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一聲凄厲的尖叫之後, 屋子裏頓時驚叫紛紛,蕭如初沒什麽反應,倒是唐懷瑾将她的手握住,小聲問道:“夫人, 你不害怕麽?”
蕭如初先是不解, 而後才發現衆人面上皆露出驚恐畏懼之色,她愣了一下, 然而微微側過身去, 将自己大半身形遮在唐懷瑾身後,往門口的方向瞧了一眼, 心裏疑惑着, 唐懷瑜不會這樣不着調,大白天的在外面裝鬼罷?
唐高旭臉色一黑, 大步踏出門去,衆人面面相觑,心中害怕, 也都磨磨蹭蹭地跟到了門口,只見唐高旭站在門外厲聲喝道:“是誰在此裝神弄鬼?!”
很快,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被幾名小厮抓着送到門口來,其中一名小厮連忙道:“老爺,方才叫的人就是她了。”
唐高旭打量了一眼,道:“這是誰?”
随後跟來的柳氏瞧了瞧,連忙道:“這是院裏的管事婆子,姓洪, 怎麽成這副模樣了?”
那婦人忽地哭了起來,一直嚷嚷道:“有鬼!有鬼啊!”
唐高旭厭煩道:“閉嘴!哪兒有鬼?”
聞言,那婦人仿佛驚醒了似的,顫巍巍朝院口指了指,衆人擡頭望去,只見那裏挂着一盞白燈籠,在風中輕輕晃動着,十分詭異。
白燈籠?顯然不是正房大院自己挂的,死了人才挂白燈籠呢?這麽一想,衆人心裏又開始發毛了,這青天白日的,怎麽門上竟然挂了一盞白燈籠?誰挂上去的?
唐高旭的面容頓時鐵青,低喝道:“去拿下來!”
院子裏一幹奴婢小厮們猶猶豫豫,不敢過去,吓得直哆嗦,誰不怕鬼?這白燈籠什麽時候挂上去的都沒人知道,誰又知道取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都是惜命的人,眼看着一群人磨磨蹭蹭沒一個敢動的,唐高旭給氣個半死,随手指了一名高個兒的小厮,怒道:“你去!”
霎時間人群如潮水一般退開,将那小厮讓了出來,那人全沒想到倒黴的是自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哆嗦着兩條腿,顫悠悠地朝着那院門口挪動幾步,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盯着他,直到他終于走到了那院門口。
此時正好清風吹拂而過,将那白燈籠吹得晃悠起來,頓時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覺得脊背發涼,陰風陣陣,那小厮終于将白燈籠取下來了,然後下一刻就大叫一聲,将燈籠扔了出去,沒命似的往回跑,仿佛真跟見了鬼似的。
他這一下不要緊,院裏多是女眷,聽風就是雨,什麽都還沒看見呢,也跟着尖聲驚叫起來,往屋子裏跑去,霎時間一片雞飛狗跳,擠成一團,唐懷瑾緊緊牽着蕭如初,兩人站在小廳門外邊,倒是沒人來擠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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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燈籠被風吹得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兒,送到了唐高旭的腳下,他低頭一看,臉登時就是一白,猛然退了兩步,只見那白燈籠上邊隐約糊了一個血紅色的手印,襯着白慘慘的燈籠紙,看上去尤其的觸目驚心。
蕭如初看見了,自然還有其他人看見了,門口邊上的謝氏吓得頓時白眼一翻,暈了過去,楊氏一個勁兒往唐懷瑢身後藏,夫妻倆在廊柱後面擠着,生怕被外邊什麽東西盯上了似的。
唐高旭盯着地上那個白燈籠,面上表情陰晴不定,過了一會,他才冷哼一聲,厲聲道:“都嚷嚷什麽?青天白日的,哪裏來的鬼?不過是一個破燈籠而已,看看你們都成什麽樣子了?”
衆人狀若鹌鹑,瑟瑟發抖,只任他罵,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丘道長來了!”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來得正是時候啊!衆人眼中皆亮起希望的光來,楊氏連忙高聲求道:“高人救命!”
話音一落,院門口便進來一名中年男子,做道士打扮,身着褐色道袍,手持拂塵,長須高冠,容貌清瘦,倒真仿佛一位得道高人的風範,他身後還跟着一名七八歲的童子,手捧長劍,還有一名小厮,顯然便是他去請了這道人回來的了。
那道人見了唐高旭,也只是略微颔首,道:“貧道乃是歸元山靜虛觀道人丘不盡,應令堂所邀前來驅邪。”
唐高旭臉色難看地指了指面前的白燈籠,道:“驅邪暫且先不忙,勞煩丘道長看一看,這鬼,該如何殺死?”
那道人往地上一看,略微一驚,道:“且容貧道先查看一番。”
許是有了些底,唐高旭的神色緩和了不少,道:“那便有勞道長了。”
丘不盡以拂塵挑起那燈籠看了看,白紙燈籠晃悠悠轉了一圈,幾乎院子裏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那只血紅的手印,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詭谲,同時,他們還清楚地看見了那白燈籠的一角,有灼燒的痕跡。
丘不盡微微皺着眉,沉聲道:“這鬼怕是被燒死的。”
這話一出,頓時滿院子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就連唐高旭都驚了,蕭如初心裏忍不住想笑,但是好歹顧及到周圍神色驚恐的人們,便稍稍轉過身子去,因她站在唐懷瑾的左側,這樣轉過去,唐懷瑾正好一手扶在她的腰間,另一只手攬着她的腰側,在他人看來,似乎是蕭如初害怕那燈籠,唐懷瑾正在溫聲細語地安慰她。
他們兩人距離其他人較遠,是以也沒有人聽到,唐懷瑾正在悄悄道:“夫人笑什麽?”
過了一會,蕭如初才低聲道:“這道士,怕不是四弟找來的罷?這樣配合。”
唐懷瑾低笑一聲,唇角微微勾起:“這倒不是,不過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且看他有些什麽手段。”
蕭如初點頭,這才轉頭看去,或許是聽見那句猜測的話,唐高旭的臉色難看得不行,問那道人:“道長可有什麽辦法,将這鬼除去?”
丘不盡挼了一把長須,胸有成竹道:“這有何難?待貧道開壇做法,必能将這惡鬼除了,還足下一個清靜。”
聞言,唐高旭點點頭,道:“只要能除去這惡鬼,在下必然奉上重金,以酬道長。”
丘不盡仙風道骨地擺了擺手,微微阖目,道:“錢財于出家人來說,乃是身外之物,貧道曾經與令堂結了善緣,此次原本在觀中閉關,倘若不是她有所求,只怕千金萬貫,貧道也是不會下山的。”
聽了這話,唐高旭又高看了他幾分,語氣較之前更為客氣,拱手施禮道:“那便多謝道長了,若是作法時候需要什麽,盡管道來便是,唐某一定盡力滿足。”
丘不盡一甩拂塵,欣然道:“有足下這句話,貧道便放心了。”
他說着,掐指閉目一算,又道:“不過今日時辰不對,不适合開壇作法,還要再仔細挑個時間,方可萬無一失。”
“全憑道長吩咐。”
就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一般,院子裏衆人皆是松了一大口氣,躲在廊下門後柱子旁的人們紛紛出來了,好似脫了力一般,腿腳仍舊有些發軟,但是到底輕松了不少。
唯有謝氏比較可憐,唐懷瑛今日沒來,她方才瞧着那白燈籠,又驚吓過度暈了過去,現如今仍舊躺在門檻內,不知睡了多久的冷地板,這時才有丫鬟下人們瞧見她,連忙掐人中的掐人中,掐虎口地掐虎口,總算把人給折騰醒了。
甫一醒過來,謝氏目光呆滞,瞳孔放大,跟懵了似的,意識尚未回籠,過了好一會,猛然尖叫一聲:“有鬼!”
衆人連忙安慰道:“二少夫人不必害怕,有高人來了!”
“高人會将那鬼除去的!”
謝氏喘着大氣,這才聽進去了些許,只是仍舊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冷汗涔涔,就連一向與他不對付的楊氏都沒忍心擠兌她了,蕭如初瞧了瞧她那樣子,小聲道:“只怕明日又要多一個人卧病在床了。”
不出蕭如初所料,當天回去,謝氏也病倒了,到此為止,唐府一共病了三人,二房的兩個全沒幸免,也算是難夫難妻了。
雖說有個丘道長坐鎮,但是一連病了三個人,整個唐府都籠罩着一股陰霾,一時之間人心惶惶,連人們之間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小聲了些,就仿佛暗中有一只惡鬼,正藏在某個角落,對着這座偌大的宅子虎視眈眈。
光是這樣想想便覺得脊背發涼,玉露受不了地打了一個哆嗦,道:“那位丘道長到底什麽時候才開壇作法?這都過了三天了。”
因為身體不好,再加上得知了那白燈籠血紅手印的事情,老太太的病情又加重了不少,原本還能坐起身來,現在只能躺在床上說話了,蕭如初和唐懷瑾也去探望過幾次,天氣逐漸炎熱,她整個人躺在厚厚的棉被中,面上的法令紋深刻,眼睛渾濁,說話卻仍舊十分的頑固和尖刻。
老太太一向不喜歡唐懷瑾與唐懷瑜,便是自己病了,也不許兩人進去探望,是以蕭如初與唐懷瑾三人也只是在門口瞧了幾眼,便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