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宮舊人（5）
庚臾錦緊趕慢趕，終于看到十二阿哥和周全的身影。
她慢下步子裝作普通宮人，雖然隔着百米左右的距離，好在庚臾家族天生感官就是尋常人的百倍，見前面十二阿哥手肘微動，便聽到他說：“公公，這個給你。”
“阿哥，這可使不得，奴才在當班！”
“哎你就收着吧，我帶都帶了，總不能揣着糕點騎馬。”
“這……哎，奴才謝過阿哥。”
庚臾錦嘴角揚起微笑，又聽十二阿哥道：“你走我後面吧，我受了風寒，別再傳給你了。”
周全久不回話，許久後才聽到一聲無奈的“是”。
庚臾錦一路跟到馬場，見幾位皇子明槍暗箭地寒暄一番，十二阿哥翻身上馬，而扶他的正是周全。
按周全的說法，他是在扶十二阿哥上馬後，在馬鼻處抹了可使馬兒發狂的藥粉。庚臾錦虛着眼密切注意着周全的手，發現他袖中果然藏着一個黃色的東西，像是藥包。
繼任庚臾錦以來，她少說也為幾十個游魂贖過罪，但沒有一次像這樣緊張。她相信周全人性本善，卻不知十餘年的宮闱生活，巨大的利益驅使下，他還能否因為舒妃的一句關懷和皇子的一口糕點喚回那份善心，只希望周全別讓自己失望。
周遭的事物化至虛無，庚臾錦的眼裏只有周全手裏時握時松的藥包。
終于，她看到周全肩膀一沉，輕輕用手指将藥包塞進了袖子！
她賭贏了！
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中彩票的快感！
但還來不及高興，卻見另一個太監突然走上來佯裝檢查馬鞍，手卻在馬鼻處捂了片刻，随即拉着震驚的周全離開！
宮裏的人果然不會只有一個對策！周全被那人拉着離開馬場，阿哥們随即揮鞭禦馬，肆意在馬場跑起來，但十二阿哥的馬只跑了兩步，突然一聲驚嘯瘋跑起來！
Advertisement
十二阿哥努力拉住馬繩，周圍的太監驚叫的驚叫，喊人的喊人，眼看那瘋馬兩只前蹄高舉身子與地面垂直，十二阿哥便要從馬上摔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庚臾錦像救安兒一樣以常人看不到的速度飛跑過去抱住半空中的十二阿哥！但已來不及變換姿勢安全落地，恍惚之間，重重摔下來卻落進一個寬厚的懷抱中！
十二阿哥體重，庚臾錦抱不動他，但好在給了他緩沖的時間，只是在地上輕摔了一下。她下意識看向抱住自己的人，竟是張蘊離！
他怎麽會在這兒？
還在震驚之中，張蘊離已把她放在地上，随即跑向發狂的馬兒一記重掌照着頭打過去，馬兒也直愣愣地倒地不起。
“哎喲我的媽呀！”一個老公公驚叫着跑過去扶起十二阿哥擔憂地問：“阿哥你沒事兒吧？”
“我沒事兒。”十二阿哥拍了拍手裏的灰，那公公又走過來向張蘊離行禮道：“真是虧了敖佳侍衛了！這皇子要是出了事兒，我這條老命也不用要了！”
敖佳侍衛？庚臾錦疑惑地盯着張蘊離，難道這是那人的前世？
“你們還愣着做什麽！還不把這畜生拖下去殺了！”
“慢着！”庚臾錦大聲制止。
那公公看向庚臾錦，心想這宮女剛剛救了十二阿哥一命，可得小心對待，讪笑道：“這位姐姐是？”
“他是照顧我起居的宮女。”十二阿哥上前回答。
庚臾錦轉身冷冷地盯着那倒地的馬兒，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擡手指着它，一字一句道：“那馬被人下了藥，有人想謀害皇子！”
她話音一落，在場死一般的靜谧，半晌那公公才說：“哎喲我的姑奶奶，這話可不能亂說！謀害皇子是死罪啊！”
“我有沒有亂說，找太醫來便知。”
她這話已經說出來，便斷沒有大事化小的道理，公公派人去請太醫和皇上，剩下的人對阿哥們噓寒問暖，一時沒人顧忌庚臾錦。
庚臾錦走到馬前，伸手在鼻子上一摸，果然蹭上一些粉末。她湊近将那粉末吸進鼻腔，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說：“莫娜，檢測毒物。”
機械化的女聲在她耳中響起：“毒物為狗屎苔，生長于北方糞堆，誤食後将致幻，傳說……”
“好了。”庚臾錦一聲令下，耳機裏便沒了聲音。
如果只是制止周全，今後萬妃必定還會有其他伎倆謀害十二阿哥。好人做到底，借機一網打盡，或許可保這可憐的阿哥無憂。
庚臾錦還在想着，已經聽到傳話太監喚：“皇上駕到！舒妃娘娘駕到！”
庚臾錦站起身，見舒妃着急忙慌地跑到十二阿哥面前抱住他哭道：“皇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額娘。”十二阿哥淡笑握緊她的手，“是月影和敖佳侍衛救了我。”
“究竟怎麽回事？”皇上不悅地問。
那公公看向庚臾錦，她起身走到皇上面前跪下道：“回皇上話，奴婢入宮前學了些醫術，方才已經檢驗過，有人在馬鼻上抹了狗屎苔。”
“狗屎苔？”
“狗屎苔是北方的一種菌類，誤食可致幻，用到馬身上會讓馬兒發狂。”
“秦太醫。”天子一聲令下，秦太醫俯身走近馬頭前，小心摸了摸馬鼻一聞随即回話：“皇上，确實是狗屎苔。”
皇帝龍顏大怒，厲聲喝到：“竟有人敢對皇子下手！立即徹查何人宮中有狗屎苔！”
舒妃聞聲跪地：“皇上，今日十二阿哥本受了風寒，一個大半邊臉有黑色胎記的小太監自稱是李公公的随從，非要接他走！”
皇帝沉聲時，眼裏已起了殺意：“徹查！涉案者一個不留！”
人潮漸去，庚臾錦默默跟在舒妃宮人身後回去，心想自己已經盡力，周全的罪算是贖了，只是這皇宮裏的惡，憑自己一人終究是鏟不幹淨。只希望安兒這次能平安長大，轉世別再為腦癱了。
她一邊想一邊走，卻突然被人拉至一個拐角，原是那敖佳侍衛。
自己還頂着月影的身子，各種禮序還是得守，免得走了給這小姑娘添麻煩。想到此處她淡笑福身道：“敖佳侍衛。”
“我剛剛聽到你說‘莫娜’，這是幾百年後才會出現的名字吧？”
庚臾錦震驚地看着他，驚訝得嘴半天合不上，良久才支支吾吾不敢相信地問：“張……張蘊離！”
張蘊離挑眉偏着頭，俊眉緊蹙一臉嚴肅又疑惑地問：“你是庚臾錦？”
“你怎麽會在這兒！”兩人異口同聲質問。
張蘊離率先回答：“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就在這兒了，而且所有人好像都認識我，叫我敖佳侍衛。奶奶還在病床上，天知道我這一個月是怎麽過的！”
“你來了一個月了！”庚臾錦驚呼。按時空穿梭的時辰和現實時間對比，張蘊離是從往生閣離開當晚就回來了！可是若非自己帶着，只有冥界和神界的人能穿梭時空。
他姓張~救奶奶~難道他是！
庚臾錦想起十二年前那人說：“我叫張素問……這孩子比我孫兒小不了幾歲……”
庚臾錦腦中一個激靈，不敢置信地看向張蘊離。
十二年了，該報的恩終于要報了麽？
“你呢，你是怎麽過來的？”
庚臾錦聽罷挑挑眉，看來在這件事上還是自己占主導。她話不說破，只說：“我是過來執行任務的，可不像你，無頭蒼蠅瞎撞。”
話音剛落，張蘊離一把将她扯過來，死死握住她的肩膀，俯身湊近逼問：“這麽說你知道怎麽回去？趕緊帶我走！”
他說話時一股熱流不停噴在庚臾錦臉上。她長這麽大，遇到的靈魂都是不會呼氣的，第一次跟活人男子挨得這麽近，她感受到自己心跳越來越快，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但這種感覺竟然很好~她有點喜歡。
耳機裏傳來莫娜的聲音：“檢測到您心率過快，是否需要啓動治療模式？”
“閉嘴！”她下意識地回話，張蘊離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她用力掙脫張蘊離的手掌解釋：“不是跟你說的。”
說罷轉身便往回跑，只跑了幾步又轉過身道：“今晚十二點，到禦花園等我，帶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