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欲加之罪3

異能者們試圖用拼盡全力, 向幸存者們展示他們不可思議, 超乎人類想象的能力。日系異能者們在半空燃燒起火焰, 照亮昏昏沉沉的海底孤城, 水系異能者引來流水, 讓細瘦的泉流經過人們生活的地方,生态球像是被一項一項填滿一般, 光熱和可食用的水源源不斷地向他們輸送而來, 而作為唯一的木系異能者的禾睦,在小島的中央種了一棵樹, 她的雙手觸及土地的時候,那顆幼苗便像是高樓拔地而起, 撞破了三十三層天,樹冠成了張開的手掌,向上托舉, 像是要扼住天神的咽喉。

沈略只是冷眼旁觀着, 她不能否認, 這群人都在做最好的事情, 雖然他們的目的不純。

愛德華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沈略駐足觀賞的地方,沈略正在出神,被他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

兩人對視一眼, 沈略便知曉他必然有什麽話對自己說,于是用目光示意他。愛德華不自然地咳嗽一聲,而後緩緩道說:“您想怎麽樣?”

沈略聽出了畫外音,但她只是微笑着回答:“我沒有想怎麽樣, 他們做得很好,我們又何必做惡人?”

愛德華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那些人對你的信任會減少——因為有更強勢、奇妙的英雄擺在他們面前。”

沈略微微垂下眼睫毛,目光幾乎有些流離了:“我本來就不是什麽英雄,何必在這種地方逞強。”

愛德華恨鐵不成鋼地說:“這不是逞強不逞強的問題,沈略。”

他的音量微微提高,如果有有心人經過,會覺得這聽上去就像是在争執。愛德華的話音未落,他的背後忽然傳來一聲響動,是那種極為輕微的海浪翻湧的聲音,像是什麽人的手指落在鋼琴鍵上,随意地流瀉出的一段旋律。他本來就不想這段談話被第三個人聽到的,故而保持着過高的警惕,聽見了那響動,便立刻回過了身。

而他的身後空空如也。即便如此,他還是神經緊張地打量着深厚的空空如也。沈略那從來不緊不慢、口氣冷淡的字句打落在他耳畔:“你覺得這樣好受嗎?”

愛德華回過了頭,娃娃臉上有一絲苦笑:“不是多好受。”

沈略動作輕松地站在那裏,目光似乎透過了愛德華,落在了他身後的某個位置。她平靜地駁厮禱埃像是在安慰:“那就站在一旁看吧,不要再用什麽多餘的話欺騙他們了——像他一樣,靜靜地看着。”

愛德華愣了一秒,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腦子裏轟然炸開,他再一次回過了頭,迅速地,不安的,惶恐的。

他透過了鋼化玻璃往外看去,那像是夜空一般冰冷的海洋中,有火焰在燃燒着。

水被火焰灼燒得滾燙。

剛才那隐秘的聲響,應當是人魚的吟詠,那是他從未聽過的古老而隐秘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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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睜大了眼睛,連帶着剛才打算沖着沈略抱怨些什麽都忘了。

波賽頓的身形像是鬼魅,因為光線的緣故半隐半現,有火光映在他的側臉,幾乎要把他畫成一副肅穆的俄羅斯油畫。

在人類的審美中,這可以說是一種美麗的标準了,但是愛德華的臉上有惶恐不安,有錯愕訝異,唯獨沒有什麽欣賞的神色。

如果他開口說話,那麽第一句應該是“我在做夢?”

這是一個不該出現在人們視野裏的東西,應該是藏在深海裏的東西,旁人看見他的時候,就應該露出那種神情。

愛德華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波賽頓的目光輕飄飄地輾轉而過,對他毫無興趣。

他被隔在鋼化玻璃外,外面明明有無邊的海洋,但是他的動作卻顯得有些拘束。

這種情景讓沈略想起了初中時代去水族館參觀的時候,她曾經也隔着玻璃,睜大好奇的眼睛觀察那扇堅固的玻璃內五彩斑斓的游魚,只是現在位置輪換了,她是玻璃裏頭的觀賞物。

愛德華僵硬地扭過頭,沈略如常的表情讓他心裏發毛:“那是什麽?”

沈略沒有什麽隐藏的心思,她早已想起了章敦對自己的警告,此時也算是借機威懾,用着一種故弄玄虛的口氣,輕聲回答:“你覺得呢?”

愛德華的語速加快,恍然大悟了一樣,那雙眼睛裏透出了他平日裏早已喪失殆盡的稚氣:“是他!”

沈略沒有回答。

愛德華繼續說:“他帶來了洪水——他就是你口中的神?”

沈略望着波賽頓的雙眼,點了點頭。

愛德華看上去幾乎有些抓狂了:“什麽意思?他一直在看着我們?他是為了做什麽?他想做什麽?”

他問出這樣的問題時,本來就沒有想得到什麽回答,只是為了發洩現在心裏那種難安的情緒,然而沈略卻口氣平淡地回答了他:“他是來看我的。”

愛德華的腦海本來還是一片混亂地翻轉着,聽到沈略這一句像是早晚問候一般平常的回答,頓時愣住了,腦子還是混亂如常,只是一下子凝固住動不了了。

他的神色很不好看:“沈略,你是在開玩笑嗎?”

沈略聳了聳肩:“如果你非要這麽認為的話,我不反對。”

她說出這句話,并不是為了得到認同,威懾占了七分,剩下三分可以說是炫耀了。

愛德華緩慢地将那些事情,樁樁件件地串聯了起來,他有些艱難地問道:“這就是所謂的,這個世界是因為你而毀滅的?”

沈略沒有否認。

愛德華咬着牙繼續道:“那如果讓你出去,洪水會退嗎?”

他的問題帶着試探,沈略只是笑了笑:“當然——”

愛德華驚訝與她的坦率,睜大了雙眼望向沈略:“你又有沒有想過,既然是這樣,我們很可能把你當做祭品獻出去。”

沈略眨眼:“我還沒說完,當然——不可能。”

“像古時候把少女獻給河神,能夠起作用的原因不過是河神需要人們的信奉。”

“但是他不需要,如果我已經在他的身邊,他大概就徹底地不需要這麽一塊孤島了,你以為這座小島是随随便便出現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正好落在了波賽頓的身上。波賽頓微微俯下身,在鋼化玻璃的一側呵了一口氣,像是冬天裏人們對着車窗玻璃會做的事情。‘

不同的是,他呵氣的那一小塊區域結出了冰霜,他伸手,模仿着人類的動作,在上面畫起畫來。

如果沈略走近了看,她能夠看清那是一個小小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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