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霍迦林到地下停車場取車時竟然看到一個奇裝異服的年輕姑娘躺在自己的車邊。
對方身穿日本高中校服裙, 青藍色的長發落在臉上,長長的拖到地上。
身體成蜷縮狀, 手臂捂着腦袋, 隐約見半張臉已經蹭黑, 像被打翻的調色盤, 根本看不清模樣。
他起初以為對方是喝醉了, 湊近時意外的并沒有聞到酒味。
霍迦林皺了皺眉,本能的蹲下身子打算上前檢查。
“找到了!人在這兒呢!”雜亂的腳步聲驟然響起,車前突然冒出幾個奇裝異服的人,在見到躺在地上的女孩後激動地高喊一聲, “毛哥, 快過來!”
一個身形很高的兔耳姑娘跨着大步,身姿豪邁的跑過來,見到昏迷女孩後激動地在她身邊撲通一聲跪下, 一張口是和形象成劇烈反差的沙啞東北男聲,“老妹兒, 老妹兒可算找着你了,你別吓我啊!你哥我可膽兒小!”
見昏迷女孩一動不動,兔子男豁然擡頭質問:“你、你你, 你對我老妹兒幹什麽了!”
對着眼前一群黃藍白頭發,奇裝異服還有外國蜘蛛俠裝扮的人群,霍迦林沉定開口:“路過而已,我到的時候她已經這樣了。”
他一副冷漠态度,燈光照在他的臉上, 劍眉星目,眼露寒光。
毛毛團看到霍迦林樣貌,顏控的他瞬間軟了态度,可還是疑問:“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妹子好好的,怎麽就偏偏倒你車旁邊。”
“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不信去報警吧。”他冷漠掠過衆人,然後打開車門,“我要走了。”
說罷揚長而去。
一行人沒想到這男人儀表堂堂,行事作風竟如此不近人情。
“太沒人性了,我老妹還暈着呢,也不說幫着送醫院去!”毛毛團對着車尾展開控訴,如果不捏着一把嬌柔嗓子想必會更具氣勢。
這時一身女帝裝扮的何一原趕過來,他氣喘籲籲的急問:“人找到了?”看到毛毛團扶着昏迷的甄靈,他立刻将人打橫抱起來。
毛毛團被對方霸氣的男友力震驚了,雖然此時何一原完全是女裝大佬的模樣,實在是違和極了。
頓了頓,他問:“哥們,去哪兒啊?”
“醫院。”何一原低頭看了一眼緊閉雙眼陷入昏迷的甄靈,心中滿是焦急。
沒事的,別怕,你會沒事的。
大難不死,是甄靈醒來後的唯一感想。
一睜開眼,看到兩個大男人坐在她身邊,看到毛毛團還好,意外的是,何一原竟然一直在醫院守着她。
她腦袋暈沉,強撐問:“這是哪兒,發生什麽了?”
毛毛團湊過來,龐大的身軀瞬間擠開了何一原,拉着她的雙手激動地上下搖:“哎呦我的媽呀,老妹兒啊,你終于醒了,再不醒你哥我就要被人給活扒了皮了!”
這時除了甄靈,毛毛團和何一原都恢複了日常服裝。
甄靈頭還暈着,大腦運轉很慢,迷糊糊的問:“什麽?”
毛毛團擠眉弄眼的向後瞥,示意他身後的何一原,心裏有一堆說不出口的苦。
他是有眼不識泰山,一開始見面還以為是個高冷霸氣萌妹呢,結果對方深藏不露,真是一霸道狠絕的主兒。
話都撂開了:甄靈出事,他就廢了。
毛毛團幾乎要縮成一團嘤嘤嘤了。
這時何一原起身,他毫不客氣的扯開毛毛團拽着甄靈的手,接着遞給甄靈一杯水,口氣硬邦邦的:“頭暈不暈,能不能動?”
甄靈喝了一整杯水,然後問:“就是頭有點暈,到底怎麽回事?”
毛毛團立刻開始解說。
他們是在地下車庫找到昏迷的她,接着就到醫院了,不出意外,她是被下藥了。
嫌犯是裝作工作人員來送冰水的人,已經報警備案,但人還沒抓到。
“老妹兒你是不知道有多吓人,你走沒多久吧,臺上就直接暈一個,剛開始還以為是天太熱中暑了,可接着又暈了倆,你又不見了,我心髒都快飛出嗓子眼了。”
毛毛團瞥了眼旁邊,不知道該不該說何一原聽到消息後直接從舞臺上跳下來的事。
何一原轉過來問甄靈問:“你不是去商場吹空調,到地下車庫幹什麽?”
甄靈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解釋說:“我遇到咱班同學了,我怕被她們撞見才坐電梯,本來想到樓上,但當時已經有點暈了,就按到了去了停車場的按鍵。”
甄靈的心髒還有點慌,“我當時頭昏的很奇怪,而且有個人專門跟着我到了地下車庫,”她後怕的咽了下口水,“我聽到他說是我的粉絲,你知道的,我黑粉一直蠻多的。”
那個人,到底是誰?
毛毛團驚叫:“我靠,你碰到跟蹤狂了啊!怪不得我看監控有個人一直轉悠!”混COS圈多少會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粉絲,這并不出奇,但他們畢竟不是明星,沒有專人保護,最怕的就是那種私生飯、跟蹤狂了,“妹兒,你得小心啊!”
甄靈慎重的點頭,問:“對了,是你們來了把那人吓走的?”
“不是,”毛毛團擺手,“你不知道當時多驚險,我看監控的時候,那個跟蹤你的變态就差一個車身就找到你了,幸虧這時候下來個人把對方吓跑了。”
甄靈愣了愣,“那救我的人呢?”
“當時我們來了之後,他就走了,”毛毛團湊到甄靈身邊,笑嘻嘻的八卦,“是個極品男人呢,又冷又仙,腰身可帶勁兒了。”
甄靈只覺得遺憾,不能當面道謝。
她揉了揉腦袋,“先出院吧,已經快期末考了。”生活縱有意外,也擋不住周邊的進程,時代不會因為你而止步。
甄靈突然臉色一頓,特別緊張的問何一原:“這是哪家醫院?”
何一原說:“黃一醫大啊,這裏最近。”
甄靈松了口氣,不是京一醫院就好,萬一遇上霍迦林露餡就糟了。
甄靈先在醫院衛生間裏卸妝換了日常的衣服,在辦完了出院手續後,先去了趟警察局。之後毛毛團見甄靈無事,說是單位還有事,便告別甄靈先走了。
這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只剩下甄靈與何一原兩人。
甄靈拍拍何一原肩膀,提議說:“折騰這麽久,去吃飯吧,我請你,然後再回校。”
何一原幫她這麽多,她總要有所表示感謝一番。
何一原轉過頭盯着甄靈,對她這幅模樣十分不解,偏頭訓她:“現在是吃飯的時候嗎,你知不知道你身邊可能有個跟蹤狂在随時監視你?”
“所以呢?”甄靈不以為意,反問他:“我應該怎麽樣?恐懼不安,後怕流淚,回寝室躲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今天的事是很可怕,但更可怕的事情她都經受過,而且已經報警,那個人應該是看到她的微博才來,應該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她以後更會小心注意,何必繼續庸人自擾。
何一原聽出幾分諷刺味道,漸漸沉了臉。
甄靈察覺到了,耐心解釋:“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何一原,我并不是沒有自保能力的,這次是我大意,但我會吸取教訓,絕不再犯,我是個很有記性的人,”甄靈很認真的說,“最重要的是,我不會為了一個變态而放棄我應有的生活和快樂。”
甄靈朝他甜甜一笑,烏黑明潤的眼睛裏仿若星光。
自從她不再僞裝自己,身上那股嬌豔的氣息更引人心跳如鼓,就因為她這樣美麗而無防備,何一原才生氣。
“我覺得你以後不要再參加這種活動了,漫展也不要去。”何一原不得不承認,COSPLAY有獨特的吸引力與魅力,但他認為這些并不值得甄靈以身犯險。
“不要,”甄靈一口拒絕,“我為什麽要為一個爛人放棄我愛的東西。”
“你這女人!”何一原氣得火燒眉毛了,“你知不知道這個人可能還會再傷害你?”
“馬路上還有可能出車禍呢,難道就不出門了?再說了,我有自保能力的。”她是會武功的,雖然功夫不到家,但甄靈預估過,自己對付幾個成年男人應該沒問題,而且她絕對不願意自己一直活在恐懼裏,因為品嘗過,所以才不願回到那個陰暗無光的世界。
“何一原,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會死,但人活着的每一天是為了生命更精彩,更快樂,而不是活在對死亡到來的恐懼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何一原目光沉沉的凝視她,陰測測的一字一頓:“我管不了你,是吧。”
甄靈:“……”
她真是奇怪了,這人,怎麽聽不懂人話呢。
霍迦林是打算去機場接人的。
今天接到表弟姚州的電話時他很意外,他這個表弟從小是家族裏的悶葫蘆,身材瘦小如麻杆,膽小更如兔。
記得姚州七歲的時候,過年時大家在外面看煙花,只他縮在屋子裏,被他爸硬抱出來後,正好旁邊點炮仗,砰的一聲巨響,炮仗飛天,激起一片泥沙,撒到四周人群的身上,大家頂多意外的叫一聲,姚州可好,吓得立刻尿了他爹一身。
他爹還沒來得發火,姚州兩眼一翻已經昏過去了。
他父母急的立刻把他送醫院,大年三十,家族裏所有人都慌了。
事後檢查結果出來,是驚吓過度導致的昏厥。
這就尴尬了。
之後,此事一傳十、十傳百讓姚州成為了遠近為名的膽小鬼。
因此姚州的性格更加內向,在外人面前說不上三句話,高中一度休學。
他爹是個強硬的人,平日裏經常拿自己給姚州樹立榜樣,所以他這個表弟對他一向敬而遠之。
今天接到他的電話時,霍迦林聽到他的名字,一開始以為是詐騙電話,直到對方在他對的逼問下,坦白幼年時最丢人的那件事,他總算相信了。
到機場時,霍迦林見到拎着行李箱的姚州時差點沒敢認。
對方倒是熱情,直接抱了過來,“哥,想死我了!”接着猛捶他肩膀一記,“去德國這些年你就沒跟家裏有聯系過,回來了也不說一聲,還好我神通廣大,找到你了!”
他歪着腦袋往後看,“怎麽就你一個人啊,女朋友來沒,難不成是單身狗?不對啊,哥你那麽受歡迎怎麽淪落和我一樣了。”
“嘿嘿,哥,你自己住嗎,方不方便,收留弟弟一下。”
霍迦林:“……”
眼前這個這個大光頭、滿臂紋身、高大健壯、熱情非常的話痨男是誰?
車上,姚州坦白了自己來永興的原因與目的。
姚州高考失利,不願複讀,只身來到永興闖天地來了。
姚州歪着腦袋跟霍迦林念經似的說話,從上車嘴就沒停過:“哥,你一定懂我,我老子根本不相信我的夢想,還把我辛辛苦苦畫的作品都燒了,那都是我的心血啊,我跟他勢不兩立!”
霍迦林一針見血:“嗯,你離家出走了。”
姚州一梗脖子,“不,我是反抗□□,追求自我!我爸非說我腦子有病,”他拱起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哥,你專業的,看看我這強健的身體,我像有病的人嗎!”
瘦麻杆變肌肉男,霍迦林覺得他腦子裏也全是肌肉了,他無情的戳破:“你爸沒說錯,中二病,千古絕症。”
“哥你這太沒意思了,我跟你說,我是來參加比賽的,得了第一名我就直接享譽圈內了,還能去國外辦畫展,你等着,到時候讓我老子大跌眼鏡!跪地給我唱征服。”
霍迦林确認,姚州是多年內向,一朝反彈,進入晚熟的叛逆期了。
他淡漠的瞥一眼,冷冷道:“你不如想想今晚住哪兒。”
姚州懵了,“哥,你狠心把我扔外面?”
“酒店我定好了,夠你玩一周,之後該回家回家,該上學上學,”霍迦林冷酷無情的繼續道,“想留在永興不難,刷盤子也能活。”
姚州縱然被親爹□□壓榨,可也是被嬌養長大的,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刷過盤子,他襪子都是穿一雙扔一雙。
姚州扁嘴,撒嬌說:“哥,我可是你弟啊,不能這麽無情啊。”
霍迦林絲毫不為所動:“你十九了,不是九歲。”
他不看看自己,一個一米八光頭手臂全是紋身的壯漢嘟嘴撒嬌是什麽可怕樣子。
姚州沒吭聲。
霍迦林當他生悶氣,沒搭理。
過了一會兒,姚州悶聲開口:“哥,你七八年沒回家,都不去看子琪,她會生你氣的。”
霍迦林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鋒銳的戾氣在眉宇間浮動,握着方向盤的手掌漸漸收緊。
姚州意識回歸,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這兩年放飛自我慣了,在他哥面前還敢放肆,怕命太長嗎!
姚州見霍迦林陰沉的臉色,吓得他臉都白了,他動了動喉嚨,幹咳一聲,“哥,我從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賞頓飯行嗎,不用你動手做,川菜館就行!”
他着重聲明,不必霍迦林親自下廚。
頓了頓,霍迦林嗯了一聲。
姚州如蒙大赦,他最怕霍迦林生氣了,從小就是,家裏這群小孩沒人不怵他,就連大人都要好聲好氣跟他說話。
自己剛剛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
兩人來到川菜館,姚州為了活絡氣氛,不客氣的點了好幾個菜,說個菜名引出一段典故,上菜後吃得那叫一豪邁。
霍迦林家教甚好,川菜入口,吃的嘴唇嫣紅,姿态漂亮的緊,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但衆人看的,不僅僅是霍迦林。
甄靈用公筷給何一原夾了一大片涮好的嫩牛肉,笑嘻嘻地賣安利:“嘗嘗,這家牛肉最好吃了,經我鑒證,絕對精品!”
何一原臉拉的老長,硬邦邦的回:“沒胃口。”
甄靈憋着氣,這人怎麽這麽難哄?
“你到底在氣什麽啊?”甄靈實在是不明白,“就算是我出事了,我也自己負責,絕對不怪你的。”
何一原一聽這種跟他瞥幹淨關系的話,更是氣得肝疼!
這個醜女,真是句句能戳中他的痛點!
“這是第二次我送你到醫院了,”何一原氣得把筷子拍桌上,英眉一挑:“甄靈,我不想再有第三次了,我不再看你昏迷,而我在一旁無能為力,只能懊悔的沒能保護好你,你懂不懂!”
甄靈懵了幾秒,突然感到愧疚自責。
她只想着感謝與還何一原的人情,卻忽略了他為自己焦急擔憂的心情。
太沒心沒肺了。
難得她軟了态度,抿了抿嘴巴,低低道:“……對不起。”
何一原正經嚴肅:“你如果真的想道歉,就答應我,從現在的期末考到暑假,你都老老實實待學校裏,不再參加活動。”暑假後甄靈就回老家了,那個變态總不可能跨省去追她,這麽長的時間,警察總能找到那個變态。
“哦,”甄靈耷拉着腦袋,很利落的答應了,“我知道了。”
何一原突然心情有點激動。
哎?
今天醜女竟然不跟他杠了?
他眼前一亮。
此等機會,再不把握,更待何時!
“還有,你別再去京一醫院了,閑着沒事去哪兒幹嘛。”
甄靈答應了,“行。”
反正她現在躲霍迦林還來不及,才不會去自投羅網。
她這麽乖,何一原反而覺得起疑,“喂,那個事不是真的吧?”
“什麽?”
“我看過視頻,你去安雨的生日會的時候,身邊陪你的男人就是京一那個男醫生,據說他是安雨暗戀的對象,你不是為了報複安雨才去找他的吧?”
甄靈尴尬的舔舔嘴,沉默了。
“我靠,你瘋了吧!”何一原簡直想把甄靈的腦殼挖出來看看裏面都裝了些什麽,如果事先知道,他就綁也要綁住甄靈。
不過事已至此,已經結束,而且甄靈又答應不再去招惹那個男人,他便命令道:“算了,你以後老老實實待在學校裏,聽到沒。”
“知道了。”甄靈用筷子戳着盤子,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說起霍迦林,她心情反而更悶了。
見何一原沒玩沒了的,她有點不耐煩的飛他一眼:“我不用每天穿什麽衣服都和你報備下吧。”
何一原聞言耳根一熱,瞬間腦子裏劃過一連串不可描述的東西。
他以拳捂嘴,遮住自己泛紅的臉,幹咳一聲:“那、那不用。”
何一原起身去調整狀态,落下一句:“我去趟洗手間。”他站起身,拿起手機打算去搜索下哪些能讓女人開心的話題。
他得好好哄哄她!
讓甄靈以後都這麽聽自己的話!
何一原想到以後的日子,開心的喜悅藏都藏不住。
這個醜女,總算又能老老實實在自己手心裏了。
何一原走後,甄靈長舒一口氣,看着一桌子的串串、涮牛肉、香鍋肉、芋兒魚一點胃口都沒了。
比起何一原,其實,她更對不起霍迦林吧。
這時候,她對面走過來一個人。
起初她以為是何一原回來了,奇怪他怎麽不坐下,一擡頭,甄靈頭皮一麻,瞬間腦袋一嗡。
完了。
這時候,她鬼使神差的想起佟焰對她說過一句話。
夜路走多了,總能遇見鬼。
她更狠,直接遇見了閻王爺。
霍迦林站在她面前,對着她的眼睛彎下身子,露出領口處一大片白皙肌膚,接着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他玉色面孔,唇色嫣紅,一張口,聲線竟透出幾分詭異的笑意,他說:“甄靈,費這麽大心思玩我,你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