只是跪着,雙膝幾乎要陷進土壤裏。而來自特休斯號上的人們,也紛紛跪倒在地。

雨後的泥土濕潤,讓人想起最原始的農耕時代最賴以生存的一切——陽光和雨水,莊稼們靠着這兩樣東西,和地上的土壤生存。

能夠呼風喚雨的,又和神有什麽不同。

經歷了洪水的人們已然喪失了他們所有的現代社會的裝置,船只的最大功能也已經回到了大航海時代的載人。他們回到了最蒙昧的時代,刀耕火種的時代,人們在小島上開墾出了一些田地,播種一些他們最開始時帶來的種子。

愛德華的動作幾乎算得上浮誇了,而知道沈略的大部分底細的愛德華現在的所作所為,無疑是故意的。

沈略也很快看到了愛德華這麽做的原因。

動作上的鼓動,要比言語上的鼓說要情感濃烈,渲染更強。

大部分的人們都學着愛德華的動作,跪在了沈略的面前,他們慢慢地、一個個地匍匐下來,有人的眼睛灼灼地、充滿希望地看着她,也有人不敢看她,只敢親吻土地。

雖然她穿着一身三天沒有換過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潦草,雖然她的頭發沒有梳過想,顯得有些淩亂不堪,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即便如此,她也值得信任,又或者說人們忽略了這所有的一切,只看見了她眼中閃亮的光芒,輕信了一個救世主的存在。

她回到了船上,愛德華仍然跟在她的身邊,他們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愛德華忽然開口道:“沈略,你剛才不應該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

沈略虛心求教:“那麽,我應該怎麽做。”

愛德華很快回答:“你應該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們的朝拜。”

沈略沒有理會他的回答,或許她聽見了,只是不想回答,她繼續問道:“你剛才為什麽要這麽做?其實我根本不值得這樣子的信任。”

愛德華沒有生氣,娃娃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我聽說了你之前的故事,你也應該知道,永遠被誤解的感覺有多麽糟糕。既然現在有這樣好的機會,你為什麽不抓住呢?”

沈略沉默了,愛德華年紀不大,但是想得和她師兄一樣多,兩個人各自是被科學與醫學耽誤了的了不起的政客——坐在對面大概能來一場虛僞至極的友好洽談。

沈略只是緩緩說道:“我并不是說你做得不對,只是有些東西,我不需要……或者說,我不需要過分的,我只需要恰當的。”

愛德華理直氣壯地回答道:“多總比少好。”

他理直氣壯完了,也看到了沈略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有些無所謂地笑着說:“沒有關系的,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那些東西我都可以幫你做。”

“你只要保持一個高高在上的樣子就好了。”

神不應該走下神壇,一旦走下神壇,那麽他們面臨的究竟會是什麽,就無從而知了。

白人魚和恩諾斯都是她所知曉的例子。

沈略想說“可是”,可是她這個詞說出了口,竟然也沒有什麽能夠可是的理由。

愛德華依舊是一張笑臉,像是一位長輩勸說年輕人一樣:“聽着,沒有什麽可是。只要這樣做,一切都會很好。”

沈略有些艱難地點了點頭,愛德華得到了他所滿意的答案,微笑着點了點頭,沖着沈略說:“那麽早一點休息吧!

沈略幾乎無法從他的身上找出半點,當日在特休斯號上 看着燒焦的人形嘔吐的少年的影子。

這似乎全然是另一個人了。

沈略也是想好好休息的,但是後半夜的時候,卻被窗外投來的彩光給驚醒了。她有些迷迷糊糊地起身,赤着腳走到了窗邊,模模糊糊地看見了一艘偉岸的大船駛來。

這艘船,沈略十分眼熟,它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态度,停靠在了這座海島的邊上。

這所有的動靜無疑使睡夢中的人們驚醒了,而守夜的人則是早早地去通報了幾位決策者。

沈略在這一片亂糟糟中走出了房間,章敦眼看着她走出來,便緩緩說:“既然你都出來了,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海島上的人們都緩緩地聚集到了那艘巨輪的邊上。他們有人拿着手電筒亂晃,有人舉着火把,目光裏有着探究。

船上的人們都緩緩地走了下來,一臉無措地看着這些火與光。

沈略很快就認出了那位領頭人,他的神情倨傲得像是在鳥瞰衆生,早日那雙總是含笑的眼睛裏,透出了一絲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

他的目光冷淡地掃過一圈,最後鬼使神差一般地落在了混在人群中的沈略的身上。

沈略恰好和他對上了眼神,她似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什麽極為遠古的東西,像是她在波塞頓或者白人魚眼中見過的。

至少她不應該在一個人類的眼中見到。

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諾亞已經開始往前走了,他一邊走,一邊緩緩地說道:“我是諾亞方舟的船長諾亞,很高興和你們再次相見。”

“你們在這個小島上的生活似乎過得不錯,而我們只希望能得到一小塊容身的土地。”

人們中自然有不少人聽說過諾亞方舟號的大名,他們将信将疑地看着這個口氣冷淡又不容置疑的男人,既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

諾亞撥開了人群,繼續往前,目标明确。

“雖然你們現在的生活還算不錯,但我必須要提醒你們一點的是,你們中有一個會帶來災禍的人。”

他的口氣是輕描淡寫而篤定的,一時間砸開了人群中的沉默,人們議論紛紛,誰也不知道他在說誰。

沈略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有些訝異諾亞為什麽會舊事重提,将當日賽琳娜說過的話又向着這群人說一遍。

諾亞顯然看出了她想要逃跑的意圖,于是快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站在她身邊的人看清了沈略的臉,驚叫了一聲之後有些氣惱地去抓住諾亞的手,并且大聲指責道:“收起你的污蔑,也收回你的手。”

邊上的人也無一例外地表現出了憤怒,他們都眼睛都看向了諾亞,但是諾亞只是玩笑似的,收回了手,并且做出了一個投降的姿勢。

“真有意思,你是怎麽在這群人中建立威信的?”

“需要我說出來嗎,沈略?”

沈略盡可能保持着一種嚴肅的态度,沒有什麽退縮地看着諾亞。

諾亞便繼續道:“哈哈,那我就繼續說了——你,你個被人魚愛上的人。那條人魚,他為了你,摧毀了這個世界的秩序,只是因為你的一句話。”

“你否認嗎,你厭惡這個世界?”

人群中起了騷動。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一直出戲卡文迪許,不出戲章惇嗎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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