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已深了。

青石臺階上流水潺潺。沾血的花瓣兒順着枝頭飄落。

當世中最負盛名的兩把劍究竟誰更厲害些, 無人知曉。

大雨傾盆,那雪衣美人扶着肩膀站在一旁,烏發被打濕在頰邊,更襯得那花靥雪膚皎皎動人。

她半身倚在樹邊, 指尖不停滴着血,目光淡淡地看着兩人。

葉孤城此前便已受了傷,他薄唇緊抿着,鶴麾上也沾了血跡。

“你的劍慢了。”

西門吹雪淡淡道。

他的聲音很冷, 目光也很冷, 像昆侖常年不化的深雪。

葉孤城微微皺眉:“出劍便是。”

那白衣劍客卻緩緩搖了搖頭。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終有一戰, 但卻不是今夜。。”

他是一個劍客, 自然也不會趁人之危。

葉孤城不語。

卻見西門吹雪微微轉頭,看向那樹下雪衣女子。

“你跟不跟我走?”

這是三個月後他第一次和她說話,西門吹雪沒有問她當日之事, 亦沒有問她為何與葉孤城在一起,他只問她:“你跟不跟我走?”

吳裙指尖動了動,眉目輕斂:“師父要阿裙以什麽身份跟你走呢?”

“徒弟還是――情人?”

她聲音淡淡的,竟是聽不出情緒來。

西門吹雪冷聲道:“萬梅山莊只有一位女主人。”

他說這話時目光仍是無情的, 卻似壓抑着暗湧。

這倒讓吳裙想起江湖中傳言那墓碑上刻的字來。

可她卻緩緩笑了。

那笑意依舊很美,蒼白的面上芙蓉并生,竟像話本裏勾魂攝魄的妖精。

“師父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當日種種不過戲言罷了。”

那白衣劍客面色不變。

握劍的手上卻緩緩滴下血珠來。順着劍上紅绡緩緩滑落。

“師父入魔了。”

那雪衣美人低嘆了聲,竟有些惋惜。

那白衣劍客淡聲問:“你從一開始便有目的?”

他雖是問話, 卻是已經知道了。

吳裙輕輕笑了笑:“師父其實不也知道。”

“阿裙所求不過――入道而已。”

她眼中笑意盈盈, 話中卻是無情, 一字一句宛如利刃一般割骨剔肉。

葉孤城眉頭微動。

雨越來越大了,瓢潑打落在那美人身上。血珠順着青石階路流到花樹下的濕土裏。那雪色的衣袖已徹底被血跡浸染。

玉羅剎那一掌很重,順着劍氣駁回竟已傷了經脈。

可那美人這一個時辰卻從未多言。

她是一個對自己很狠的人。

西門吹雪想起她第一次拜他為師時,也曾在客棧外跪了一夜,她總是知道以何種姿态才能打動他。

可那姿态卻不是向着一人的。

白衣劍客眉眼淡淡。

電光閃過,他卻突然動了。

葉孤城指尖輕擡卻被一雙柔嫩手止住:“我與城主之約自然作數,只是今夜卻讓我師徒二人做個了斷。”

那雪衣美人也輕輕笑了笑,緩緩消失在夜色裏。

城主府:

陸小鳳和宮九來的有些晚。

他們來時葉孤城正赤着胳膊上藥。

“誰這麽大本事竟能傷得了葉城主?”

宮九冷笑。

葉孤城淡淡放下袖子:“玉羅剎。”

他說的直接,宮九倒愣了一下。

青衣男人摸了摸嘴角兩撇胡子:“城主可知玉羅剎現在何處?”

他一路來風塵仆仆,昨夜又和宮九打了一夜,原本是青色的衣袍上也沾了些灰塵。

葉孤城緩緩皺眉:“你是陸小鳳?”

“不想得城主竟識得在下。”

陸小鳳男子苦笑。

葉孤城微微點頭:“我雖久居南海卻也并非不問世事,四條眉毛之名也是聽過的。”

他聲音淡淡陸小鳳一時也不好接話。

宮九卻是搖着扇子問道:“阿裙呢?”

他這話一出,陸小鳳也斂了眉眼。

那羽麾劍客淡淡道:“她跟着西門吹雪走了。”

宮九搖着扇子的手頓了頓:“城主的劍與西門吹雪哪個更厲害些?”

葉孤城擦拭着劍的手頓了頓:“我與他之間終将有一戰。”

他看着劍峰,目光竟有些寂寥。

陸小鳳嘆了口氣。

天色未明,雨也未止。

兩人一直走着。

誰也沒有說停。

深深的巷子裏似乎望不見盡頭。

漆黑大門上貼着破舊的門聯,被雨打濕貼在木板上。

西門吹雪突然停下了。

他伸手敲了敲門。

“誰啊?”

藥童揉着眼睛不耐煩問。

卻見眼前突然多了錠金子。

“抓些藥。”

那劍客冷聲道。

藥童連忙接過金子來将門打開。

看見白衣劍客身後那芙蓉花靥的美人時目光微頓。

直到寒芒閃上脖頸才驀的回過神來。

幹笑道:“小子去叫先生來。”

那雪衣美人卻輕輕笑了笑。

“不必了,我師父通醫理。”

她聲音也很好聽,像柔柔煙隽拂過,讓人心下一酥。

藥童臉紅了紅。

卻見那劍客緩緩皺眉。

他的眼神很冷。

藥童打了個哆嗦,連忙道:“這藥都在這兒了,您們自己看。”

吳裙微微勾了勾唇角。

西門吹雪掃了眼鋪中藥材,提筆寫了份單子扔給藥童:“照着這個抓藥。”

藥童點頭退下。

便聽那劍客皺眉道:“熬七分,天亮之前端過來。”

吳裙斜倚在窗柩處看着,眼中帶了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師父這是何意?”

她輕聲問。

西門吹雪眸光淡淡不語。

直到天亮時那藥童回來,才伸手接過藥來。

掌心蘊了真氣将熬爛的草藥貼在那流血的傷口處。

吳裙只覺被那人手掌握住的地方蘇麻刺痛,不由微微蹙眉。

西門吹雪目光微頓,在那雪色藕腕兒上滑出一道來任由黑血流出。

“以後別叫我師父。”

藥鋪裏裏靜靜地,過了很久才見那白衣劍客淡淡道。

吳裙輕輕笑了笑:“可我偏要叫師父。”

她話音剛落便被人擒住了下巴。

白衣劍客摩挲着手下細膩觸感,突然冷笑:“你師父會對你這樣嗎?”

他慢慢附下身去,撕咬着那蒼白的唇瓣。

吳裙被迫仰起頭來,長睫輕輕顫抖着。被劍客握着的腰肢軟的不可思議。

“師父~”

不知是誰輕笑了聲。

天已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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