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玉露回來的時候, 唐懷瑾正在與蕭如初耍賴:“夫人,不下了不下了。”
蕭如初斜睨他一眼,輕笑道:“原就是你讓得太多,輸了與我何幹?”
唐懷瑾幹咳一聲, 臉都不紅一下地道:“輸給夫人, 我是心甘情願的。”
蕭如初瞪了他一眼,問玉露道:“那邊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玉露瞧了瞧燃起的燭火, 雖然驚訝, 但是并未問出口,只是答道:“是佛堂和那個廢院子那邊燒着了, 幸好傍晚才下過雨, 火勢雖然不大,倒是引了不少人去看了, 正房大院那邊鬧哄哄的,奴婢去打聽了一下,聽說是老太太身子不好了。”
她說着, 又疑惑道:“今兒不是不能點燈麽?大家夥兒都在猜,佛堂和那廢院子怎麽會突然着了火的,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麽原因,那邊的管事正在挨個院子查問呢,說不得等會就過來了。”
說到這裏,玉露趕緊又瞟了一眼桌幾旁的燭臺,小聲道:“小姐,我們這……要先滅了麽?免得被他們瞧見……”
那邊唐懷瑾突然笑道:“夫人, 你來看。”
蕭如初轉頭望去,只見他正放下一枚棋子,整個棋盤上不知何時已經密密麻麻擺滿了黑色的棋子,當中夾雜着白子,好一個端端正正的初字!倒也辛苦他擺放那麽久了。
可見他是真無聊,只是那初字并不完整,蕭如初便笑他道:“這字兒上邊怎麽少了一點?”
“夫人有所不知,”唐懷瑾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這一點不在棋盤上,也不在這字兒上。”
“哦?”聽了這話,蕭如初倒來了些興致,問道:“那在哪兒?”
唐懷瑾兩指夾着一枚棋子,輕輕叩響桌案,笑意悠然道:“在心上啊,夫人。”
蕭如初先是一愣,然後慢慢的,薄紅爬上了臉頰,面上微熱,就連一旁的玉露聽到這話,也不由十分難為情地垂下頭,怎麽姑爺說話這樣……這樣……就是她聽到也怪不好意思的,更別說她小姐了罷?
這麽想着,她便偷眼去觑蕭如初,只見她面上先是羞惱,爾後很快便冷靜下來,對唐懷瑾道:“忘了便是忘了,何必說這話來哄我?”
她說着,伸手拈起一枚白子,将那初字的一點添上了,但是橫看豎看,竟覺得沒有方才那般順眼了,真是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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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懷瑾叫屈道:“夫人冤枉我了。”
蕭如初自然不理他,又轉向玉露問道:“正房大院那邊說是要着人來問?”
玉露連忙回道:“正是呢,小姐,各房各院都要去問的,在問完之前,不許出院子。”
她剛說完,前院便傳來些許人聲,像是來了人,玉露慌忙看了一眼桌幾旁的高燃的燭臺,蕭如初過去輕輕一吹,那火光便晃起來,猛然滅了,頓時整間屋子又陷入一片漆黑中。
蕭如初吩咐道:“你去前院看看,能打發便打發了,若是實在難纏,便将人帶進來。”
玉露應聲去了,過了一會,果然帶着一行人進來了,等到了東廂門口,玉露輕聲道:“小姐,這位是正房大院來的管事。”
那人沖門裏行了一個禮,屋子裏黑黢黢的,她也看不見蕭如初坐在哪兒,只是笑道:“見過三少夫人。”
過了片刻,蕭如初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什麽事?這麽大半夜的興師動衆。”
那管事笑着道:“并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方才佛堂那邊着了火,少夫人想來也知道,今兒晚上是不能點燈的,如何會平白無故起了火?這才着我們來查一查,怕不是有那等心術不正的宵小之輩故意縱火,想趁亂偷些東西……”
“原來如此,”蕭如初恍然大悟。
那管事正欲繼續問話,卻聞她話鋒一轉,道:“倘若這不是人縱的火呢?”
聽了這話,管事頓時悚然而驚,背上白毛汗都起了一層,什麽叫不是人縱的火?不是人,難道還是鬼麽?她幹幹一笑,聲音都有些不穩了,結結巴巴道:“少夫人,這話可說不得,說不得,怎麽、怎麽就、就不是人縱火……”
蕭如初輕笑一聲,落在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有些輕飄飄的:“管事想岔了,我的意思是說,佛堂每日都要燒火燭供線香,是不是今日忘記滅掉了?”
那管事擦了一把冷汗,聲音略微發虛道:“沒有的事,佛堂的香火每日都有人打理的,若說忘記滅掉,這卻是不可能的。”她心中道,即便是佛堂忘記滅火了,但是那廢棄的園子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還有一團火會飛過去?
這麽一想,她心裏就更慌了,強自定下心神,問道:“少夫人,您這明清苑晚間時候,下人可都在院子裏?”
聽了這話,玉露心裏先是一驚,若是平常,她們自然都是在院子裏的,只是今日,南鄉出門去了,說是去一趟大悲寺,之後又要去梅莊,完全沒想到正房大院會來查這個,雖說南鄉去得早,但是若真要計較起來,只怕還是會招來麻煩。
她心中正惴惴不安間,卻聽蕭如初平靜答道:“都在,那會我們正在院子裏用晚膳呢,她們都随侍在旁邊,并不曾少人。”
管事又道:“您這院子裏幾個下人?”
蕭如初輕笑起來:“這事兒難道正房大院不清楚?我這院子裏的人,一只手能數過來,上個月底還說要給撥人過來呢,一直到現在也沒見個音信,我還道大院知道這事呢,想來是又給忘了吧?”
她話裏藏着話,一只手能數過來,那是四個人,還五個人啊?之前還聽說這位三少夫人尤其好說話,怎麽眼前這情況,完全不像是好說話的樣子啊?那些人怕是看走了眼。
管事無言以對,只得幹巴巴道:“或許是她們忘記了,待奴婢回去之後,幫您給問問。”
話說到這裏,蕭如初反倒松了口,道:“罷了,過幾日便是老太太的壽辰,你們人手不夠,我也就不來添亂了,暫時先這樣罷。”
管事連忙笑道:“那就多謝少夫人體諒了。”
蕭如初笑道:“人也沒少,就那麽幾個,吃飯時候正伺候着呢,還有旁的事情嗎?”
管事忙道:“都在便成了,那就打擾少夫人,奴婢這邊去大院回禀了。”
蕭如初點點頭,忽然又問:“四弟那邊你們也去過了?”
那管事先是一愣,爾後才道:“去過了,四少爺不在院子裏,也沒問出個什麽來。”
又寒暄幾句,那管事便回去了,臨走時,蕭如初輕笑着道:“沒有燭火,倒是十分不便,路上可要小心仔細了,別撞到什麽。”
聽了這話,那管事後脖子便是一涼,跟有冷風吹過似的,她又想起蕭如初方才說的,那火不是人縱的事情來,她哆嗦了一下,語氣瑟瑟道:“有勞少夫人關心了,奴婢會注意的。”
管事走後,寂靜的屋子裏突然響起噠的一聲輕響,十分清晰,打斷了蕭如初的思緒,她看了一眼門口,玉露去送那管事了,還未回來,便猶豫着問道:“是四弟麽?”
唐懷瑾笑了一聲:“夫人好生聰明,不過不止四弟,還有南鄉。”
蕭如初微微皺了一下眉:“誰出的主意?”
唐懷瑾迅速回答:“是懷瑜。”
“嗯?”他答得這樣快,蕭如初反倒不信了:“果真?”
空氣安靜了一瞬,唐懷瑾無奈嘆氣,聲音中帶着幾分笑意:“好罷好罷,是我,逃不過夫人法眼。”
他解釋道:“再過一日便是她的壽辰了,吓她一吓,叫她舒坦不得也好。”
說完,他又笑了起來,笑聲宛若少年,清朗而暗含着些微的得意之色。
話說那管事離開明清苑之後,便往回走,但是心裏頭總想着蕭如初說得那句話,一人走在寂靜的游廊中,到處都是黑黢黢的一片,連月光都沒有,只能借着些微的天光,又憑着往日裏的記憶,這才不至于撞到廊柱上去。
晚飯輕拂而過,吹得人後脖子發涼,游廊兩側種着幾樹朱瑾,更顯得光線昏暗了,樹旁挂着一個什麽東西,安靜無聲地伫立在不遠處,那管事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心裏打起鼓來,眼睛再不敢亂飄,只一味盯着前面,目不斜視地路過那幾棵樹。
終于将那詭谲的影子甩在身後了,她心裏松了一大口氣,眼看着前面再走一段路程便能看到正房大院了,她繞過一個彎,正在這時,廊柱後面突然閃出來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管事冷不防吓了一大跳,尖叫聲驟然從喉嚨處爆裂開來:“啊!!!有鬼啊!!!”
她一邊尖叫着,一邊跌跌撞撞地跑開 ,手腳發軟,連回頭也不敢,因為過度驚懼而導致變了調子的女聲在寂靜的游廊處響起,一路傳到正房大院那邊,顯得格外凄厲:“有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萬年背鍋俠唐懷瑜,機智甩鍋大佬唐懷瑾,明察秋毫蕭如初。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