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個世界17

盡管已經是深夜,但他的住所依舊燈火通明,何安那些手上寫了不少數學分析運算過程的草稿本,手裏攥着筆,卻是遲遲沒有動,而是陷入了少見的沉思。

柔和的燈光鋪在他的臉上,泛起淡淡的光暈。

依舊俊秀出衆,但臉色稍稍有些蒼白,圓潤墨黑色眼睛裏不像從前那般睿智溫和,無懈可擊,而是夾雜着少許的疑惑和淡淡的不解。

這次他的論文已經告一段落了,這是他來這所學校的第三年,以手下的這篇成果來說,他想再過幾年自己也許就能夠留校任職了。

只是,這樣的日子多少有些平淡而乏味,雖然他過的确實很充實,雖然搞研究的時候他确實精神狀态變得很好,但停下來後,卻總是覺得仿佛缺了些什麽他不知道的東西。

直到有一天,他在住的公寓裏,聽到敲門聲。

打開門時,見到屋外那人,靜靜站在門外,臉上泛着疲憊與淡淡的焦慮,但看見自己後卻又一轉之前的疲态,變得高興起來。

仿佛淡去了一切的苦楚,給他的永遠只有明亮的一面。

那個笑容,何安想,自己應該是忘不了的。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傻的讓他可憐。

只是那天,他的語氣卻頗有些冷漠。

“你怎麽過來了?”

話一出口,那人臉上立刻變得有幾分慌張和勉強,有些不好意思。那人低着頭,有幾分懊惱,聲音也壓的極為低沉,那話仿佛是從心裏一個字一個字吐了出來。

“我申請到了全獎,老師們也都支持我出國學習。”

那時候,那人壓根就沒提及家人的反對,直到很久以後,何安才慢慢清楚了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

當時,他見着那人站在門外,心裏很是複雜,有些躊躇,又有些淡淡的說不出來的滋味,只不過他還是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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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那人聽了後,臉色立馬轉變。

不再是帶着那種顯而易見的苦澀和忐忑,似是轉危而安。

何安見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進了屋內,何安沒多說些什麽,他只是聽着那人慢慢講着自己的事情,卻絲毫沒有提及那張被發現的紙條。

屋內布置的有幾分單調,很是冷清,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及平時會看的一些書外,其他的,就沒有了。

而那人坐在淺灰色的單人小沙發上,微微低着頭,英俊帥氣的臉上泛着燦爛的笑容,邊笑邊絮絮叨叨說着,他坐在輪椅上靜靜地聽着,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他想自己這個時候,并不太适合出聲過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面前這人,自己不忍心打斷。

見過太多殘酷的,對這些純粹的,總是保留着點點善心。

其實那張紙條上并沒有過多的話語,只不過用淡淡的筆觸輕輕的留下了那兩句話。

“林修,我想我喜歡你,而且是很喜歡很喜歡你。”

“但我不說愛,因為我怕自己壓根不配用上這個字。”

這樣的一個人,他實在是……

陸沉剛來的那段時間,兩人都很忙,陸沉是忙着适應學習,而何安則在忙着他的博士畢業論文。

直到過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兩人才有多餘的時間出來走走。

其實讓何安感到驚訝的是,這人壓根就沒有提及過那些事情,而是老老實實的當着他的朋友,很認真的關心着他。

偶爾他知道那人會偷偷的,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很認真的看着他,他雖然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沒有挑明過。

對于這份隐秘的感情,他甚至有些不忍心打碎。

他有時候閑下來也會出神的想,他該怎麽辦呢?

直到那天,那是個特殊日子,那人在很辛苦的學習下,終于拿到了他的學位。

而那天,他們決定好好慶祝一下,在他家裏開個小型party 。

來的人不多也不算少,有一起出國留學的學生們,也有一些外國同學,他的同門希爾也過來了,人一多了,他住的地方就熱鬧了。

當然廚藝這種東西他是沒有的,便只能讓陸沉趕鴨子上架,所幸這人有那麽幾分基礎,國內家常菜不在話下,前幾天又好好操練了一下當地的菜色,成果還不錯。

為了照顧外國朋友和國內朋友的口味,他不僅做了不少符合當地特色的食物,還燒了不少國內的家常菜。

聚會上每個人都笑的很開心,氣氛很是活躍。

何安在陽臺上,靜靜看着屋內衆人。

裏面的希爾順便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嘆說道。

“之前那本書的主人,就是這位男士吧!”

何安默默無言,只是淡淡望着,眸色沒有任何的波動。

“看來我又猜對了。”希爾伸展着自己的胳膊,頗有興致說道。

“只是,看來你沒告訴過他,你知道那件事情吧。”他輕聲問道,語氣之中帶着肯定。

“看來,你也沒看起來那麽冷酷無情呀。”

他低了低嗓音,看着眼前溫和出衆的男人,眉間微微皺着,那雙烏黑明亮的眸子,平日裏涉及研究時便十分冷靜執着,仿佛除了眼前的研究外,在無他物。

看着這人在闡述思路和論證過程時,是一種享受。

永遠都那麽平實有力,沒有絲毫的浮華,簡潔而凝練。

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唯一能夠吸引這人的目光的,便只有他的研究了。

但現在看來,也并非如此。

“我發現,我現在挺嫉妒他的。”希爾笑了笑,出聲道,“不是每一個像他這樣的人,都有足夠的好運,能夠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就算不夠喜歡他,也沒有斷然拒絕。我想你應該不會僅僅因為他的性向,就和他了斷關系吧。”

“來了這裏這麽久了,你應該也知道,像他這樣的人不少,或者說,這世間本就存在着。”

“只不過,命運從來都沒有那麽公正。就算是在最自由最開放的這片大陸,也依舊會存在偏見。盡管它已經被國家移除了精神病的範圍,但直到現在也依舊有很多人認為那是不健康的,惡心的,是要下地獄的。”

“我有一個朋友,出生在一個基督教徒家庭,令人不幸的是,他愛上了他的一位男老師。”

說到這裏,這位金發碧眼的男人看着屋外的天空,有些楞神。

“後來,他自殺了。”

“據說是從高樓輕輕一躍。”

他轉身看着坐在輪椅上的何安,有些苦澀的說道。

“林,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但是,我真的希望你早日做出決定,不要讓你那個朋友為你如此患得患失了。”

“我想,現在的你很清楚,他對你的感情。”

希爾微微靠近何安,低了低身子,将他微微有些歪曲的衣領擺正,帶着些淡淡的調侃。

“你看,他現在就算不在你身邊,也依舊時時刻刻關注着你。”

“你沒發現嗎,他的目光一直都在你的身上。”

感受到背後的注視,希爾站了起來,臉上帶出一抹輕笑。

“他是個不錯的選擇,我認為。對于你這種人來說,也許科研是你的第一位,永遠也割舍不下,但這不一定代表着你不需要一個第二位,能夠照顧你,和你一起生活的人。”

“人都是需要感情所支撐的,他很在乎你,也很愛你。”

希爾離開之前,望着依舊冷靜淡然的何安,勸說道。

“林,不要錯過了這個好機會。”

獨自坐在那裏的何安看向屋內,雖然隔着有一段距離,但目光相對,便已了明,而那人臉上原本的淡淡擔憂轉成一股微笑。

他見了後,淡淡的轉回視線。

這個大傻瓜,他心裏默默的翻了個白眼。

但其實他的內心也是有些愣住的,他沒想到這個同門會過來和他說這麽多。

這着實讓他有些吃驚,但同時他又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那個晚上,何安少見的出神了好久,他對自己的行為産生了懷疑,他難道錯了是嗎?

可是,他又很清楚,感情有時候來的突然,走的又太突然,而他對這種過分快速的荷爾蒙分泌發作的情況,并不帶有很大的認可。

他并不喜歡那些短暫的片刻的歡愉,他所追求的,即使不那麽喜歡,如果下定決心了,那也一定會堅持很長一段時間。

聚會結束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陸沉還在門外送一個出國的朋友,他便去幫忙收拾桌上的一些垃圾。

耳邊傳來的話語淡淡的消失了,轉而是沉穩的甚至有幾分輕快的腳步聲。

“阿修,你先休息着,我來收拾吧!”那人快速走到了他的身邊,輕巧地将他的輪椅推開。

拿過他手上輕輕捏着的零食袋子,放入旁邊的垃圾袋,然後才低下身子,彎着腰,去收拾着桌上的垃圾。

何安看着自己手上,空無一物,唯一一個被拿着的零食袋子也被身旁這人拿走了。

突然,他就想到這人來了國外以後,每天總是幫他灌一杯熱水。

國外的人習慣了喝涼水,他自己有時候忙着做實驗,也就不管以前國內喝熱水的習慣了,而是也跟着喝涼水。

也就這人總是擔憂他的身體,總是不忘記幫他燒一壺開水,備在那裏。

看着這人壓的彎彎的背脊,脖頸間泛起幾絲細汗。

他出聲了。

“陸沉。”

微微低啞,但依舊依舊清朗的嗓音響起。

只是這一次,這聲音似乎帶着點什麽,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樣。

這讓陸沉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問道。

“怎麽了?”

何安卻是揉了揉眼角,微微有些郁悶。

他彎腰,傾着身子,一只手戳了戳陸沉結實的後背,出聲道。

“你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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