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主宰者顧南山

江浮生嘗試着又嚼了幾塊,還是沒辦法發出聲音,一向極少吃零食的他很快口渴起來,視線剛投向面前空空的杯子,近旁的女孩子眼疾手快,得到指令一般匆匆丢下零食,飛快從他面前操起杯子,小跑到飲水機旁接了溫水遞過來。

江浮生嘴角噙着笑,接過來抿一口,想起什麽似的,忽而皺起眉頭,“她希望我裝義肢,像從前一樣,打理江氏。”

為什麽跟她說這些?蘇唯一心裏隐約意識到什麽,只是想起他那天的那個眼神,還是不太敢接話,小聲“哦”了一聲,很想問他怎麽打算,終究只是沉默着。

過了會兒故作輕松的一笑,“差點忘了正事,書呢?”

“卧室桌子上。”江浮生心底嘆息。

蘇唯一拿了書出來,本來想說要走,見這麽大個屋子,他一人待着難免寂寞,就又坐在沙發上,想着等周姨回來再走,卻不知該說些什麽,幹坐了一會兒,忽然蹦出一個念頭,試探着問,“小江總,你知不知道...顧南山?”

江浮生立即朝她看過去。

“駱氏董事長六年前從海外挖來的職業經紀人,現在掌握着這座城市的地産命脈。”

見她聽得認真,一雙惶恐的眼睛裏又深深的不安,江浮生略微憂心地問她,“為什麽打聽他?”

如果這座城市只有一個商業神話,那麽顧南山毫無懸念地就是神話裏的那個主宰者。只是,這個女孩子,不應該和他有交集的。

“呃....幫朋友問的。”蘇唯一想,既然已經問了,不如問個明白,“他...多大年紀?結婚了嗎?有沒有..呃,姓葉的親戚?”

江浮生蹙起眉頭。

“36歲,五年前結的婚,商業聯姻。有沒有姓葉的親戚不清楚,聽說好像有個姓葉的情人,平時捂得緊,沒什麽人見過。”

姓葉的情人...姓葉的情人…蘇唯一心裏咯噔一下,會是…曉楓嗎?

直覺已經給出答案。

見她震驚的樣子,江浮生立即想起上次她說有個叫葉曉楓的室友,好像是那男孩子的女朋友,他很快理出頭緒,端起水杯,盯着裏頭清澈的半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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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不如多想想自己。”他告誡她。畢竟,不是誰都有能耐招惹顧南山。

蘇唯一顯然聽不進去,她站起來,迫切地想要找曉楓問個明白,“那個…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

走到門口才發現忘了拿書,又折回來拿了塞進包裏,再度慌慌張張跑出去。

六神無主的樣子,引得江浮生又是一聲低嘆,他坐在沙發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有種預感,她很快會再度找上門。

這一天似乎過得很快,臨睡前,周姨照例端來一杯牛奶,江浮生握着杯子,低低說了句,“不忙的話,陪我坐會兒。”

周姨有些愕然,她在他對面坐下來,“二少爺,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看着眼前逐漸蒼老的女人,江浮生的目光飄忽起來,“一轉眼,都兩年多了。如果不是我争強好勝,一切都不會發生,長生好好的,我也不會失去半條腿。周姨,這些年,你怨過我嗎?”

那場意外其實并不是意外,只是,他不能說。他寧願那是意外。若真是意外,他反倒不會頹廢這麽長時間。只能說冥冥中自有定數,母親做了那樣的事情,偏偏那一天他争強好勝,帶着長生截了江城的胡,他的半條腿不算什麽,可是長生…他那樣年輕,他還記得他最後看他的樣子,他艱難地張嘴,“浮生哥…我…好痛…”他甚至來不及跟他告別。

周姨神色哀傷,她深深嘆了口氣,“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我不怨誰,要怨就怨長生福薄,長生從小跟二少爺親近,就算知道那天會出事,只怕也會陪着二少爺,這些年,苦了二少爺。唉…不說這些了,怪傷感的。二少爺,早些休息吧。”

周姨走到門口,又聽江浮生說,“我會替長生盡到做兒子的本分。”

周姨沒有回頭,她背對着他,客廳的燈光籠罩着她,她說,“我一直把你當親生兒子。”

城市南邊的幽靜角落,這裏擁有整個城市最幹淨的空氣和水源,幾年前還是常人眼中“挨槍子兒”的地段,如今已經是富人投資的首選了,綿延的山腳下,獨棟的灰色別墅一座座屹立着,外表的不起眼和高昂的價格似乎有些不成比例,也正是如此,反而更加彰顯出主人的尊貴和內斂。

其中一棟別墅裏,蹬掉鞋子的漂亮女孩百無聊賴抱着阿貍形狀的抱枕靠在沙發上,是的,她就是葉曉楓,葉曉楓一貫喜歡這些卡通玩意兒,喜歡它們無憂無慮活在卡通世界的樣子。每當這時候她都會感嘆,感嘆自己一個大活人連個玩偶都不如,只能被困在這偌大的房間裏,她又想到上午張銘失魂落魄追在出租車後頭的樣子,那男孩和顧南山恰恰相反,他是那樣的幹淨美好,周身都是陽光的氣息。

她讨厭顧南山,尤其讨厭他不言不語,看穿一切的高深樣子。

顧南山就在這時候走進來,當然他并不知道沙發上的葉曉楓怎樣腹诽自己,他疲憊地脫掉西裝,松了松領帶,在葉曉楓身旁輕輕坐下,用帶着歉意的聲音跟她解釋,“臨時來了客戶,等久了吧。”

“還好,也沒多久。”

反正她的時間不值錢,葉曉楓滿不在乎地回答,看也不看眼前這個傳言中能在生意場上翻雲覆雨的男人,當初他說要她陪他,結果呢,這種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金絲雀生活,她一過就是三年多。他多殘忍,要她陪他十年,十年!從十九歲到二十九歲,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個十年!就這麽耗在他身上!

葉曉楓一下下摸着懷裏的抱枕,意圖找個借口躲開他的親密,“你抽煙了?”她擰眉。

顧南山無奈地一笑,“客戶抽的。包廂裏待久了,本來要換洗的,太晚了,怕你等。”

“哦。”葉曉楓惜字如金地說着,她只問了這麽一句,他就解釋一大串,她才不想搭理他。

顧南山早習慣了她的心不在焉,也不惱,照例伸手攬着她,吻一吻她潔白的臉頰。

她安安靜靜坐着,既不迎逢,也不反抗,像一尊玩偶一樣任由他擺弄着。

顧南山索然無味地嘆口氣,正要松開她,卻在下一秒看清她脖子上那淺淺卻格外刺眼的吻痕,眼神驟然冷起來,撫在肩頭的手轉而捏住她下巴,另一手狠狠點在她脖子上,他壓制着怒氣問,“這是什麽?”

“你有病呀!”葉曉楓掙開他,跑到洗手間對着鏡子,看到脖子上那紅紅的吻痕,她愣在那裏,又一次想到張銘,那麽溫柔的男孩子,竟然也會有失控的時候。

葉曉楓臉上的柔情被緊跟着她來到洗手間的顧南山盡收眼裏,頃刻之間,盛怒的男人借着身高優勢輕易将她抵在冰涼透骨的牆壁上,那幾乎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更是來自地獄般陰冷。

“他是誰?”

葉曉楓掙了幾下沒掙開,知道他是真的怒了,反倒覺得可笑,從前她都是順從的,可是今天…反正已經撕破臉了,葉曉楓挑釁地直勾勾看他,“用不着你管!”

“用不着我管?”顧南山掐住她脖子,“忘了你是誰?不想你爸爸被丢到大街上,就別試圖惹惱我,說!他是誰?”

葉曉楓被他扼得喘不過氣,好不容易他松了手,一喘過氣她就恨恨瞪着他,——從前她哪裏敢這麽瞪他,可是今天,她卻變了個人似的嗤笑一聲,“我當你多大能耐?用我爸爸威脅我?是,我是答應陪你十年,可我沒說這十年裏我就要一心一意守着你!”

她這幅樣子,顧南山怒極反笑,“你以為,你的十年這麽金貴?勾三搭四還能換來我顧南山的憐惜?你最好親口告訴我,否則…”

“否則怎樣?有能耐你就殺了我!”

“殺了你是便宜你!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他是誰?”

顧南山說完,拎起外套往外走去,邊走邊拿起手機撥號下指令。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葉曉楓發瘋了似的撲過去,從他手裏奪過手機摔在地上,“跟他沒關系,是我,是我勾引的他!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怪你太貪心!太虛僞!說什麽看我爸爸可憐願意幫我,其實不過是變着法子把我弄到手做你見不光的情人!”

顧南山陰寒地一笑,“呵——你都這麽說了,我還沒到手豈不是可笑!”

被怒火和妒火燒紅了眼的男人一腳碾碎地上的手機,拖着還在驚愕中的葉曉楓就往樓上走。

這些年他是沒有這樣子對她的…葉曉楓吓得尖叫,“放開我!你要幹什麽?”

傭人從廚房走出來,見這情形也是吓了一跳。

“阿姨救我!”葉曉楓求救。

“先生...”傭人踟蹰,終是為難地開口。

“滾!”顧南山一吼,傭人立即乖乖鑽進自己的房間。

葉曉楓被拖到樓上的主卧,狠狠丢在床上,剛掙紮着爬起來,就被摔門而來的顧南山輕而易舉制住,她的反抗在他看來根本可笑,他大手一揮,她的衣服被他如數扯開,嗜血般的吻如一一落在她姣好的身體上。

“放開我,你這個畜生!”她吃痛地喊着。

顧南山抵着她,掰着她的臉,要她和自己對視,“畜生?還有更畜生的呢!當初答應我的時候就該想到!真當自己多聖潔,我看你也就只配被畜生對待!”

說着更加兇狠地吻過來。

葉曉楓很快沒有力氣掙紮了,她躺在他身下,眼淚靜靜流下來,這三年他一度君子風度地止于摟摟抱抱,可是今天……葉曉楓真的絕望了。

她哭了?嘗到她臉上的鹹味兒,顧南山停下來,被她的眼淚灼得痛不欲生,他想起三年前那一次,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她穿着他初見她時的那件藕色連衣裙,安靜地坐在他面前,他伸手解她的衣服,她沒有反抗,一動不動坐着,眼淚卻抗議般的從大眼睛裏撲簌簌滾下來,也是因為她的眼淚,從此他再沒有試圖那樣過。可是這一次已經晚了,看清楚她珍珠般往下掉的眼淚,人前不可一世的男人咬牙,“我究竟…哪裏比不上他?”

他知道,但凡她肯低頭,但凡她不那麽護着那個男孩,他都不至于這麽對她。——他确信那是個男孩,他了解她,且對她的行蹤了如指掌,這些年她總想掙開他的束縛,無論從那個角度看,她都只可能是被校園裏那些穿白襯衣會打籃球或者還會吹口哨的男孩子給迷惑了。

葉曉楓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此刻她只把他當做仇人,她恨恨看着他,她太清楚怎樣戳他的痛處,他要她痛,她當然奉陪,哪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含着淚揚起驕傲的下巴,一字一句告訴他,“你顧南山,渾身加起來,連他一個手指頭都不如!”

果然,他聽後眼底閃過陰鸷,僅存的理智都被這句話徹底摧毀。

葉曉楓痛,痛到極致反倒哭不出來了,在她的痛苦裏顧南山察覺到什麽,說不清是悲是喜,他猩紅着眼睛不由自主就放輕柔了些,可是他一輕柔,她就倔強地惡狠狠瞪他,他便再度憤怒起來,不受控地粗暴待她。

最終她不得不順從地承受着,她不再看他,視線別到別處,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裏有無法遮掩的痛苦,他開始後悔,于是草草地結束,看着床單上一抹紅,他心底柔軟起來,只是她卷着被子憎惡而防備的看着他,讓他不得不再次心硬起來。

“你滿意了?”她殺氣騰騰地盯着他,年少稚氣的臉上猶有淚痕。

“還沒有,”他閑适地扣着襯衫,輕蔑地說,“你猜猜,我會怎樣對付他?一個不成氣候的大學生,也敢染指我顧南山的東西。”

“我不是東西!”她披頭散發,忍着疼痛抓起床頭的鬧鐘砸過去,“你才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看着從胸口跌落在地板上的鬧鐘,一貫教養很好的顧南山又一次刻薄地說,“呵!我是混蛋。別忘了當初是誰求這個混蛋救她爸爸!從今天起,你哪兒也別想去!會有人二十四小時守着你,別忘了還欠我六年,往後的六年,這棟宅子就是你的歸宿。”

顧南山言出必行,葉曉楓被沒收了手機,一向和氣地傭人也只是乞求她不要為難自己,更可氣的是院子裏那兩排标兵一樣的身影,24小時輪班釘在那兒,個個臉上透着不近人情的莊嚴肅穆。

就這樣,葉曉楓被軟禁了,只能在屋子裏活動,不能與外界聯系,學校的課也去不了,最要命的是她擔憂張銘,顧南山的陰狠她是見識過的,就從他從前偶爾在她面前打電話下指令的樣子裏她都猜得到,生意場上對對手他是從不心慈手軟的,這一次也不會意外,他很快會查到張銘,到時候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就這麽被關了兩天,顧南山沒再對她那樣子,他甚至沒怎麽出現過,昨天半夜他回來過,聽到上樓的腳步聲葉曉楓很有些懼怕,正想着怎樣應對,慶幸的是腳步聲最終遠去,他沒有上來。

那天的痛楚葉曉楓并沒有忘卻,雖然失去跟他談判的機會,她卻暗暗松了口氣,她到底是害怕的,怕那樣的情形會再次發生。

可是該怎麽辦呢?絕食?或者以死相逼?葉曉楓沒有那麽幼稚,她也根本不相信顧南山會真的在意她的死活,他把她當什麽?圈養的寵物?還是見不得光的情人?

此時的葉曉楓并不知道自己對于顧南山意味着什麽,更不知道顧南山對自己意味着什麽。她太年輕,以至于只看得懂男女間最熾熱又最膚淺的感情。

兩天後,絕望中的葉曉楓選擇孤注一擲,她曾聽顧南山提起過江浮生,言語裏也是有些欽佩和敬畏的,她沒別的法子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都那樣對她,她是不可能向他低頭了,顧南山也必定不會接受她的低頭,他只會更看不起她,更變本加厲地懲罰張銘。眼下只看蘇唯一有沒有這個能耐了。

機會總是有的,晚飯時傭人照例端來例湯,葉曉楓裝作拾地上的遙控器,用力撞了她一下,湯灑了,傭人衣服也濕了一大片,忙跟她道歉,她皺着眉頭說沒關系,趁傭人換衣服的空檔,葉曉楓偷偷用她遺在廚房的手機給蘇唯一發了條短信,在傭人走進來的前一刻,她利索地删掉短信,假裝盛好飯往餐廳走。

葉曉楓失蹤兩天了。

整整兩天,電話不通,短信不回,這在以前是沒有過的,而且期間還有一次專業課,葉曉楓雖然不怎麽好學,卻也從沒翹過課。

她一定出事了。蘇唯一沒辦法,只好跟輔導員說她家裏有急事,才勉強地搪塞過去。怎麽辦?要不要報警?蘇唯一有些六神無主。

“救我,找江浮生。勿回。”

收到這條短信的時候,蘇唯一不得不相信,葉曉楓是真的出事了!她剛洗完頭,正對着鏡子擦頭發,想也不想地丢下毛巾抓起包,不顧羅玲和陳婧的詢問,一氣呵成地下樓跑出校門打了車直奔江家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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