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未成雙

沐顏出昭陽殿的時候,卻見門外站着一臉憔悴的貴妃娘娘,因為君臣之禮不可廢,沐顏隔着宮女擋在貴妃身前的羽扇躬身行禮。

“沐侍衛,你這一身是怎麽?”羽扇後貴妃輕柔的聲音關心道。

沐顏垂眉回道:“金喜閣起火,臣去看了看。”

羽扇後發出一身驚嘆:“原來你也去了那裏,我去的時候倒是沒見到你,只見到姐姐,雖然形狀狼狽,卻沒有損傷,真是辛苦沐侍衛了。”

沐顏在貴妃的道謝中皺了皺眉,什麽都沒說,只是躬身送貴妃進殿。

順着昭陽殿高高的臺階往下走,廣場邊曾經神音決絕的聲音還歷歷在耳,沐顏仿佛能看見神音當初那一身粉色衣裙中帶着不悅。

“嘿,沐大公子,這麽晚還在發什麽呆?”,不知從哪裏跳出來的倪棠打斷沐顏的神游。

“你怎麽在這裏?金喜閣那邊怎麽樣了?”,沐顏問道。

“放心啦,沒事的,那樓已經塌了,小仙女已經被貴妃接走了”,倪棠把玩這腰間的劍回道。

沐顏心下松一口氣,原來貴妃因為剛剛接走樂華,所以才有昭陽殿門口那般說辭,這樣看來卻不是專門針對自己的言論。

“小仙女哭得好傷心,滿臉都是鼻涕,紅紅的,好可愛……!”,倪棠自顧自地開心道。

沐顏卻覺得奇怪,心下想了想神音滿臉是淚,卻想象不出所謂可愛……,只能好奇地看着倪棠。

倪棠見自己的話終于引起了沐公子的興趣,當即得意洋洋地繼續道:“小仙女到了金喜閣,馬上抱着大仙女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都抹在大仙女的身上了,那情景,就像是燒餅過了水,一下就炸開了,哈哈……”。

沐顏算是明白倪棠口中的仙女了,想是可愛的另有其人,于是便附和道:“後來小仙女怎麽樣了?”

倪棠抑住笑得有些猖狂的臉道:“小仙女發誓賭咒說不想離開大仙女,說自己看到黑衣人都沒有膽怯,跑到了君上這裏搬救兵……,哈哈,說的自己好像是猴子一樣,還搬救兵……!哈哈……”。

沐顏卻在這句玩笑中笑不起來,原來是這小仙女忠心護主,才有離君知道今夜的事,而那口中的黑衣人卻讓人不得不防備,看來神音在這宮中的确比沒有外人想的那般輕松,甚至就要因為她是顏家人,卻更為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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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今夜就先回去吧,你折騰這麽一晚上不累嗎?”沐顏拉着倪棠往前道。

倪棠笑得更歡:“我再累,也比不上你,又是一個跟鬥翻進離宮,又是救人跳樓……嘿嘿。”

沐顏無奈一笑,攤上這麽個世家公子,只能埋頭一聲不吭拖着倪棠徑直往宮門而去。

朝霞殿正殿後的暖閣上,樂華一身白衣,坐在塌上難以入眠,望着黎明微曦時,穿破層雲的月光,讓眼前濃濃的黑夜有了一絲光亮,樂華不禁伸手接住照在塌上的月光,嘴角不自覺微微彎起。

“二小姐還是睡不着嗎?”屏風外,小如擔心的聲音傳來。

“過了這一陣,就有些睡不着,小如先睡吧,我眯一會兒”,樂華輕聲回答。

“這裏沒有琴,不然我想聽小姐彈彈琴,那樣心情會好些”,小如有些沮喪地說道,似乎也是睡不着。

“小如也是睡不着嗎?”樂華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小姐小心着涼,還是就這麽躺着吧,小如一會就睡着了”,小如着急道。

“反正都睡不着,陪我去看看月亮吧”,樂華披好長裙溫聲道。

“這樣啊……”,小如有些猶豫,畢竟現在天氣還很涼,猶豫再三,樂華也不催,小如起身,“那好吧,就看一會兒。”

樂華忍不住淺笑,越過屏風,兩人攜手到窗邊。

“小姐,這裏的月亮怎麽和金喜閣不一樣?”小如望着天邊的月亮問道。

“這裏是離宮的中心,與金喜閣還是隔着些距離的,而且現在不是深夜,而是晨曦之前,當然大有不同”,樂華輕叩小如腦袋道。

“還是小姐聰明,我怎麽沒想到?!”月光下小如的臉泛着單純善良的光芒。

樂華但笑不語,只是專注地看着東邊的月亮,那裏有這座離宮的宮門,那個人這時候應該從那座宮門回去了吧。

“小姐,要不我給你唱一首歌吧?”,小如看着滿天月光,似乎開心了許多,便要給樂華唱歌,樂華點點頭,這樣的夜裏,沒有什麽是更美的了。

“小竹排啊畫中游,巍巍青山兩岸走……”,小如的聲音在月光中輕靈如葉,讓人心頭仿佛蕩過清泉,沁人心脾。

“小姐,你也唱一首吧,我還沒聽你唱過呢”,小如兩眼閃閃地看着樂華。

樂華有些不好意思道:“沒怎麽唱過,我不知道唱什麽……”。

“你就唱你現在想到的就可以了,這裏沒別人聽到的”,小如兩眼笑得都要眯成一條線。

“這時候想到的……”,樂華嘴角微彎淺吟重複。

“小姐想到了是不是?!”,小如笑得像個孩子一般,鼓勵樂華開口。

“那我唱了……?”,樂華不确定地看着小如道。

“嗯嗯……”,小如繼續鼓勵道。

“梨花落如雪,春花春雨,春風春酒,一枝梨花壓海棠;

陌上人似玉,幾曾相對,幾番錯對,落雪覆面柳絲長;

嘈嘈切切濃,一杯酒涼,生未成雙,明月清霜花斷腸;

咫尺天涯路,梨花遮面,一夢鴛歌,半面香雪半面妝……”

歌聲在暖閣中回蕩,輕柔如絲,纏繞着月光輕盈地舞動,拂過夜色中的亭臺樓閣,一切都黯然失色。

“小姐,這好好的歌,怎麽後來那麽傷心,聽了都想流淚……”,小如擦着眼角傷心道。

樂華收回眺望遠方的目光,滿含憐惜地看着小如,仿佛是對着小如,卻又似對着自己道:“世上的事哪裏能一直好下去,能夠不違心都已經很難,還要心想事成便有些奢侈了……”。

“那我們怎麽辦?”,小如沮喪地問道。

樂華笑笑嘆道:“還能怎麽樣,還是要繼續走,努力去完成未盡的心願啊……”。

小如看着樂華淺笑的柔和臉龐,臉上陰霾盡去,不停地點頭,兩人在暖閣上,将漫天月光盡收眼底。

“半面香雪……半面妝……”,宮牆下颀長的身影,輕聲淺吟。

暗黑的書房內,今夜稱病不願出席陳國使者來宮宴的顏塬,此時在自家身着暗紫家常衣袍,負手站在窗邊,身後一個黑衣人躬身回禀:“相爺,金喜閣照計劃燒毀,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二小姐被沐家公子救出了火裏。”

“哦?看來這沐顏真是情根深種,我這女兒也是福大命大啊……”

黑衣人聽着顏相這樣的語氣,牙根都有些發涼,還得繼續道:“不過就算沒有沐公子,二小姐應該也不會有事,因為沒過多久,君上的禦前侍衛也趕到了金喜閣。”

顏塬面無表情的臉終于起了波瀾,當即不悅道:“怎麽離君也扯進來了?”

黑衣人回道:“是二小姐在金喜閣的一個宮女,跑到昭陽殿讓離君知道了今夜的事,所以……”。

顏塬皺眉回身道:“這宮女應該也在金喜閣,為何卻跑了出去?”

黑衣人将身體躬得更低,語氣更加恭敬道:“似乎是二小姐知道我們今夜要動手,将這小丫鬟支走了。”

“哼!真是好心腸,自己的命都握不住,還妄想救別人的命,真是我的好女兒!”顏塬的臉慢慢扭曲道。

“那宮女身份卑微,為何卻進得了昭陽殿,當時昭陽殿并沒有宮女過來……”,顏塬繼續道。

“是沐相剛好出昭陽殿透氣,遇見這宮女被架走,順勢問了問”,黑衣人惶恐道。

“沐箋!!又是沐箋”,顏塬怒不可遏地甩袖道。

黑衣人有些瑟縮,在顏相面前,最提不得的便是沐家人,尤其提不得的便是沐相,黑衣人只能将自己低到塵埃中,等待顏相開口。

黑衣人覺得自己都有些腰酸的時候,顏相終于重新開口:“那那個不孝女情況如何?”

“二小姐無恙”,黑衣人起身道。

不過顏相似乎沒有注意到他這些小動作,只問道:“我的意思是她的臉燒壞沒有?”

黑衣人不明所以道:“沒有,身上似乎只要衣衫有些破爛。”

顏塬臉上浮現出高深莫測,揮手示意黑衣人退下,但黑衣人卻只能硬着頭皮問道:“相爺,現在二小姐在三小姐那裏,不好動手了,否則會牽扯到三小姐,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

顏塬看了看垂首的人,揮揮手道:“不用了,既然她命大,就算她不願意,我們也要多用一用。”

黑衣人躬身應是,慢慢退出書房,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口中輕舒了一口氣。

而房中的屏風之後,書桌上的燈慢慢燃起飄渺的火焰,一位玄衣年輕男子走到顏相身邊道:“父親,為何又留着樂華的命了?”

顏塬嘴角泛起陰惡的笑容道:“我只是想到了一種更暢快的方法,讓沐箋迅速成為孤家寡人……,順便還捎上離君的兵權,哈哈……,你趕快做好準備,陳國和離國要開戰了。”

年輕人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卻沒有多問,只道:“是,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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