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中年婦女是董其波唯一的姑姑，他家這一輩丁稀少，董其波的爺爺奶奶只生了董爸爸和董姑姑。董姑姑年輕時就嫁給了當地人，男方是從政的，在縣政府裏當了半輩子不大不小的官，可能是環境影響，無論說話做事都擺了幅官架子，尤其跟董爸爸說話時完全不像個妹夫，好像他是大舅哥一樣。

董姑姑嫁的家境好，所以人保養的也很好，給人一種很貴氣的感覺，不過她說話時可不像那位大官，舉手投足之間給人親和之感。也可能是回娘家，見了自家唯一的哥哥，感情自然熱絡了許多。

從董姑姑一進屋，眼神就時不時地盯着董歡歡看上一眼，眼神裏皆是贊賞之意，心想，自己的侄兒竟然找了個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而且還是頭婚。而董歡歡被人盯着的感覺略顯局促，她和董其波站在窗邊處，毫不留情的拿眼瞪了一下還在竊笑的男人，那意思分明就是，你之前也沒說你姑姑會來啊？

董其波還在笑，很溫和的還給她一個眼神，那意思是，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董歡歡無語的翻了翻白眼，她總有種被騙了的感覺。

這會兒一大家子正在閑談，為首的自然是董其波的大官姑父最能說，大家很顯然已經習慣了，并沒有打斷他，也沒有附和他。兩人就生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和董歡歡一樣大，正在外地念大學，長的很一般，不過看向她這個小嫂子時，眼裏充滿驚奇與欣喜。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哥哥竟然找了個挺好看的女朋友。

大家說的最多的莫過于董其波和董歡歡兩個人的事，董媽媽向小姑子訴說時，止不住的高興，六十歲的老人，笑起來眼角皺紋又加深了。董其波看到了，他低下頭，斂起笑意，眼神默了下。董歡歡在這裏待的一直很不舒服，所以沒留意到他的眼神。

快要中午了，董媽媽去廚房張羅飯去了，每年到了這天小姑子一家都要過來的，所以董媽媽把菜早早的就買了回來。董歡歡想去幫幫董媽媽，跟董其波說了一聲後，趕緊朝廚房跑去。如果說她跟董媽媽相處會不自在，那麽讓她留在這更不自在，她怕萬一留下來，他姑姑會拉着她進行又一輪的談話。

她還是趕緊逃離現場吧！

董歡歡從小自立慣了，基本什麽菜都會做，即使沒做過，只要看上一眼，便知道這道菜是怎麽個做法。董媽媽顯然對她跟進廚房有點受寵若驚，因為以前的兒媳婦是不願意做飯的，每天活的跟仙兒似的，直嚷嚷着要減肥，所以她和兒子結婚後從來沒做過一頓飯，不是上外邊吃就是來董媽媽這裏吃。

所以兩人離婚了，董媽媽并沒有很想念之前的兒媳婦，倒是每次看見小孫女時，才會嘆息一聲。

“歡歡，這裏不用你忙，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董媽媽手裏拿着一大把西芹，正放在水池裏開始清洗。廚房不算大，但是細長，有大鍋，還有煤氣罐爐竈，爐竈旁邊是兩個連接的洗菜池，地上還有一個滲水口。

董歡歡看到董媽媽臉上布滿滄桑的樣子，心想這也是一位六十歲的老人了，像她這樣的年紀正應該享享清福了，可老人家每天還要照料小孫女，還要操心兒子，還有生活上瑣碎的大小事情……

她在心裏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讓這位老人過上幸福日子，而且也會孝敬董媽媽的。這麽做，也許是她沒有親人，所以她把愛人的親人就當做是自己的親人。

一家人不就應該互相關心，相互照顧嗎。

董歡歡笑眯眯的走進廚房，順手拿起放在水池邊上的一捆韭菜，邊摘邊說：“沒關系的，大娘，這些事我都會做的。”

董媽媽感動的笑笑，繼續洗手裏的西芹。“歡歡，當初其波追你時，你知道他是你叔叔嗎？”過了會兒，董媽媽問她道。

董歡歡摘韭菜的手明顯一頓，随後恢複如常，“知道，我們相見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他來了，可是他沒認出我。後來其波說要跟我在一起，我還拒絕來着，并說你是我叔叔，我們不能在一起，可能他當時沒能理解我話裏的意思……我想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而我也挺喜歡他的，反正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事情就是這麽簡單，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

董媽媽大概聽懂了，過了好半天才說：“你們在一起即是有緣分，雖然咱們兩家有親戚這一層關系，不過沒什麽太大問題，家裏除了咱們幾個人沒人知道，我也不想往外說，即使其波的老姑也不行，畢竟閑言碎語擋不住。”其實董媽媽能這麽考慮也是為了大家顏面着想，如果要說出去，既使沒什麽事也變成了有事，有時候世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人。

董歡歡偏頭看了這位慈祥的老人一眼，心知這個決定是董媽媽最大的讓步了，只要能讓她和愛人在一起，做什麽犧牲都願意。“謝謝你，大娘。”

兩個準婆媳你一言我一語不停的搭着話，這時董媽媽問她：“想好什麽時候結婚了嗎？今年五一可以嗎？”

菜摘的差不多了，肉和雞蛋也準備好了，把要炒的菜一盤一盤的裝好，一會兒就等着下鍋炒就行了。

聽見董媽媽的問話，董歡歡沒出息的臉一紅，結婚這個事她還沒想好哪天呢，“大娘，這個得聽其波的意思。”以後他就是她的大家長，他的決定就代表她的。感覺好沒自我，不過董歡歡樂在其中。

董媽媽擺好最後一盤青菜，才轉頭看着她，笑道：“以後結婚了，你就不能在叫我大娘了，我會給你改口錢的。”說完這個面目慈祥的老人還調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就打開煤氣罐開始炒菜了。

董歡歡感覺臊得慌，不在開口多言，這個董媽媽不鳴則已，一鳴就驚人。電飯鍋裏呼呼嚕嚕的響，并往外迸發出米飯的香氣，饞的她都餓了。手下意識的撫上右手，有一枚閃亮亮的鑽戒正套在手指頭上，昨天兩人回小插間時，是董其波親手給她套上的，并語出威脅道：“不許在摘下來了。”說完狠勁的親吻她。

有董歡歡這位大廚在這裏杵着，哪還需要董媽媽親自炒菜啊？當下搶過董媽媽手裏的鍋鏟子，笑眯眯的說道：“大娘進屋休息就好，這裏我來吧。”菜色都是很簡單的農家菜，并不能難倒她。

董媽媽看着自己的位置被人搶了先，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表情不免愣了愣，剛想出聲阻止，卻見董歡歡在鍋裏倒了豆油，又放了蔥花，在把一盤木耳倒進鍋裏，看樣子倒是熟練的很。董媽媽這才摘了圍裙，轉身走進屋子。

“你怎麽進來了？飯做好了嗎？”見董媽媽進屋，董爸爸趕緊問道，心想以前老伴做飯時也沒有這麽的快啊？

董媽媽嘴角咧開一個幸福的笑意，沖大家說：“歡歡會做飯，讓我回屋休息，陪着大家。”此話一出，在場的除了董其波最為淡定，大家臉上一片訝然之色，哦，對了，還有小婷婷小朋友，昨晚她可是見識到了姐姐的手藝，她覺得姐姐做的飯竟然比奶奶做的還要好吃。

首先是姑姑最先反應過來，笑道：“嫂子，這其波找的兒媳婦竟然還會做飯啊？”她以為這董歡歡進廚房不過是裝裝樣子，在不就是打打下手，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會做飯，她以前的那個侄媳婦可從來都不做飯的。

董媽媽坐在沙發上，偏頭對小姑子的說：“是啊，之前就聽過其波說歡歡會做飯，本以為就是說說，沒想到今天真是讓我又驚又喜。”驚則是驚訝，不敢置信，喜，則是歡喜，以後兒子就有人就照顧了。

董爸爸也在一旁符合道：“真沒想到，這真是個好姑娘。”偏頭看了眼還站在窗口處的兒子，笑罵，“你這小子上輩子是積了什麽得，才會找到這麽賢惠的女孩子？”之前董爸爸還在為兩人在一起而心有芥蒂，看來，這麽好的兒媳婦送上門哪有不要的道理？

此時屋裏一片誇贊之聲，就連一直打官腔的姑父都難得的誇了幾句，直說現在會做飯的女孩子太少了。這時小婷婷也在一旁插話道：“昨晚我就嘗過姐姐的手藝了，真的很好吃，比奶奶做的都好吃。”董媽媽一聽這話，笑的更歡了。

董其波一直立在窗邊，聽着誇贊她的話語，嘴角柔了柔，擡步朝廚房走去，他的小姑娘在做飯，他得在一旁打下手，雖然沒什麽他可做的，可是他可以陪一陪她啊！

不一會兒功夫，三個菜就燒好了，廚房裏有兩個爐竈，一個正在炖排骨，另一個炒菜。此時董歡歡正在伴涼菜，腰間多出的一雙手讓女孩子的笑意直達眼底，停下手裏的動作，回過頭，她仰頭看他說：“其波，我已經二十三歲了，你什麽時候娶我啊？”

眉毛一挑，董其波好笑的問道：“怎麽，這麽着急的就想嫁給我啊？”說完吻上她的唇角，也不在意這是哪裏，更不在意從屋裏傳來一聲接一聲的歡笑聲。

董歡歡情深意動了，張開嘴就迎合他，不料這一幕竟然被走進廚房的董媽媽看到了，從嘴裏傳來抽氣聲，人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個場面，而表演者還是自己的兒子。

兩人聽見聲音，快速的分開對方，董歡歡根本就不敢擡頭看，腦袋都快要低到菜盆子裏了。反觀董其波是一臉蕩漾的笑意，松開放在她腰間的手，轉而詢問母親：“媽，有什麽事嗎？”言下之意，就是媽媽你打擾了我的好事了。

董媽媽迅速的回過神來，愣愣的看着兒子，說：“啊，沒什麽，就是看看歡歡需不需要幫忙的。”

“不需要，歡歡很能幹的，況且這裏還有我。”意思是，這裏沒你什麽事了，媽媽你可以回屋繼續跟大家唠嗑了。

董媽媽哦了一聲，轉身就走。老人幹了大半輩子，通常都是她一個人做飯，這冷不丁被人搶了活，老人高興的同時還有點不适應。

中午十二點，董爸爸在屋子裏放好大桌，開始吃飯。小姑子一家難得來一趟，而且還是全家人，人多吃飯熱鬧。碗筷一一擺上桌，表妹很懂事，雖不會做飯，可端菜這活一直是她忙。

吃飯當然少不了喝酒，董爸爸平常愛小酌一口，但礙于老伴的眼神，平常他都很少喝，以前他是偷偷的去找隔壁的修車大叔，兩位老頭有個伴喝的不亦樂乎，可那個老家夥竟然查出什麽心腦血管疾病，大夫建議以後不讓喝酒了，搞的董爸爸很郁悶，以後在想偷偷喝酒都找不着地方了。不過這幾天過年，董媽媽允許他少喝一點酒。

董歡歡還在廚房，正端着盤子盛鍋裏的排骨，排骨炖土豆，又放了點蘑菇，湯汁粘稠，一看就有食欲。董其波把排骨端上桌，他一直都知道她做的排骨很好吃，早在兩人沒在一起時他就嘗過她的手藝了。

刷好鍋，又擦了擦竈臺，董歡歡才跟董其波一起進屋。他在她耳邊說：“歡歡，辛苦你了。”也謝謝你能讓我媽媽歇一歇。

她笑道：“沒關系的，其波，我在給家人做飯，不辛苦。”在她潛意識裏，她早已把他的家人當成了自己的家人，她已經好久都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氛圍了。

席間，大家都端起酒杯，以大官姑父為首，先說起了祝賀詞。其實祝賀詞年年有說，不過說的話完全不同，但意思基本都是一樣的，萬變不離其宗都是這個道理。

在董其波的默許下，董歡歡的杯子裏也倒了一點酒，聽着這麽好聽的祝賀詞，看着這麽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她已經好久都不曾感受過了，鼻頭一酸，眼眶裏蓄滿淚水，趁着大家舉杯共飲時刻，她悄悄的擡手擦了擦，才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董其波一直注意着她的狀态，知道她心裏不好受，放下酒杯，手握住她的手，并用力捏了捏，他沒有看她，但意思明顯。

別哭，有我在，我最愛的小姑娘。

以後我會保護你，給你想要的溫暖，呵護你一生一世。

并愛你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