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宮心計(三章合一)
西郊的梅子林可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地方。
倒不是別的什麽原因, 那裏正是京城最大的一片兒墳場。
梅子林旁邊的村莊也古怪的很,叫‘石頭村’, 石頭村裏的人都有些陰沉沉的,大家都說是因為住在梅子林邊上的緣故。
現在一聽自己要在那兒待上七天,所有人都炸毛了。
“怎麽可能!”
“我要請假。”
國師說完這些話功成身退的後退一步,不管了。
蘇靳蘇大人慢吞吞的逆着光, 用飄着仙氣兒一樣的聲音說;“可以,這次集訓不參加的, 取消科舉資格。”
他故意的頓了頓,在衆人變幻莫測的神情之中再加上兩個字。
“終身!”
這下人群頓時就安靜如雞了。
來技校的哪個不是為了科舉?
為了出人頭地。
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暫且不說,他們自己願不願意考是一回事兒, 但就這樣回去肯定會被千方百計費勁心思送他們來技校的父母雙親給拔下一層皮來。
“沒什麽意見的話, 咱們就分組吧。”
蘇靳淡漠的視線緩緩的在衆人面前掃過。
Advertisement
“男子分一組,女子分一組, 每組選出一位監管人,怎麽選,用什麽方法,你們自己說了算。”
這話一出,衆人也顧不上恐懼那梅子林了, 紛紛四下看了起來。
能進技校的人都精明着, 家裏有錢的人情世故更加通透些, 家裏沒錢的都是憑着自己的才學腦子考進來的。
這監管人,雖說沒有品階,還有些吃力不讨好, 但是着實是能讓自己露臉的好機會。
蘇靳也好,國師也好,在看着他們的同時也都在考察,這麽多人裏面,哪幾個是出挑的。
用栗夏的話來說,就是現代的班長,團支書一類的,你要被老師看見,你有領導力,以後有什麽好事兒老師也會第一個想到你。
“我覺得,要比,自然是比書法,書法乃精髓所在,更是每一個讀書人都要紮實的基本功。”
一個顯然字寫的不錯的學子如此說道。
“書法各有各的好,也分不出個誰好誰壞,按我說,不如現場作詩如何?”
這是另一個顯然詩寫的還不錯的學子。
“不不不,按照我看,還的是禮義。”
“自然是……。”
那些男學子你一眼我一語的吵得面紅耳赤。
女生這邊倒是矜持多了,又是另一種畫風。
“王小姐作詩乃是最佳,這監管之人理當該是王小姐的。”
“李妹妹切莫這樣說,妹妹的四藝無人能及,這位置當然是妹妹的。”
“照我看,咱們這些人裏面,就數六公主的身份最為尊貴,六公主覺得呢?”
“白妙姐姐深得大家信賴,白妙姐姐才是監管人的不二人選。”
好一派其樂融融的和諧場面。
栗夏一邊心不在焉的剃着自己的手指甲,一邊默默觀察蘇靳。
這人今天還是那麽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誰都不知道他那張神仙一樣的臉下面藏着一顆黑透了的心。
“順便提醒你們一句,男子組和女子組是要比賽的。”蘇靳慢悠悠的補上一句,“至于比的是什麽我現在不方便透露給你們,但是,肯定不單單只是詩詞四藝那麽簡單的東西。”
技校裏學的,除了詩詞四藝還有什麽?
不就是武校學的了嗎?
也就是說,最後還要動手的?
“因為人數太多,所以一些比賽,要兩位組長出來代表你們所有的人,選人可千萬要慎重一些。”
這話一出,所有人又不約而同的寂靜了下去。
“李兄不是寫的一手好書法?李兄可以的,李兄上吧。”
“王兄說的哪裏話,王兄虛長我幾歲,這種時候自然是王兄這般閱歷豐富之人才能挑上大梁。”
“姐姐不僅四藝學的好,騎射也比我們好多了,不如姐姐上?”
“妹妹可別自謙,姐姐年紀大了,一動就腰骨痛,還是妹妹來。”
叽叽喳喳的聽得栗夏腦袋都疼了。
“慶陽郡主覺得怎麽樣?”
在衆人都争論不休的時候,一個聲音幽幽的問道。
衆人轉身一看,就是那位雖然身份極高,但是一直都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六公主殿下。
“不怎麽樣。”栗夏歪着頭打量她一眼,早就覺得她透着重重的古怪勁兒,小時候還因為這位六公主背了一次鍋,這事兒她可忘不了。
“照我看,慶陽郡主也是最合适不過的人選了。”白妙自從之前被栗夏救了一次之後,就一直想着以後該怎麽去報還這個人情。
栗夏當然也認識這個小姑娘,所以說什麽叫做豬一樣的隊友?
校霸那是什麽樣子的存在,那是雙手插兜,站在背後壓陣一樣的存在,怎麽可能是那種沖鋒陷陣充滿熱血的代表呢?
“我不當,你們愛怎麽樣怎麽樣。”
栗夏不管這群人,轉身就走。
“記得晚上訓練場集合。”蘇靳的聲音在後方幽幽的傳來,栗夏轉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頭接着走。
之後的事情栗夏是不了解了,但是聽說男子組最後是白沖做了監管人,然後女子組是那位一直今天請了病假又突然回來了的謝太傅之女謝穎成了監管人。
這個新穎也是能人,作為太傅的女兒,詩書四藝自然是不用說的,每回都是拔尖,但是她武校裏的一些課程也不太弱,雖然不能和栗夏這樣怪物比,但是比比任詩之流還是可以的。
文校那邊就更是碾壓一片了。
文校的女孩子多,武校的女孩子少。
所以一切按照文校女孩的想法來,讓她們推薦武校的女人是不可能的。
所以謝穎理所當然的就脫穎而出了。
“郡主,你要準備什麽啊?”
金茹愁腸百結的整理自己的衣服,“為什麽要去梅子林啊,我好怕鬼的。”
栗夏一邊懶洋洋的把自己的軟鞭綁在腰上,一邊摸出一把瓜子來。
“不用準備什麽,準備衣服和刀具就好了。”說完她挑了挑眉,壓低聲音,“我倒是沒什麽,你既然這麽怕,要不要帶着符咒什麽的?”
金茹被他說的整個人毛孔直豎,抖着自己的小嗓音吶吶說道:“你,你可別吓我。”
“我逗你玩兒的你怕什麽。”栗夏也沒真的想怎麽樣,“不是說那梅子林邊上還有一個石頭村嗎?都有村落你怕什麽?”
顯然栗夏離開京城五年,并不知道石頭村的傳說。
“可是,那,都說那是個鬼村啊。”
金茹自己說這個感覺頭皮都要炸開了。
“而且咱們肯定是要住在石頭村裏面的,郡主怎麽辦我好怕!”
但是不管金茹再怎麽害怕,該來的還是來。
訓練場上站了将近百個學子,一個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謝穎和白沖站在兩方隊伍的最前面。
這是栗夏第一次看見謝穎,怎麽說呢,這姑娘的容貌和她的名聲完全不成正比,小小的眼睛,圓圓的臉蛋,臉上還有小小的一顆顆的雀斑。
很平常的容貌,不過她氣度特別好,站在那兒的存在感很強。
“監管人點一點人數。”國師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袍,整個人都要融在夜色裏了,那張臉在火把強光的映照下更加詭異妖豔。
栗夏甚至覺得他眉心如果點上紅點,就是那種電視劇裏經典的魔族頭頭的形象。
栗夏的名字是最後一個被點到的。
點到她名字的時候,謝穎先頓了一下,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金茹在栗夏身邊很不安。
“郡主,你說她是不是看你不順眼?”
栗夏摸摸自己的頭發,似笑非笑,“我這麽優秀,怎麽就是看我不順眼了呢?要有理由也只能說是她暗戀我啊。”
金茹被她的迷之自信給驚呆了,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一行人開始慢慢的往梅子林哪兒走。
因為路程有些遠,所以大家都是騎馬去的,浩浩蕩蕩倒是驚訝了京城之中正準備關門睡覺的百姓們。
“呦,這是做什麽啊?”
“大晚上的瞎折騰啥?”
大晚上的誰也看不見誰,所以大家的膽子也都格外的大起來。
栗夏的騎術一向來都不錯,一馬當先的騎在最前面,蘇靳不緊不慢的吊在她身後,風灌起他的長袍,翩然若仙。
至于國師大人當然是吊在最後面,有他在後面盯着,加上立在他肩頭那只眼睛綠油油的貓兒,誰都不敢回頭跑路,只是悶頭往前沖。
衆人騎了約莫不到小半個時辰,就看見前面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
有一陣陣清新的梅香在衆人的鼻尖炸開。
盡管被這樣的香氣籠罩着,但是衆人臉上一點輕松的意味都沒有。
西郊梅子林,個個梅子都界的又大又紅,但從來沒有人來這裏摘過梅子吃。
只因為這梅子樹林裏,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墳場,而且還都不是正經墳場。
就比亂葬崗稍微好點而已。
都說這裏的梅子是用底下的死人供養長成的,每一顆梅子裏都帶着那些枉死之人的怨氣。
而這邊的梅子長久沒有人摘取,生了梅子,熟了又掉落,慢慢的,這裏就變成了一片越來越繁茂的梅子林,最終這份繁茂連陽光都被遮擋住,途留下陰森森的恐怖感。
正想着,衆人突然聽見‘咔嚓’‘咔嚓’的聲音。
像是什麽東西被咬碎了,在嘴巴裏面一點點咀嚼,然後緊接着又在前面黑暗之處聽見了‘刺溜’‘刺溜’的吸水聲。
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尤為可怖。
“什,什麽聲音?”站在最前面的謝穎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白沖眯了眯眼睛,四處看了看之後。
“蘇大人和慶陽郡主不見了?”
衆人頭皮一炸,有的女孩已經忍不住往後退了好幾步,做出有什麽不對勁的就馬上策馬狂奔的樣子,那氣勢可比之前武校測試禦馬術要來的強的多。
‘嘩啦啦’樹枝晃動的聲音,然後一顆小石頭一樣的東西猛地就砸到了白沖的臉上。
白沖‘啊啊啊’的叫起來,驚叫聲瞬間驚恐了他身後的一片人,大家一起尖叫起來。
正當有人忍不住就要往外面奔的時候,一個身影猛地将前面的白沖給撞開。
白沖的叫聲停了下來。
前面一排人也停下來,漸漸的,大家都冷靜了下來。
騎在白沖馬上的,真是蘇靳,他拿起邊上侍衛舉着的火把,往樹上照了一下,說:“下來,別吃了。”
衆人順着他的視線往上看去。
看見栗夏正坐在一顆粗壯的枝桠上,手上捏着兩顆梅子,一顆已經剝了皮,正刺溜刺溜的吸着水。
她懶洋洋的晃了晃自己的腳,粉嫩的舌尖伸出來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嘁,一幫小廢物!”
衆人的火氣一下子就爆了出來。
“你說什麽?”
“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這麽吓我們!”
“你再這樣我就……。”
第三個人的話還沒說完。
蘇靳已經涼涼的開口,“就怎麽樣?”
那人被他一記眼神看的心口發慌。
“在這裏說明一下,凡是在集訓的時候惡意尋仇,拉幫結夥的,也将被取消科舉資格。”
衆人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大家一起還不怕栗夏,但不能拉幫結夥的話,誰是那小霸王的對手?
“好,接下來咱們先來玩一個游戲。”
國師大人笑話看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的開口,“你看你們,一個個怕什麽?”
每次他一開口,衆人心口就是一抖,連帶着臉色也唰唰的白了。
國師大人笑的十分溫柔,“我又不會吃了你們。”
“接下來你們依次進入這篇林子,這片林子裏有許多的指示木牌,跟着這些木牌走你們就能到你們休息的地方,當然,這些木牌會給你們很多的選擇,選擇不同,休息的地方也是不一樣的,你們自己且行且珍惜吧。”
他意味深長的又添加了一句話,“哦對了,還有,建議你們不要一群人一起走,那樣對你們沒好處的知道嗎?”
衆人臉色已經白的透透的了。
有一個學子顫顫的開口說:“國師大人,我能問問,這游戲的法子是誰提出來的嗎?”等他以後功成名就了,揍不死他的!
國師大人非常大度的回答他。
“陛下!”
學子感覺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陛下,這是為什麽啊?
你是不是不愛你未來的朝堂棟梁們了?
不管廣大學子心中的想法是如何。
再怎麽磨蹭,都要一個個的進到林子裏面去。
金茹全程都緊緊的貼在栗夏的身邊,讓蘇靳看了眉頭直皺。
栗夏一邊走一邊往後面看,
除了一些零零落落的學子,蘇靳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
栗夏覺得心口毛毛的,又不好說什麽,大路朝天,大家愛走哪邊走哪邊。
終于來到一個岔路口,上面果真盯着一只木牌。
木牌的後邊左邊右邊各有兩條小路。
左邊寫着‘心愉之’,右邊寫着‘膽怯之’!
金茹死命的拉着栗夏要走左邊的路。
“郡主,聽我的吧,好多人都走這邊的。”
栗夏全身都在拒絕。
“我是那種走尋常人的人嗎?”她掰開金茹的手,“我就要走這條。”她單手指向了右邊的路。
她到希望能遇到鬼呢,這樣她就可以來和他們進行一個親切友好的交流。
比如說。
‘嘿,你是什麽年代的鬼?怎麽死的?’
‘哦,我是二十一世紀的鬼,被板磚拍死的,不過運氣比你們好我又借屍還魂了啊哈哈。’這樣的交流對話。
多麽和諧友好?
金茹很猶豫,她很想跟着栗夏,跟着她有莫名的安心感。
但是那右邊的路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路。
正在金茹苦苦掙紮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突然身後的蘇靳一聲不吭的走在了前面,越過兩人,直直的往左邊的路上走去。
金茹就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
“郡主你看,蘇大人都走那條路,他肯定知道哪條路比較好,我們走左邊好不好?”
當然不好!
栗夏本來就想走右邊,現在更想走右邊了。
“我要走右邊。”說完甩開金茹的手就往右邊的道上一路狂奔絕不回頭。
金茹沒辦法,自己又沒膽量走右邊,只能默默的往左邊路上走。
只是走着走着,突然看見靠在一旁樹幹上的蘇大人。
她心口砰砰的跳。
“蘇大人!”
她立正站好,乖的不能再乖。
蘇靳語調慢悠悠的,“栗夏人呢?”
“往右邊走了。”
蘇靳點點頭,轉身就要往回走,這個動作把進入吓了一跳,這路是不好嗎?為什麽蘇大人要往回走了?
誰知道蘇靳聽見後面的腳步聲之後猛地回頭,語氣沉沉的說:“站住!”
進入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動了。
“筆直的往前走,不要去找栗夏,明白了嗎?”
她僵硬的點點頭。
總覺得,現在的蘇靳比右邊那條路更加可怕。
栗夏一路走着,這林子确實陰森恐怖,不過比起二十一世紀的鬼屋來說又算不了什麽了。
畢竟鬼屋那邊有燈光,扮演成鬼的工作人員,還有各種恐怖的背景音樂。
這裏雖然說黑了點,但空氣清新,一點兒也不壓抑。
甚至還……卧槽那樹底下居然藏着一個人?
栗夏瞪大眼睛。
走到那棵樹下面。
果然是一個人。
一個胖嘟嘟的小團子。
小團子臉上還抹了兩條紅紅的長痕,栗夏湊近他聞了聞之後,一掌拍在小團子的肉呼呼的小手上。
“說,你哪裏來的番茄?給我來一個!”
小團子眼睛大大的,穿着一件白色的小褂,肉呼呼的眼睛抖了抖,然後嘴巴一癟,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那哭聲還細細的,小小的,在這梅子林裏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蘇靳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小團子抱着一顆大樹,嗷嗷的哭的十分凄慘的場面。
這大概就是屬于懷帝的惡趣味了。
早就聽說懷帝年輕的時候很會玩,但沒想到這次這游戲會這麽……叫人一言難盡。
居然連石頭村裏的人都被懷帝支使過來吓人了。
“我,我沒有你說的那個東西,嗝兒!”小團子打了個哭嗝兒。
“那你臉上用什麽畫的?”
小團子眼睛轉了轉,想起自家爹爹娘親說的話,“是血!”
又是輕輕的一巴掌拍在小孩頭上,栗夏沉着一張臉,“小孩子家家不許說謊,說謊鼻子會變長的。”
小團子驚恐的捂住自己的鼻子。
然後從自己的懷裏掏了掏,摸出一個小番茄,遞給栗夏大佬。
“我只有這個了。”他看着可憐巴巴的。
栗夏毫不介意的接過來,然後從自己懷中摸了摸,拿出一塊包好的芙蓉糕,“我拿這個和你換怎麽樣?”
小團子借着栗夏手上的火把看清楚那糕點,糕點做的很漂亮,還有芙蓉花的清香。
是他所不懂的精致。
“可以嗎?”小團子手已經伸過去了。
栗夏幾口就幹掉了一個小番茄,酸酸甜甜的還不錯。
“小孩兒,還要走多久能到你們的村莊?”
這附近除了石頭村就沒有能住的地方了,所以最後大家肯定是住在石頭村那些村民的家中的。
“還有好一段路呢。”
小團子萌萌的捧着自己的腦袋,“爹爹說了,今天會有哥哥或者是姐姐住在我們家,今天晚上有炒肉吃呢。”
這種偏僻的地方,一盤炒肉已經是最好的招待了。
栗夏笑了笑,“那我去你家休息好不好?”
小團子歪了歪腦袋,“好,我爹爹說了,讓我接一個人回家的。”
看來正如栗夏所想的,藏在這裏的都是村民,而且根據他那位皇帝舅舅的惡趣味,這些來接他們的村民都是扮成‘鬼’的,先吓一下他們,然後再一個個的接他們回家。
而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左邊那條路。
所以……左邊,都是鬼啊。
她正這樣感慨着,突然聽見一大片的尖叫聲,然後就是紛亂的腳步聲。
國師站在離蘇靳和栗夏不遠處的地方,肩頭上蹲着一只黑貓,懶洋洋的眯着眼,掩下了眼底幽綠的光芒。
“所以我都說了,不要聚在一起走,真是不乖啊。”他語調微微上揚,像是在勾引一樣。
一個白衣少女從他身後走出來,黑貓一下子來了精神,撲進少女的懷中。
“卓景,我困了!”
國師大人揚唇,溫柔俯身在少女耳畔留下綿長的氣息,“正好……我也想睡了!”
這邊的栗夏和蘇靳完全沒有感覺到那邊的膩歪,他們兩個面前突然出現了一群奔跑的人,紛紛從他們身邊繞過去,漫無目的滿心絕望的往外面跑去。
而他們的身後,把自己打扮的有些慘不忍睹的人正在追着,手上還拿着繩子,棒子,菜刀的都有。
栗夏正打算避開他們,身子卻猛地一重,整個人就被拉到了一旁,緊接着,一個身軀就貼在了她的身上。
帶着淺淺的冬日融雪的香氣,又像是樹尖兒上冒出的新芽。
“你幹嘛?”
栗夏僵硬着一張臉開口。
蘇靳閉着眼睛,漂亮卻有些淩厲的眉眼此刻溫柔下來,他貼着栗夏的肩膀,小聲說:“我怕鬼。”
栗夏被他的理由給驚呆了。
蘇靳會不知道這些布置?
他不是和懷帝是一夥兒的嗎?
他掙紮着把蘇靳給拉開,“少來,你和我舅舅是一夥兒的,你會怕?”
他低着頭,叫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
“我不知道。”他似乎是真的吓到了,聲音都有些無力,“你信我。”
栗夏也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真的,正打算再仔細研究一下,旁邊突然冒出一個畫着一張大花臉的大叔。
那大叔跑的氣喘籲籲的,擡眼看了看前面正在狂奔的一群年輕力壯的學子,再看看這裏僵着不動的兩個人。
大叔緊了緊手上的繩子。
蘇靳就站在他身邊,栗夏看着蘇靳對她擡頭,唇畔說白就白,眼睫說抖就抖,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他抿唇慢慢的,艱難的轉開視線。
任憑那大叔把繩子套在他身上也一動不動。
栗夏糾結了一瞬間,還是決定不管了。
反正是被綁回家休息的。
想通了的栗夏轉身就想帶着小團子走人,小團子卻愣愣的看了蘇靳三秒之後,猛地叫起來,“啊,就是這個哥哥,我爹爹說了,這個哥哥能去村長家吃飯。”
村長家是村裏最有錢的人家了。
“你家也不錯啊。”栗夏莫名其妙。
小團子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恩,不過你們只有今天能吃肉,以後都是白水窩窩頭,爹爹說了,這是給你們的歷練。”
“村長家是招待兩個好漂亮的哥哥的,他們能吃肉,你們不行的。”
栗夏梗着一張脖子慢慢轉身。
恰好對上蘇靳緊閉的雙眼,一張神仙般的臉蛋蒼白出奇。
“喂!”栗夏對那大叔喊了聲。
大叔正開心着自己終于不用跑了呢,一轉眼就聽見那小姑娘在叫自己。
“小姑娘,幹啥?”那大叔一臉困惑的看着栗夏,“我家裏就招待一個,你再找個人去吧。”
栗夏嘴角扯了扯,然後,猛地高擡腿。
‘啪’的一聲,一顆長得比較低矮的樹枝應聲倒下,摔在地上,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那大叔拿着繩子的手都抖了一下。
栗夏靠在樹幹上,點了點蘇靳的方向。
“放下。”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方向,“那個人是我的!”
蘇靳唇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愉悅的弧度。
他撞進栗夏的眼睛裏,裏面似炸開千萬束煙花,驀然照亮他未來幾十年的路。
大概是飛出去的那顆樹枝實在是太粗,威脅力實在是太大,所以大叔轉頭就跑路。
蘇靳手被綁住,蒼白着一張臉讓人看見就有點狼血沸騰。
鑒于剛剛見死不救的場景,栗夏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你沒事吧?”她蹲到了蘇靳的面前,“我剛剛轉身不是想走,就是想蓄力你知道不?”
她一本正勁的說着謊話,偏偏他連她的謊話都覺得十分勾人。
“我知道。”蘇靳笑的乖乖的。
栗夏解開他身上的繩子之後,蘇靳整個人就趴在了她身上。
“我腿軟。”眼看着栗夏又要炸毛,蘇靳慢吞吞的說。
“我還餓的腿軟呢。”栗夏哼哼唧唧的把他扛起來,握住她肩頭的手掌心不斷傳來滾燙的熱度,讓栗夏一度認為蘇靳是發燒了。
“我帶你去吃飯。”蘇靳知道她想表達的是什麽意思,“去村長家吃飯。”
這小夥子上道。
栗夏心頭感慨,一把扶住蘇靳的腰身,把他整個人都帶了起來。
蘇靳只覺得自己腰間被一只小手也壓住,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中墨色翻滾,盯着栗夏的眼神也一點點的變得危險起來。
不過顯然,此刻的栗夏是看不見的。
她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問他:“你的呼吸聲怎麽變得這麽重?”
蘇靳咬緊自己的牙根,“被吓得。”
栗夏點點頭,小團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看着這個哥哥盯着姐姐的眼神想是想要吃了她一樣,莫名的覺得心裏有點小慌張。
走了幾步,栗夏還是覺得不對勁兒。
“你的身子怎麽這麽燙?”
說完她還空出一只手貼上了蘇靳的脖頸。
冰涼的手碰到他的脖頸,不僅沒有降溫的功效,反而讓他渾身更加滾燙了。
少女特有的馨香直直的往蘇靳鼻翼裏蹿。
他閉上眼睛,“也是被吓的。”
栗夏轉身,點點頭。
“原來你怕鬼啊。”
小姑娘一路扶着他一起走,肩頭在他胸前不斷的磨蹭着,瞬間就點起燎原大火。
好在小團子的家馬上就到了。
快要着火的蘇大人被放在了凳子上,他額角都憋出了汗。
小團子的爹娘給他倒來了水,看着兩人親密的一起走進來的樣子,就對蘇靳說:“你這小相公不行啊,單子忒小了,還沒你小娘子的膽子大呢。”
蘇靳身上的溫度慢慢的散去,聽他們這麽說,唇畔揚起了一個笑容。
“是啊,多虧她一路護着我。”
相公溫柔俊美,小娘子活潑大方,看着就讓人心中舒坦。
栗夏沒聽到這些話,她正蹲在門口,看着石頭村的村民們一個個的把那些被吓懵了的學子們從梅子林裏拽出來。
她就樂的直拍腿。
正看的高興,就聽見身後有一道軟軟的聲音響起來。
“慶陽郡主膽子果然大的很。”
栗夏聽見聲音之後扭過頭去,就看見裹着披風抱着一只黑貓兒的少女站在她身後。
這是六公主瑞安,栗夏依稀記得她的名字叫做白濘。
“怎麽?來搭讪?”
栗夏眯了眯眼睛,雙手抱胸看着她。
“我記得,這貓兒是國師的吧?”她用一種詭異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六公主白濘,“你們兩個有一腿兒。”
六公主的手一頓,黑貓沒了小姑娘的撫摸,不甚滿意的喵了一聲,然後對着栗夏龇牙咧嘴。
栗夏對着這貓兒翻了個白眼,“真是和主人一樣不讨喜的貓兒。”
六公主勉強的笑了笑,這種明明不是在罵她卻感覺自己被罵了的錯覺是怎麽一回事兒?
“不知道慶陽郡主認不認識謝太傅之女謝穎?”六公主覺得和栗夏這人說話還是說直白點,因為栗夏好像腦回路和她們不太一樣。
“不認識!”
六公主:感覺把天聊死了怎麽辦?
“你這種一般就是挑撥離間的開頭了。”栗夏擺擺手,“她沒有得罪我的地方,我和她也沒有過節,我不會幫你對付她的。”
宮心計?
抱歉,她喜歡的是熱血高校。
她們頻道都不一樣的,恐怕不能成為好朋友來着。
“是嗎?”六公主也不生氣,她摸了摸黑貓的腦袋,“我不是來挑撥的,我只是來提醒的,不出三日,郡主你定會在她手上吃一個大虧,你可以不信我,當然,我不介意到時候郡主和我聯手。”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樣,六公主笑容純潔無害,伸出自己的手,單手就抄起旁邊的一塊至少二十斤重的石板,一下子丢在外面的空地上。
“畢竟,朋友什麽時候都可以做。”做完這些,她看着目瞪口呆的栗夏,笑容得體,“這塊石頭有點礙眼,我挪個地方,郡主不介意吧?”
二十斤……說實話,栗夏也舉得起來。
但是問題是六公主看着像是風一吹就倒了的人,這反差就很萌的了。
正打算問問她是怎麽用自己這種弱不禁風的身子練出來的,六公主已經看見從遠處走來的謝穎,唇角一掀擡腳就走了。
謝穎也遠遠的就看見了六公主和栗夏。
這兩人湊在一起……她緊皺了眉心,想了一會兒,還是沖着栗夏走過來。
“慶陽郡主可有受到驚吓?”她貌似關心的問。
栗夏想了一會兒,點點頭,“還好還好,倒是我把別人吓着了算不算?”
謝穎不知道該怎麽接。
“剛剛那是六公主嗎?”謝穎看着白濘離開的方向,輕笑了一聲,“我之前都沒在林子裏看見六公主,覺得擔心的很。”
栗夏也不隐瞞。
“是啊。”
“六公主和郡主關系很好嗎?”
她又問。
栗夏思索了一下,說:“那倒也不是,她就是來找我探讨一下問題的。”
謝穎眉心一動,放低聲音,“什麽問題?”
栗夏摸摸自己的胳膊,笑的特別單純。
“暴力美學!”
都說了她不喜歡宮心計的嘛,看……接不上話了吧又!
作者有話要說: 栗夏小紅帽:蘇靳蘇靳,你的臉蛋為什麽那麽好看?
蘇靳大灰狼:為了誘拐你啊!
順便推薦一波邪哥的新文。
對沒錯就是六公主和國師大佬的故事。
《六公主她好可憐》小可憐乖乖,把門兒開開
全京城的人都說。
六公主從小就被寄養在皇後名下,不受寵愛,好可憐。
六公主摸了摸皇後偷偷送來的寶石珠翠,笑了。
全京城的人又說。
六公主從小身子不好,風兒一吹就倒,真可憐。
六公主揮舞着好友送來的淨重二十五斤大砍刀,又笑了。
全京城的人還說。
六公主被那‘老妖怪’給看上了,要變成國師夫人了。
真是可憐的不能再可憐。
六公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身穿玄色長袍面容妖異的男子。
笑不出來了!
這是一個僞蘿莉和僞大叔(真小哥哥)的故事。
寶寶們點進作者的專欄裏就可以收藏啦,麽麽啪,今天依舊如此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