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董其波真的從她的小插間走了，他想，小丫頭現在應該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

走之前，董其波轉過頭，不放心的看着董歡歡，“如果有事就通知我一聲。”

不料董歡歡卻轉過了身子，語氣低低的說：“我沒事。以後你就不要來我這裏了，我不會有事的。”不就是失戀了嗎，人生中誰還沒有坎坷啊？哭哭鬧鬧後，生活還不是歸于平靜，該吃飯吃飯，該上班上班。

董其波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感覺喉嚨堵塞。

半晌，輕飄飄的兩個字落入他的耳裏：“走吧。”随着話音落下，董歡歡從眼裏掉落兩行清淚。

恩愛過，也甜蜜過，就沒什麽好遺憾的了。不管結果如何，過程還是美麗的，董歡歡覺得，董其波給了她最好的愛情。因為你愛他，就理所應當的認為這份感情是最好的。

董其波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看，強忍住想上前擁抱她的沖動，只留下一句話，然後打開門就走了。

他說：“好好照顧自己。”

整個一下午，董歡歡一直坐在小床上哭，剛開始是大哭，後來哭的累了，轉為無聲的落淚，到最後董歡歡已經哭不出來了。她像個沒有生氣的娃娃一樣，望着屋子裏的某一處發呆。

董歡歡知道董其波并沒有走，他肯定一直站在街邊望着她小陽臺的方向，而且手裏會習慣性的拿着他最愛抽的金陵十二釵，擡起手吸一口手裏的煙，吸完後會眯眯眼，從嘴裏吐出白白的煙霧。

事實證明，董歡歡的感知是對的，從她的小插間出來後，董其波就一直站在街邊，跟她想的一樣，董其波在抽煙，眼望她的小陽臺。

其實他多麽想董歡歡能走到小陽臺看他一眼……随即董其波自嘲的笑一笑，都分手了，他還有什麽期待呢？他是她叔叔，不是嗎？

叔叔這個詞，是他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

他旁邊有一對中年夫妻倆正在街邊擺攤位，賣烤地瓜還有現炒的瓜子，夫妻倆邊賣貨邊看着董其波，心想這男人已經站在這裏好長時間了，而且眼睛一直盯着窗戶的某一處看過去，正納悶呢！看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臉上盡顯憔悴的神色，中年夫妻瞬間明白過來，看來這是情場失意啊！

大冷天，董其波也沒帶帽子圍巾，他也不怕凍到。

站的累了，時間長了，人也要凍僵了，董其波轉了轉發澀的脖子，轉身跳上車，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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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生活賜予你多麽大的不幸，你依然得向前看。

擡頭看了眼牆上挂着的時鐘，已經下午四點了，董歡歡站起身，才覺得屁股都坐麻了。她來到小陽臺裏，先在水槽前用冷水洗了把臉，用毛巾擦幹後，按耐不住好奇心，她探過身子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街邊的地上留下了一堆煙頭。董歡歡視力好，一看就知道是綠色的煙頭，那是董其波最喜歡抽的金陵十二釵。

人都分手了，可是對方的身影依然在腦海裏盤旋着，經過這兩個月的接觸，董歡歡早已把他的習慣全都記在了心裏。

嘆口氣，董歡歡落寞的低下頭，她真的失戀了。

這時，董歡歡看了眼手指，發現手指上面還帶着他給她的鑽戒，剛才忘記還給他了。腦海裏不經意間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董其波親手給她套上的一生的幸福，不過事實證明，這份甜蜜的幸福也只甜蜜了一整晚而已。

董歡歡自嘲的笑了笑。

晚上，她沒什麽胃口，就把中午剩下的菜又回鍋炒了一下，這是他做的，她要吃光才對，以後就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飯了。這是董歡歡第一次吃他做的飯，可也是最後一次。

想哭！

董其波驅車回了父母那裏，不無意外，剛進屋就迎來了一頓劈頭蓋臉的一通罵，董爸爸非常激動，老人家不是不開明的人，就算這個兒子有什麽事也該很家裏說一下啊，活也不幹，打個電話說走就走了。董其波可從來都沒有這樣過，難怪董爸爸會生氣。

董爸爸平時在家裏是很怕老伴，可是還是有一定地位的，這回連董媽媽也覺得這件事是兒子做錯了，便不再做聲，拉着小孫女的手去了別的屋子。

“奶奶，爸爸做錯事了嗎？”董婷婷聽見客廳傳來了爺爺痛罵的聲音，擡頭問着奶奶。

奶奶拉着小孫女的手，笑容滿面的說：“乖，沒事的，一會兒爺爺就消氣了。”

董其波在客廳裏，沒理會董爸爸的咆哮，他很累，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了，然後他感覺頭疼，又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董爸爸看着兒子不緊不慢的态度，火力直接飙到了最高點，顫抖着手，指着董其波罵道：“你這臭小子今天到底去哪裏了？是不是整整一天都跟你那個小女友在一起？董其波，你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說失蹤就失蹤，你一天要幹什麽不知道嗎？不好好幹活，你以後讓我孫女跟你一起喝西北風啊？”董爸爸罵的累了，直接坐在了暖炕上。

聽到父親罵完了，董其波擡起腦袋，這才從嘴裏悠悠的說出一句話：“爸爸，你以後別發這麽大的火了，小心心髒。”看看，多麽體貼的好兒子啊！

“別打岔，說實話，你是不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開始不務正業了？”

被愛情沖昏頭腦？董爸爸可真會用年輕人才用的詞兒。

心累的嘆口氣，董其波看着父親說：“爸爸，我和她分手了。就在今天，所以我以後再也不會有被愛情沖昏頭腦的時候了。”說完站起身，“我去看看婷婷。”就在董爸爸滿眼詫異的目光中，董其波朝隔壁房間走去。

這個消息太過突然，搞的董爸爸有些不知所措。分手了？怪不得那個臭小子從進屋起就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應該很傷心吧。董爸爸頓覺為剛才發的火氣而感到羞愧。

董婷婷依偎在奶奶的懷裏，看見爸爸進屋，小心翼翼的喚了聲：“爸爸……”剛才的話，小姑娘都聽到了，原來是爸爸和姐姐分手了。嗚嗚，她好難過，但爸爸是更難過的。

董其波看着女兒，頓時覺得很虧欠她，大人分開了，苦的卻是孩子。他走過去，蹲下身子看着女兒，“對不起，婷婷，是我做的不好。以後我一定會做個盡職盡責的好爸爸。”說完輕輕的把女兒擁進了懷裏。

小女孩安靜的趴在父親肩頭，沒有做聲。

董媽媽看見這一幕，差點老淚縱橫，她問兒子：“真分了？”對于兒子分手這件事，其實董媽媽心裏沒有多大的觸動，畢竟她一直沒有真正接觸過董歡歡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并且一直覺得一個年紀輕輕沒有過婚姻的女孩子，會跟着兒子好好過日子嗎？雖然兒子一直強調董歡歡是一個很賢惠的人，畢竟只是片面之詞，還是得看到真人後才能下定論。

現在董媽媽唯一觸動的是，是兒子滿眼傷心落寞的表情，即使當初離婚時，他也不曾這樣過，甚至有一絲解脫感。

“嗯，分了。”董其波忍住眼裏的淚水，擡頭望了望年近六十的母親，“媽，以後我會好好工作的，然後讓你和我爸還有婷婷都過上好日子。不過以後你不許在給我安排相親了，因為我很愛她，比我自己想象的都要愛。”這份感情太深了，他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在找其他女人了。

“那是她提出的分手？”董媽媽聽到兒子這麽說，想也沒想就覺得一定是女方提出的分手。你看，果然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是不願意跟一個離了婚且比自己大那麽多的男人的。

董其波微微勾起嘴角，像是在自嘲一樣，“不是，恰恰相反，是我提出的分手。”董其波放開女兒，站起身來望着窗外逐漸黑下來的天色。

“這……”董媽媽有點想不通了，既然兒子是對那女孩子有感情的，又怎麽會提出分手呢？“為什麽？”董媽媽問了出來，看着兒子時，眉頭緊鎖着。雖然兒子沒什麽大出息，但還是積極向上的，除了婚姻大事的這件事情上，董其波從來都不讓她操心。

董其波并不想回答母親的這個問題，他怕說出來母親會承受不住，叔叔跟侄女，說出來恐怕董媽媽會氣的生病住院的。

“我的問題。”他并不想在繼續這個話題了，低頭看着女兒說：“婷婷，我們去客廳看電視，好嗎？”董婷婷自然是樂意的，興高采烈的拉着爸爸的手，朝客廳走去。

董媽媽看了看這一大一小的背影，輕嘆口氣，也不知道兒子什麽時候能成個家啊？不過看剛剛兒子的态度，看來短時間內不要抱有任何幻想了。

随緣吧！

這一夜，兩人都失眠了。

董其波很悲催，剛有點困意就不得不爬起來，早上五點四十，他該去工作了。

董歡歡這邊很好，還能睡個兩個小時，起床時，她感覺眼睛一陣陣刺痛。昨天哭了一天，外加晚上睡不好，眼睛極度疲勞，看來她該緩解一下心情了，愛哭的女孩子是不美的。

臨出門時，董歡歡摘下了帶在手指上的鑽戒，如果帶去上班了，同事們會不可避免的看到，到時該怎麽解釋？拉開抽屜，她把鑽戒壓在了最下面一層。

剛一上班，護士長林姐就對她贊賞有加，因為南嶺那邊的醫院直接給這邊的主任打電話，稱董歡歡在學習期間表現的很好，工作态度非常認真。林姐拍拍她的肩膀贊揚道：“行啊，歡歡，你給咱們醫院争光了。”

董歡歡聽後，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林姐教導的好。”聽的林姐花枝爛顫的笑着。

生活在不順，董歡歡也從來不把不好的情緒帶入到工作當中，既然工作了，那就拿出工作中該有的樣子。董歡歡又向大家具體說了一下南嶺醫院的工作氛圍，就當做跟同事們分享一下工作經驗了。

沒有患者時，董歡歡沒有什麽事可做，腦子裏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董其波，随後她立刻摒棄了這份想念，轉而拿出一本專業書來看，明年五一考職稱，她該努力才對。她要一級一級的往上考，工資才能上漲。

沒有愛情，沒有男人，但不能沒有錢。

下班時，董歡歡習慣性的朝停車位望去，然後頓住，都分手了，他不會來了。魂不守舍的董歡歡朝家的方向走去。

其實董其波來了，車子就停在街邊處，董歡歡還來不及瞅一眼，就把視線轉回去了。董其波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資格去找她了，就算是壓着叔叔這層關系，他沒有臉去找她。直到前方那個身影消失不見後，他才發動車子走了。

第二天下班，思思約她吃飯，地點是一家燒烤店，聽到燒烤店的名字時，董歡歡着實愣了一下，孕婦可以吃燒烤嗎？

當然不可以，可是思思男朋友拗不過她，勉強答應只能吃一頓，思思笑着答應了。

縣裏著名的燒烤一條街就在董歡歡家的附近，回到小插間後，董歡歡換了身衣服，又打扮了一番，才赴約而去。這兩天的董歡歡很狼狽，根本就沒有心情去收拾自己，就連林姐都看出了她難得的邋遢，還上前詢問一番。在林姐眼裏，董歡歡一直是美麗而幹淨的，這樣不修邊幅的董歡歡，還真是難得一見。難道去南嶺學習一趟，莫不是把人給學傻了？

為了顯示出有好氣色，董歡歡還特意擦了口紅，淺粉色，淡淡的，就給人一種她正在戀愛中的錯覺。

冬天的馬路上，有些積雪得不到及時的清理，所以思思男朋友不放心她，便跟着一起來了，董歡歡沒有什麽好介意的，之前大家經常會一起吃飯的。

跟好朋友聊天，董歡歡心裏暢快，興起之時，還朝服務員要了一瓶啤酒，思思氣鼓鼓的瞪大眼睛，開始羨慕起沒有懷孕的女人了。思思男朋友大概看出來了，便偏頭對思思說：“等以後你想喝可以随便喝。”意思是孕婦絕不可以碰酒。

思思望了望男朋友，妥協道：“好吧，等到生完孩子後，我就可以徹底解放了。”這才懷孕不長時間，思思就已經受不了了，當孕婦真的很痛苦，平時這不能碰，那也不能碰，就連吃食上都必須格外注意。孩子還沒有生，思思就快要得抑郁症了，人都是産後抑郁症，她這是産前抑郁症。

思思男朋友笑了笑，并體貼的糾正道：“不可以的，寶貝，生完孩子，你還要奶孩子，怎麽也得兩年之後你才能碰酒。”

聞言，思思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她已經對生活絕望了。

思思男朋友望着她，寵溺的笑笑。

董歡歡看着這一幕，羨慕的笑笑，她想，思思真是一個生長在蜜罐裏的女孩子。

撸串時，董歡歡一直和好友相談甚歡，笑着笑着，心裏又泛起一股苦澀的味道，趁着這個機會，她想把自己灌醉，遂又向服務員點了幾瓶啤酒。

思思手裏拿着一個串，正橫在嘴邊吃的，看着董歡歡又點了酒，直接氣鼓鼓的瞪着她了。啊啊啊，她不要做孕婦了，她也想這些無所顧忌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因為思思男朋友是開車來的，所以不能碰酒，董歡歡遺憾的看了他一眼，便自斟自飲起來。

這一頓飯，吃的好不痛快，之前埋在心裏的郁氣，随着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後，全都消失不見了。

董歡歡舒服的眯了眯眼，她現在感覺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