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誰高攀?
碧水從來都沒有這樣為栗夏擔心過。
也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韶華。
她像是方寸大亂, 渾然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一樣狼狽的沖進宮中要求懷帝派兵去找栗行風。
但是韶華可以任性,懷帝卻是不可以的。
他派遣了另一位得力的将領去邊城支援, 韶華當場就說要跟着一起去。
懷帝大怒,這是他第一次對韶華這個珍之重之的姐姐這麽兇。
這件事情幾乎是立刻就傳到了那些閑着沒事幹的京城婦女的耳朵裏。
人人都在說韶華公主這是對栗行風餘情未了,不知輕重,妄圖參論國家大事, 幾乎人人都在揣測韶華公主的猖狂日子是不是到頭了。
碧水看着栗夏。
這是她一心看着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承受了本來不該屬于她承受的苦楚, 如今……又要讓她嘗一次失去父親的滋味兒不成?
碧水很明白,上了戰場,失蹤, 就是戰死的另一種說法。
沒了栗行風這顆大樹的庇佑, 栗夏的未來又該如何?
“郡主,你……?”
碧水的眼神看起來十分的小心翼翼。
“準備馬匹, 我要入宮。”
栗夏将手上的包裹給安置好,外頭的夜色漸漸的濃郁了起來,看着外頭那一片如墨一樣的濃黑色,她覺得京城的夜晚有些難以喘息。
“姑姑,你別哭啊。”栗夏抹了一把自己幹燥的臉, “你這樣弄得我不哭就好像不是栗行風的女兒一樣了。”
“他是怎麽樣的人我清楚。”栗夏的聲音铿锵有力, “那是讓我百招和一只手我都沒法兒贏他的人, 我栗夏這兩輩子都沒有這麽服氣過一個人,所以,他怎麽可能用那麽低調的方式離開。”
碧水正處在一個對未來惶恐不安的神思之中, 完全沒注意栗夏內心波動随口而出的兩輩子這三個字。
“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我們進宮,去試探一下不就好了?”
她翹着唇角,眼角又沒有半分笑意。
馬匹走到半路,就正好撞見了一個熟面孔。
那人正帶着一箱箱的東西往回走,看見栗夏的那一刻那人臉上露出幾分慌張的神色。
栗夏認識她是因為她曾經聽白沖抱怨過。
說他娘總是找她幫他留意着京城合适的女兒家。
這人就是京城非常有名的那保媒人啊。
她眼中的閃躲讓栗夏覺得奇怪,但顯然現在也不是糾結這些事情的時候,她揚起馬鞭就是狠狠一下,拍打在馬尾上,留下塵土飛揚。
那媒人收回自己的目光,抖了兩下,又連着呸呸的吐了兩口土。
“嘁,真是晦氣!”
媒人的目光變得刻薄起來,“原以為接到了好事兒,簽到了好紅繩,沒成想那栗将軍居然這麽不頂用,韶華公主又失了寵,本來還想着這母老虎肯定沒人要,這樁提親也是穩穩的,如今她身份不用往日,怕是再難過活喽。”
媒人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叫人把東西往回搬。
“這國公府的大門這位小郡主怕是高攀不上喽。”
她聲音漸漸的淡去.
栗夏到皇宮之後,就有兩個侍衛将她攔下來。
“郡主,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在皇宮內策馬。”
以前她也是這樣進的皇宮,到底還是不一樣了。
栗夏深吸了幾口氣,也沒多說什麽,從馬上下來,脊背挺的筆直的走向皇宮裏。
起初她就一無所有,再壞也壞不到最初的模樣了。
所以她無所畏懼。
書房裏,傳來懷帝驚慌失措又暴怒的聲音。
“豈有此理,卓景,帶禦林軍去,一定要把韶華公主帶回來!”
栗夏心頭咯噔一下,正好小太監上去傳話,說是慶陽郡主來了。
懷帝透過那層薄薄的木門往門外深深的看了一眼,收斂了一下自己的神情,說:“請她進來。”
又好似聽不出什麽怒氣了一樣。
栗夏低垂着眼睛,在和那傳話的小太監錯身而過的時候,那小太監壓低了自己的聲音,飛快的帶出一句。
“韶華公主出城尋将軍去了。”
栗夏驚訝的怔在原地,不是因為韶華的這個舉動,她那個性格做出這事情太正常了。
而是這個太監為什麽要幫她?
她自然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這太監其實是蘇靳的人,這會兒給自家未來夫人提個醒實在再正常不過。
栗夏就保持着這麽一個困惑的樣子來到了懷帝的面前。
懷帝看着面前的小丫頭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着,就知道她肯定在想着什麽不太好的事情,“怎麽?”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有一種餘怒未消的感覺。
栗夏從小太監給她帶來的驚訝感之中走出來,笑了笑,說:“沒什麽,就是覺得上次皇帝舅舅你答應給我許的那個願望,我不要好像太可惜了。”
她說的自然是之前她從梅子林那兒走出來的事情,懷帝曾經就問她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哦?”懷帝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意味不明的意思,“你想要什麽?”
栗夏抿了抿唇,在懷帝沉沉注視的目光之中擡頭,聲音愉悅的像一只終于長大的小鳥兒。
“皇帝舅舅,我想要……。”
……
張太後得知栗行風失蹤的時候,其實是沒多大的感想的。
但是等她知道韶華也跟着跑了出去要自己去找栗行風還和自己兒子吵起來的時候,兩眼一黑就背過一口氣去。
吓得太醫院人仰馬翻的。
連懷帝和栗夏都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張太後好不容易醒過來之後就抓着懷帝的手大聲痛哭,她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如今是皇帝,要什麽什麽都有,但是這個女兒,是真的諸事不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兒。
“你陪陪你的外祖母。”
懷帝一把就把栗夏拉過來塞過去,“朕朝中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也不管張太後的痛罵,沉着一張臉走了出去。
走出太後寝殿,懷帝一直繃着的臉才微微的松了松,良久之後,他搖頭嘆息。
“這可都是什麽事兒啊!”
寝殿裏,栗夏好生的安撫了一下張太後的情緒,等她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才從寝殿裏退出來。
她的這些個靠山,父親失蹤,母親惹怒了懷帝之後拍拍屁股跑路了,外祖母又病倒了。
剩下一個懷帝……皇帝的恩情是最靠不住的,這點栗夏還是知道的。
畢竟六公主作為他女兒,都沒受到多大的優待不是?
除了太子,像雙生皇子那樣兒的,基本都處于一種放養的姿态。
說道雙生皇子,栗夏又不得不感慨,這皇宮可真是巧了。
因為這兩人現在就對着她的方向迎面走來。
“夏夏。”白林的臉上都是擔憂的神情,“你還好嗎?”
白景也有些難過的看着她。
“我沒事兒啊。”栗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多大點事兒,對了,你們上次怎麽沒去梅子林?”
“父皇說要給我們也安排一些朝堂政務了,所以我們可能都不會去技校了。”
科舉?
那都是非皇室人員們考考的,懷帝的兒子,自然是不用去上學也能謀職的。
栗夏點了點頭,笑彎了眼睛。
“那不錯啊,恭喜恭喜。”
白林卻覺得她的狀态很不對勁,怎麽看,她現在都應該抑郁不得吧?
甚至他還存了幾分私心,要是栗夏難過了,這時候他去安慰她,說不定……這一直不開竅的傻姑娘就能對她芳心暗許了呢?
不過他們顯然沒有時間和栗夏說太多的話,因為懷帝又來叫他們去辦事了。
送走了兩人,栗夏才松了一口氣。
她其實真的沒什麽事兒,栗行風的消息,如果不是他的屍首擺在她面前明确的跟她說他死了的話,誰也別想看見她掉一滴眼淚。
又不是奔喪做什麽哭哭啼啼的樣子?
至于韶華,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和栗行風像是一截斬斷了的蓮藕,那一根根無形的白絲将他們不遠萬裏的牽連在一起,誰也砍不斷,誰也看不見。
就好像除了她誰也不知道,栗行風的房間裏,擺滿了韶華的畫像,她笑着的,哭了的,在翩然起舞的,在伸手折蓮時,畫的很好看,那是用一雙舞刀弄棒的手,一筆一劃,多少個日日夜夜帶着滿腔的柔情凝練成的思緒萬千。
他仿佛無時無刻不再思念,也每日每夜都在後悔。
如今韶華這一騎輕塵,栗夏一點都不難過。
韶華和栗行風,就像是一本虐的錐心刺骨的小說。
你很喜歡它,喜歡到只要它出現你眼中就看不下任何別的小說,但是,它自己不出現,你也不會去主動的掀開它來。
雖然虐心到痛楚,但你最讓我心動。
大約是這樣的關系吧。
栗夏一邊感慨着,一邊緊了緊自己手上的披風。
踏着一地的月色,她恍然之中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忘記了。
直到那抹白色的聲音站在自己的面前,溫柔的盯着她看時,她才從略微有點憂桑的情緒裏跳脫出來。
她怎麽就忘記了?
今日午間,那蘇府後院的提親事件呢?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一表白,愛你們!!!!
國公:沒有靠山的兒媳婦我不要!
蘇靳:總有蠢貨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