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58
梁涼一直不太明白, 哭到怎麽了。
從小到大, 但凡她掉眼淚就是一頓打,梁父梁母明白着告訴她,你不能哭,這就是一件錯事,你哭了就是罪大惡極, 所有眼淚你都得給憋着。
還從來沒有人讓她哭過。
雨聲悶燥,房間的角落裏,梁涼跪在被子上,頭埋在陸衍之胸前, 憋了三秒。
手臂漸漸縮緊, 淚水一點點透過衣服浸到他心口前。
她習慣不哭, 一哭到有點收不住了。
從無聲到有聲,梁涼也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了。
她的頭垂在他胸前, 蹭了又蹭,帶着哭腔, 聲音發黏,像是小時候吃的粘牙糖,含糊不清地喊他的名字, 軟軟的, 跟他說:“陸衍之,我有事兒。”
女孩滿臉都是眼淚,忽然把頭仰起來,身子也直了起來, 摟住他的後脖頸兒,把他往下拉了拉。
四目相對。
她的雙眼是被浸濕了的月亮。
吐息之間帶着哭過後的濕熱,傾身朝他湊了過去,急切地吻住他。
微鹹的唇瓣混着雨水的味道,唇齒相依,呼吸變得急促,女孩的吻技亂無章法,随處都在用勁,好像要把一切都吞噬。
陸衍之垂眸,還能看清她睫毛上挂着的水漬。
嘆了聲氣,用手輕輕拍着她的背,引導着她把速度放了下來,他慢慢地在她唇角吻了吻,低低笑了一聲:“慢點兒,寶貝兒。”
梁涼:“……”
Advertisement
***
解除的辦法他們都是知道的差不多,但道觀裏沒有一個人知道怎麽才能找出一條既不會傷害梁寧又能保證梁涼身上沒黑氣的辦法。
而能想出來這種兩全其美方法的人,除了陸衍之的師父估計也是沒誰了。
要說陸衍之的師父當年沒有為陸衍之少操過心,後來又氣到外出閉關,其實誰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去哪了,偏偏是陸衍之,每三分鐘倆電話,把人重新又聯系到了。
其實師父巴不得陸衍之聯系自己,剛開始只是裝裝樣子沒接電話,陸衍之也是摸準了師父,一上來先說道法說研究,直到後來才拐着拐着到了救人身上。
師父這才回過味,他也是個老滑頭,救人也不能白救,原先自己算過一卦,卦象顯示陸衍之是二十歲以前不能出觀,若是多在道觀留下兩年,定成大才,他這才私自多說了兩年。
靜了一會兒,師父繼續道:“衍之啊,你知道為師這麽多年一直有個心病,師父幫你救人,師父的心病,你說說?”
陸衍之:“……”
陸衍之不說話了,電話裏的師父也不講話了,兩個人沉默沉默,等着誰先開出有利條件誰服軟,陸衍之心裏也明白,非師父不能救,也認了:“您要是回來救人,心病我幫您解開。”
師父二話不說,當天晚上買了飛機票回了善雲觀。
電話裏聽陸衍之說了一堆,師父心裏大概也有個數,更何況他在外這幾年也見到過幾個類似這種情況的。
但要求雙方都不能受損的他還真沒見到過。
好不容易想了個兩全之策可以解開兩個人相交的氣運,又能最大的避免反噬後果,只是有個缺陷不可避免。
他只能将兩人的氣運徹底散開,也就意味着借運者不歸還氣運,被借運者散掉借運者氣運,以後的運勢好壞全憑他們自身以後,而非前定氣運。
梁涼跟着梁寧一塊上山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走着,看到陸衍之的時候,梁寧直接從梁涼身後蹿出來,把妹妹護到了身後。
沒過一會兒,後面房間裏的門開了,從裏面走出個氣場不太相同的中年人,空捋着一半長的胡須,來回打量着梁寧身後的梁涼,忽然有點可惜了。
他這個徒弟十多年都不向道,如今竟然為了讓自己救這個小家夥同意了,兩個人的感情可歌可泣,師父都不知道怎麽說了,大手一揮,道:“衍之,東西都準備好了,一會兒開始。”
破解禁術的時間一般多在入夜時分,陰氣将重未重之時。
一行人到了後院,師父先撚了兩個紅色紙人分別沾染上梁寧與梁涼的氣息後,一張寫上梁涼的生辰八字,另一張寫上梁寧的生辰八字,抓起朱砂随手往地上一撒,形成了個大圈。
三張符上左右貼好形成三角形,酒杯擺在圈內,紙人左一側右一側分別放在酒杯兩邊,再拿黃酒一壇倒入酒杯內。
不一會兒,梁涼與梁寧身上忽然冒出兩股不同的氣,分別鑽進了紅色紙人之中,紅色紙人原本躺在地上,因為氣流的鑽入變得鼓脹起來,慢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相繼趴到了杯口邊上貪婪地喝酒。
酒杯裏的黃酒過半,師父才拿起一邊準備好的柳樹枝,将剩下的一壇黃酒直直潑灑到柳樹枝上,酒杯中燒起冉冉火焰,柳枝條往裏一點,随之揚在空中,急急的咒語響起,紅色紙人相繼趴在地上,沾染酒水的地方也蔓起大火,紙人燃盡,慢慢化做了兩縷散煙飄向了空中。
這法算是成了。
看似不複雜,實則每一步的手勢動作都有其關鍵之處。
師父收回柳枝條放到一邊,長籲一口氣:“好了。”
梁寧下意識看向梁涼,發現梁涼也沒什麽不一樣,剛剛想問又被師父打斷,師父指向梁寧,想了想,囑咐道:“兩位緣主日後氣運分離,相互不受影響,也請梁寧緣主記着,日後切忌争強好勝,更不可妄為。”
“記着了。”梁寧走到梁涼面前,陸衍之也跟過來了,還沒跟梁涼說一句話呢,梁寧就把陸衍之上上下下又看了一遍,轉過身:“準備一下,哥帶你下山。”
“……”
梁涼仿佛在梁寧身上看到了另一個小紅椒。
師父收好地上的法器才走了過來,笑眯眯地盯着梁涼看了一會兒,肯定了陸衍之的喜歡:“小姑娘人是不錯的。”
怕梁涼一走了陸衍之就不認賬,師父連忙轉了個彎:“衍之,你答應過我,我幫你救了人,你要解我心病,你可還記得?”
陸衍之點點頭:“記得,現在衍之就給師父一個答複破了師父的心病。”
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心病還需心藥醫,陸衍之笑眯眯:“衍之不能修道。”
師父:“???”
師父:“……”
你這個人怎麽能不按劇本走???
“師父您看,”陸衍之分析的有理有據無法反駁:“您的心病是擔心我能不能接班,衍之自知道行不夠,心思不在于此,而在于凡塵俗事,所以衍之今日跟您明白着說,衍之不能修道,也好了卻師父的心病,完成衍之的承諾,您看衍之說的對不對?”
師父:“……”
你可是閉嘴吧你。
時間是的确不早了。
第二天梁寧公司還有事兒,必須這時候下山了,車就在山下不遠處停着,有梁寧在身邊,梁涼乖巧得一句話都不敢跟陸衍之多說,此時就要下山,梁涼也不太想。
小家夥一會兒看看梁寧,一會兒又看看陸衍之:“哥哥,要不然你先下山,一會兒我自己回去。”
“放屁,”梁寧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面容不爽地盯着陸衍之,一秒明白過來梁涼的點小心思,直接反駁:“這麽晚了你一個女孩下山能安全嗎?”
梁涼:“……”
梁涼苦兮兮地一張小臉,剛想跟着梁寧走,身後的陸衍之又把人叫住,攔住兩個人:“涼涼不下山了。”
“剛剛轉了氣運,涼涼跟您不一樣,身體狀況還不穩定,”陸衍之一本正經的瞎幾把扯:“先留觀觀察一晚吧。”
梁寧:“……”
您當這是住院呢?
最後梁寧也沒耐得過自家妹妹想留下的心,孩子大了還能打斷腿帶回去嗎,梁寧惡狠狠地看了一眼陸衍之,不情不願地抛下一句:“照顧好我妹,要不然你等着吧就。”這才下了山。
兩個人跟師父又聊了一會兒天,陸衍之帶她去了後院空出來的新廂房。
善雲觀為了保證游客的突發狀況又或者人員的增加設有很多廂房,陸衍之帶她去的是離他房間最近的,忙忙碌碌收拾了好一頓,兩個人才把這裏收拾幹淨,怕床硬,陸衍之特意在下面墊了三層被子,趕上過冬了。
兩個人坐在一起,梁涼歪着頭靠在他身上,抓着他的手,勾了起來,唔了一聲,喊他:“大師,這樣就好了嗎?”
其實她有一點不相信,這樣的解決好像比她預想的要快的多。
陸衍之垂眸,用手反包住她的手指,嗯了一聲:“以後都會好的。”
梁涼眨眨眼,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以後就不會那麽倒黴了,是不是?”
她想到以後也可以跟別人一樣,內心的一點點小歡呼小雀躍此刻都湧現上來,梁涼側過身,看向他,聲音軟軟的,帶着點少女的害羞,問他:“那,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慶祝一下?”
夜晚的廂房裏,小家夥擡起身子,純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滿當當裝的都是他的樣子,抿起嘴的時候又不自覺咬了下嘴唇。
她興奮的表情他都看在眼底,也不自覺地想寫別的什麽。
比如,她會摟着他,在他身上,做一點別的什麽。
喉嚨滾了滾,陸衍之聽到自己從嗓子裏發出的嗯,然後閉上眼睛。
有一點期待。
梁涼抓住他的手,指腹摩擦在他手背上,微微泛熱,手掌都由她抓着,懸在半空中,仿佛神聖又莊重,極其富有儀式感。
心髒猛烈的跳動,時間都想要靜止,下一刻,指尖觸摸到冰涼又平滑的表面,陸衍之愣了一下,睜開眼。
小家夥滿臉期待,拉着他的手,一條又一條地轉發着抽獎微博。
陸衍之:“……”
作者有話要說: 試問誰不想轉運以後先去抽獎作為慶祝呢?
以及,這裏面兒法術大家就別信了吧,都是小念融合了幾個資料之後瞎幾把扯的。
感謝栖遲小朋友投喂的營養液!
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