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假性思念(4)
“內斂?”吳骁盈聽完困惑了,覺得王緒毅看着不像一個內斂的人,個性挺開朗大方,難道是對他誤解了嗎?
“啊。”王緒毅冰冷地表示肯定。
光從這個音節,吳骁盈就能夠想象他是什麽表情。他想象王緒毅那個“你再多問一句試試”的眼神,索性不對他表示質疑了。
其實,吳骁盈很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因為他實在想不到能和王緒毅聊些什麽。他遲疑了一會兒,硬着頭皮繼續說:“嗯,很多人網上和現實中是不一樣。”話畢,他凝神聽電話那頭的反應。
過了好一陣子,王緒毅問:“是嗎?那你在現實中也喜歡好奇號和黎曼猜想嗎?”
“你也喜歡火星車和黎曼猜想?”吳骁盈驚喜地問。
“我不喜歡!”王緒毅幹脆地回答。
聽罷,吳骁盈愣了愣,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意會錯了王緒毅的問題。不過,為什麽王緒毅會突然說起這兩樣?吳骁盈訝然道:“你看了我的朋友圈?”
王緒毅不情不願地說:“嗯,全都看不懂。”
難怪他剛才會那麽暴躁。不過,王緒毅是頭一個對他表示看不懂的男朋友,他先前的那幾任男友,要麽看得明白,在狀态下發表見解,要麽不評論。吳骁盈曾經有過一任男友,喜歡在他轉發的文章下稱贊他懂的多,但是他們交往的時間很短,只有約莫一個月,他向吳骁盈提出的分手理由是:吳骁盈太無聊了。
思及此,吳骁盈不禁緊張,問:“是不是很無聊?那些東西。”
“啊。”王緒毅并不否認,又補充道,“反正我看着無聊。”
吳骁盈頓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想着以後是不是該發一點兒“有趣”的朋友圈狀态,可是,那些就是他認為的“有趣”了。
正在吳骁盈苦惱的時候,王緒毅突然說:“不過,人都是這樣。對自己不知道又不想花時間了解的東西,都認為無聊。”
吳骁盈不确定他這話是不是為自己的無趣開脫,心中有些忐忑。他想聊點兒王緒毅感興趣的東西,可是對他的興趣一無所知。忽然,吳骁盈想到之前王緒毅提過ABO,再聯想自己那個沉迷于網絡小說的小侄女,不由得想用讨好小侄女的方式讨好王緒毅。
不料,吳骁盈還沒開口,王緒毅便沒精打采地說:“算了,先這樣吧!你那裏很晚了,而且,不是說才工作結束嗎?趕快睡吧,別熬夜。熬夜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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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吳骁盈吃驚,生怕王緒毅挂斷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沒精神,說:“什麽?”
“沒。”吳骁盈感到氣餒,想了想,說,“再說點兒什麽吧。我明天下午才有行程,你那兒不沒晚嗎?我想多聽聽你的聲音。”
王緒毅在那頭沉默了。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吳骁盈看了看手機,确認電話沒斷,小心地問:“還在嗎?”
“在。”王緒毅的聲音聽起來,是鼻子齉了,“我今天去拍廣告了,是手機廣告。雖說只是群演,但也掙了五百元,而且還見到Sugar。你知道吧?就是那個hip-hop歌手,哇,真人比電視上看帥多了。”
Sugar?吳骁盈連忙抓住這個話題:“是嗎?我見過他。去年我們公司的年會請了他,不過……”
王緒毅驚奇道:“請了他?!‘不過’什麽?”
聽他的聲音好像有精神了,吳骁盈說:“不過我覺得他沒你帥。一般吧。”
不知為何,王緒毅聽完又沉默了。
吳骁盈先是覺得奇怪,後來有些聯想,連忙解釋:“我真這麽覺得。”
“得了吧!你的審美有問題!”話雖這麽說,王緒毅的聲音聽起來卻十分愉悅。
吳骁盈不好意思地笑,說:“可能吧。”
“你真是……”王緒毅笑了,“笨死了。”
吳骁盈真是從沒有那麽慶幸過自己見了不少明星,這通電話餘下的時間,他和王緒毅聊了好幾個明星,一直聊到王緒毅要睡覺,而他這邊的天也亮了。
臨睡前,吳骁盈記起小侄女交代他代購的歐美耽美漫畫,心想可以給王緒毅帶一些,說不定他會喜歡。
不過,吳骁盈不敢擅自做決定,因為他後來了解到ABO的創作中不只有同性的內容,還有異性。萬一王緒毅喜歡看言情類的ABO,他豈不是買錯了?所以還是等下次通電話時再問一問好了。這麽一來,吳骁盈也找到下次能聊的話題。
吳骁盈自認平時挺嫌棄吳馥菲那個小丫頭,不過這會兒他覺得那丫頭多少有點用。
吳骁盈在清晨睡去,本打算睡到自然醒後在自家的泳池裏游一會兒泳放松放松,再參加下午茶會。沒想到,他才睡下不久,便接到劉思明的電話,說徐澤睿找他。
徐澤睿?吳骁盈從床上坐起,看看窗外,泳池的水面上映着藍天白雲,正是一個好天氣。不過,看着日頭,他分明沒睡下多久,這讓他的腦袋發暈,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吳總?您在嗎?”劉思明問,“徐先生目前在公司,他希望能和您見面。看樣子,挺正式的。”
吳骁盈揉揉眼睛,納悶徐澤睿什麽時候也到美國來了。猶記得PVC被收購那天,他的态度平靜,顯得彬彬有禮,仿佛一點也不為公司被收購而傷感、生氣,哪怕當場被辭退,他同樣表現得十分有涵養。吳骁盈為他的“無動于衷”氣惱了好一陣,可過後便抛之腦後,轉而考慮如何安排PVC接下去的運營。但沒想到,徐澤睿竟在這時出現了。
“徐先生說,想和您談一談PVC的事。”劉思明又說。
PVC?吳骁盈意外之餘,不禁好奇了。不是已經把他從PVC解雇了嗎?吳骁盈猶豫片刻,說:“好吧,讓他在公司等着。我現在過去。”
吳骁盈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把徐澤睿當敵人,他對徐澤睿沒有恨意。不過按理來說,朋友的敵人應該也是敵人,既然嚴恩和晁籍都讨厭他,吳骁盈覺得自己也應該對他有所防範。
他這回是自己來美國,嚴恩和晁籍都不在,不免緊張。
吳骁盈決定去公司後,在家裏轉悠了十來分鐘,心裏想着劉思明說徐澤睿看起來挺正式,那麽他或許也該“正式地”出場,但他又不想表現得太鄭重其事,免得徐澤睿誤會他把他當回事兒。
最後,吳骁盈随便套了一件T恤,把電腦塞進包裏,拿上車鑰匙出門了。
公司距離吳骁盈住的地方不遠,他開了二十分鐘的車便到了。
把汽車停在指定的停車位後,吳骁盈匆匆地走進大樓。
HVBC雖然在美國創立和上市,不過真正發展起來卻在國內,所以HVBC在美國沒有獨棟大廈。吳骁盈搭乘專用電梯抵達公司所在的樓層,和平時一樣,途中沒有人認出他。
直至見到公司前臺,吳骁盈才有了一些“總裁”的特權。他在員工們的問候聲和招呼聲中徑直前往自己的辦公室,推門看見站在裏面的徐澤睿,動作暫停。
徐澤睿正站在他的寫字板前,抱臂看上面畫的圖,聞聲回頭,對他微笑,說:“來得真快。”
吳骁盈喜歡速戰速決,如果沒有特殊原因,他沒有故意拖延,讓人等待的習慣。他關上門,上前拿起板擦把寫字板上的內容擦幹淨。
見狀,徐澤睿挑了一下眉。
“我的助理說,你找我有急事?”吳骁盈把包卸下,考慮過後,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但他沒有讓徐澤睿坐。
徐澤睿看了看他,在他的對面落座,問:“我聽說,你打算在下周讓PVC重新上線?”
關于這個,他們早些時候通過PVC在各個網站的官方賬號發布了信息,吳骁盈覺得他有點兒明知故問的意思,說:“嗯,具體時間還沒定。怎麽了?”
徐澤睿沉吟數秒,說:“關于PVC的重新上線,我有一個請求。我希望今後能由我來負責PVC的管理或維護,換句話說,我希望成為PVC的CEO或CTO。”
什麽?吳骁盈險些将疑問脫口而出。幸而他沒說出口,拒絕道:“不行。”
“為什麽?”他奇怪道,“現在PVC是HVBC的一部分。我想,介于董事局對你的信任,PVC要如何管理,你應該說了算吧?這很難嗎?”
這從操作上談,當然不難,可是,難道他不覺得這太莫名其妙、厚顏無恥了嗎?面對徐澤睿,吳骁盈完全沒有當年的感覺,只覺得這個人特別陌生,和自己當初認識的完全不是一個人,他根本跟不上徐澤睿的想法,無法理解他的言行。
先是在被辭退時表現得從容不迫,又在PVC即将重新上線之際說想繼續管理PVC,吳骁盈為這種出爾反爾、自以為是感到惱火,登時不想向他解釋還有其他拒絕的理由,直截了當地說:“是不難,但是我不樂意。”
好像沒料到吳骁盈的回答,徐澤睿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可是,他依然保持着從容和自信,說:“這樣嗎?那麽,我的建議是你別讓PVC上線了。”
吳骁盈不解地皺起眉。
“不知道你有沒有重新了解過PVC,它的功能雖然和當年相差無幾,不過性能和用戶體驗已經提高了幾個檔次。我想,你應該不會認為我這幾年在技術方面對PVC始終不聞不問吧?”徐澤睿滿懷善意的笑了笑,像看一個可憐蟲,“我對PVC的相關技術,在起碼三十四個方面申請了專利,專利人是我。PVC往日能夠上線運營,是我給了公司專利權許可。前段時間PVC下線後,根據合同,許可也終止了。如果你不能滿足我的條件,又執意繼續上線PVC,我只能通過法律途徑維護我的權益。”
從聽見“專利”這兩個字開始,吳骁盈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徐澤睿竟然這麽謹慎和吝啬,申請了那麽多項專利!想到當年自己的專利被他以個人名義搶先申請導致後續無法使用,新仇舊恨立刻在吳骁盈的心頭發酵。可他不是恨徐澤睿,而是惱怒自己居然沒有長進!
如果PVC不能重新上線,把它買回來有什麽用?這事情如果讓嚴恩他們知道,一定得氣得跳腳。吳骁盈本有“既然買回來了就好好用着”的打算,想不到飛來橫禍,橫生枝節。現在怎麽辦?之前他答應過那些員工,讓他們繼續留在PVC工作,如果不能上線,讓他們幹什麽去?
可是,面對徐澤睿将一切視若探囊取物般的表情,吳骁盈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讓他得逞。即使讓PVC永久下線,将所有的用戶棄之不顧,給所有員工安排別的工作,再面對咄咄逼人的股東……吳骁盈寧可去處理那些難題,也絕不讓徐澤睿再回來。
“哦,好吧。那我考慮考慮。”心中進行一番心理鬥争和心理建設後,吳骁盈冷淡地回答。
這反應可能出乎徐澤睿的預料,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片刻,末了道:“好吧,希望你能夠考慮清楚,別給公司和股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他起身,“我的水平,你最清楚。哪怕CEO有更好的人選,我想你很難找到一個像我這樣了解你、了解PVC的構架師。我覺得這個建議挺好,難道不是嗎?”
“不是。”吳骁盈心煩得很,面無表情地回答。
徐澤睿微微錯愕,俄頃笑道:“你還是和當年一樣。”
吳骁盈最讨厭別人對他說“你和當年一樣,一點也沒變”,因為他覺得自己以前很蠢。尤其是聽見曾經欺騙和背叛自己的人這麽說,吳骁盈兀自将這句話翻譯成“你還和當年一樣蠢”。
“是嗎?”吳骁盈忍住不發脾氣,因為那會很像氣急敗壞,他強裝淡定,笑了笑,說,“那我們看看歷史會不會重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