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甄靈氣勢洶洶的興師問罪, “你聽沒聽過一句話，敢出軌, 打折腿！”

霍迦林反客為主道：“那你的腿很危險吶。”

甄靈瞪眼, “為什麽！”

他走近她, 輕輕一笑, “我的女朋友漂亮又可愛, 有那麽多追求者，萬一你把持不住……”

這真是憑空一口鍋砸到她身上，她可是把他抓了個現行，怎麽反過來變成他說自己了？

“我真的很怕, 我的女朋友跟別人跑了的。”霍迦林低聲道。

這一句話, 就将甄靈心頭上的火澆滅了，全化作溫柔徐徐的春風。

哎呀，他這是吃醋嗎？

擔心自己不要他了嗎？

沒想到霍醫生還會有這種想法呢, 她以為他永遠都運籌帷幄自信十足呢。

突然間心情有點飄飄然，但她沒打算放過他：“我比我同學漂亮嗎？剛才我的同學衆星捧月一樣圍着你, 心裏其實樂開花了吧。”

“我的眼裏只有你，”霍迦林從容道，“不然的話, 我怎麽會一眼就看到你了呢。”

提起這個甄靈就氣。

“你在課堂上故意提問我找茬是不是！”

“真是冤枉，”霍迦林眨了眨眼，語氣很軟，“我無論是電話還是短信，我的女朋友都不理我, 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那費盡心思，全是為了她喽。

心情一高興，她臉色自然就緩和下來，霍迦林觑到她的表情，稍稍一勾唇，伸出手把人抱住了，甄靈象征性的推了一下就沒動了。

秋季當中，男人溫熱的體溫甚是舒服，甄靈被暖的心情愉悅，過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提醒他：“喂，我們還在冷戰呢。”

霍迦林：“我可沒答應。”

“你耍賴。”

“那又怎樣。”霍迦林逗趣的掐了掐她的臉頰，這一碰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你體溫有點高。”

甄靈暈乎乎的擡起頭，“嗯？”

霍迦林看到她紅潤的臉頰，以及過分水潤的眼眸心頭一咯噔，再去摸她的額頭，甄靈抽了個冷氣說：“你手好涼呀。”

“是你太熱了。”霍迦林下結論，“你在發低燒。”

發燒？

“不可能！”甄靈果斷道，“我不可能生病的，就我這種如牛一樣的體質，下雨臨時吹冷風第二天都沒事，怎麽可能發燒！”

霍迦林：“……”

治療過數不清的患者，閱歷千帆的他也是頭一次聽說有人形容自己體質如牛。

這個人，還是自己的女朋友。

霍迦林低嘆一聲，摸了把甄靈的腦袋，“不一定是着涼才會生病，體力消耗或者精神壓力太大都會直接反應在身體上面，你現在就是在發燒。”他把人一摟，直接往外帶。

甄靈有點懵，“去、去哪兒啊？醫院？”

“有個醫生男友還要去醫院嗎，”霍迦林點點甄靈的鼻頭，說：“給你專家獨診開小竈，好不好。”

甄靈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

這種特權什麽的，她喜歡！

甄靈順勢坐到車了，看方向估計是去他家裏，這是個好機會，既然霍醫生已經态度軟化，看來是已經做好對她完全交代的準備了。

她本來是抱着聽霍迦林坦白的心情去往他家，等到了地方，她的腦子已經變作一片漿糊，暈乎乎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她真的發燒了？

直到被霍迦林放到床上，渾身裹着被子，頭上貼了降熱帖的時候甄靈還是有點不信。

“我怎麽會感冒呢，”甄靈低喃，“我幾乎從中學開始就沒生過病了。”

霍迦林查看體溫計，果然甄靈在發低燒，他裝作嚴肅的表情說：“甄小姐，不要質疑醫生。”

“不是，我體質很好的啊，”甄靈認認真真的說，“你不知道，小時候我的女同學人家都學舞，我呢，學武，字音一樣，千裏之差啊，因為這個我真的體質特別好，從來不感冒的。”

體質比常人好是她當初學武唯一的安慰了。

那個小姑娘不想身子翩翩起舞，還能在學校節日上臺表演，她呢，表演胸口碎大石嗎？

想想就很虐了，結果現在竟然生病了！

她現在心頭滿是憂傷。

她暈乎乎的腦袋一刺，疼的她直皺眉，突然間想起什麽，轉過頭瞪着霍迦林，興師問罪：“我知道了。”

霍迦林問：“知道什麽？”

“一定是精神壓力太大我才病的，都怪你！”不知道是不是病了的緣故，此時的自己突然比平日裏更加敏感脆弱，她扁着嘴，眼睛一層水光，委委屈屈的說：“就是因為你，什麽都不告訴我，讓我總是被人欺負，還有你媽，剛見面就要我和你分手，憑什麽啊，我憑實力找的男朋友說不要就不要。”

霍迦林濃眉一皺，“她跟你說了這些話當時怎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麽用，”甄靈把腦袋一別，不愛看他了，“反正你什麽都不告訴，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真是個小孩子。

霍迦林發覺這時候的甄靈比平時還要直率可愛，會把心情乖乖的說出來，他輕聲說：“你告訴我，我可以給你出氣啊。”

隔了好一會兒甄靈才說：“她是你媽呀。”

就算自己有委屈，他又能怎麽辦？

“……她不是。”

甄靈轉過頭看向霍迦林，他神色冷淡，卻也是很認真，她重複問：“不是？”

她有點迷糊了，怎麽又不是了？

之前不是還說是嗎？

霍迦林沉默了片刻，微涼沉定的嗓音在室內響起，悄悄的飄入甄靈的耳際，“你記得嗎，我之前一眼識破你裝失憶的事情。”

甄靈眨了眨眼，思緒在心頭轉了一圈，聯系到從前心中未問出的疑惑，心中已有了答案。

“那，你媽媽是？”

霍迦林點頭，“是，她是失憶了。”

“可是就算失憶了也很奇怪啊。”李绮和霍迦林兩個人的狀态根本就不像母子。

“因為，她是恢複了記憶啊。”霍迦林以一種含着無可奈何的語氣說。

這聲音一下子敲到了甄靈的心髒，不知怎麽，她突然有點難受的想哭。

因為她明白了。

霍迦林的媽媽不是失憶，而是曾經失憶，之後又恢複記憶，所以他說，他媽媽不在了，李绮是他的媽媽，又不是。

“你猜到了是嗎？”霍迦林低頭問。

甄靈抿了抿幹澀的唇，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霍迦林在繼續，“她是失憶後和我父親結婚的，小的時候我好奇過為什麽沒有外公外婆，可我的父母從不提，我以為是因為他們都過世了，直到我的妹妹過世……”

妹妹？

這是甄靈第一次聽說霍迦林提起他的家人，更令她驚訝的是，他竟然還有一個妹妹。

而這次他肯定的說，他的妹妹死了。

“因為我妹妹的離世，我母親受到了刺激，所以突然之間，她恢複了記憶，變成了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霍迦林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在微微輕顫，“很快她就和我父親離婚，已經快十多年沒有任何消息，我也是在前幾天才重新見到她。”

他記得，多年前的最後一面，她不再穿父親設計的旗袍，而是改成現代時裝，渾身冰冷鋒銳，那是一個極其冷漠的女人。

對自己親身女兒的死不聞不顧，一心想的，只有離婚。

最後連葬禮都不出現，連妹妹的最後一面都不去見。

他無法原諒她。

至今他仍舊無法忘記子琪只剩下一抔骨灰的模樣，記憶裏的子琪巧笑嫣然，出事的那一天和平時沒有任何區別，那樣猝不及防，連告別都沒有，從此天人永隔。

最後記得的，只有子琪穿透電話聽筒的凄厲慘叫，那聲音陌生極了，每次想起，都會忍不住渾身顫抖。

“十一月十五日，是我妹妹的忌辰。”他終于說出了這個日子，這個讓他的人生徹底颠覆，毀了他全家的時間。

甄靈眼眸微沉，心頭跟針紮一樣疼。

她懂了。

所以，他才會說自己的媽媽不在了。

在失去妹妹的同時，一夜之間，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媽媽。

甄靈咬了下嘴唇，開口說：“霍醫生，我好冷。”

霍迦林一愣，從回憶中乍然醒來，他關切的說：“我去給你拿電熱毯吧。”

“不要，”甄靈從被子裏伸出手，拉住霍迦林的手腕，“你抱抱我吧。”

心愛的女孩撒嬌，霍迦林哪有不從的道理，他躺倒甄靈的身邊伸手圈住她，甄靈卻把被子掀開蓋到他的身上，緊接着整個人跟一條小魚一樣鑽到他的懷裏，她熱的像個小小的暖爐，連噴在他脖頸下的呼吸都是熱的。

甄靈的手環繞在他的腰上，整個人貼在他身上，漸漸地兩個人的體溫在交纏，她問，“是不是暖了？”

霍迦林聲音微微發悶：“嗯。”

“我總算知道，今天我為什麽會發燒了。”她的聲音裏含着一股欣喜。

霍迦林不解其意，“什麽？”

“霍醫生，我偷偷告訴你，”她像一個分享秘密的小女孩，有點羞澀的說：“我以前受到污蔑感到委屈，或者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就會覺得周圍很冷，那種從骨縫裏都能滲出寒氣的冷，無論我是站在烈陽下，或者是在被子裏，那種冷一直往我心裏鑽，那時候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人來抱抱我。”

甄靈的聲音在室內有一種悅耳的音調，一字一字的敲在霍迦林的心上，“所以現在我來抱抱你。”

她呼出的熱氣吹在他的脖頸處，像一縷吹風鑽到他的胸口，引起心髒無法平複的震動，她說：“霍醫生，不怕的，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會離開。”

這是，她給的承諾。

不要怕別離，這世上的別離都是為了重聚。

可我，願意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