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關風月

同一片天空, 同一個夜晚。

有人坐在異鄉颠簸晃蕩的火車上都能沉睡, 有人躺在家裏舒适安逸的床上卻無法成眠。

非常不幸, 周林敘恰巧就是後者。

他失眠了。

有些人,你不想起還好,一旦想起,便一發而不可收。

思念如野草般瘋長,回憶如泉湧般襲來。

他和許冉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應該是高一開學典禮散會後的操場上。

新生開學典禮上他和一位高二的學姐搭檔做主持人,原本一切進行挺順利的,但是沒想到中途卻出了岔子。

說來也不是他們的原因,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免被遷怒, 總不好讓一個女生受批評, 周林敘就一人承擔了所有的過錯。

無端地被校領導批評指責,換成是誰心裏都不會舒服, 周林敘那時候的心情不太美。

周林敘只想靜靜。

放假的時候總是和同學們來高中的操場打球, 周林敘對安城一高還是很熟的。不想回教室裏面, 于是周林敘就去了操場另一邊稍為僻靜的假山。

走到半路鞋帶開了, 周林敘就蹲下來系鞋帶。

突然有個陰影閃過,周林敘下意識起身, 就看到了腳上多了一個鞋印。

操場上的地面不髒,鞋底下其實也只是一些塵土罷了,但是周林敘的媽媽愛幹淨,每次都把兒子的鞋洗的潔白如新,相比之下雪白鞋面上的鞋印就有些刺眼了。

看着那個突兀的鞋印, 周林敘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專門找了個比較安靜的角落系鞋帶,莫名其妙就突然被踩了一腳。

這還不算,罪魁禍首非但沒有絲毫歉意,反而看樣子還想跑。

周林敘心裏本就積着郁氣,這下子心情更差了。

“站住!怎麽,踩完之後就想跑?你還沒道歉呢。”

周林敘當時的語氣并不好,要怪就怪那個女生剛好撞在搶口上,周林敘突然不想再帶着那張溫和的面具。

沒想到攔住她之後她還真的道歉了,說什麽“對不起,我是故意的”!

WHAT THE FUCK?

周林敘的腦子當時有些當機,這話他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接……

這裏就他們兩個人,傻子都知道她是故意的。

“你是在為你的‘故意的’道歉,還是在為你踩我的鞋道歉?”周林敘挑了挑眉。

這應該不是追求他的女孩子,誰不知道他周林敘有潔癖,雖然那些女生的爛招數不少,但是還從沒人會專門犯他的忌諱。

果然,面前這個高高瘦瘦,眉目只稱得上清秀的女生瞪大了眼睛。

“這難道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我聽着你的意思就是你在為你的‘故意’說‘對不起’,但是你踩我的鞋卻是一點沒有悔意。”

自己不痛快,也想找別人的不痛快。

這下子,你也沒辦法回了吧。

“追人呢,要先打聽好,我不吃這一套。”周林敘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我什麽時候說追你了?”那女生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剛剛不是說了麽!”周林敘擡了擡下巴,“這邊就我們兩個人,你當然是故意踩得我的鞋。故意踩我的鞋,還說什麽‘對不起,我是故意的’?!你這樣不就是想引起我的注意麽?”。

看着面前的女生被噎住的樣子,周林敘越說越過瘾,他的口才還是很不錯的,那麽多辯論比賽不是白參加的。

正沉浸在自己占了上風的喜悅中,周林敘一時沒注意對面女生的小動作。

“這都被你聽出來了!”

誰想到那女生居然趁他不注意就又在他另一只腳上補了一腳。

雖然不知道什麽仇什麽怨,她剛都說了是故意的,那就是故意踩的他的腳。

但是剛才那一腳應該就是純粹想給他添堵,沒用多大力氣,只是留下個腳印而已。

可是這次她卻是下了狠勁兒的,一猛子踩下去,簡直要命。

“嘶——”周林敘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條件反射地抱起了自己的腳。

擡起頭來,那個女生已經跑遠了。

似乎是為了嘲笑一下他的囧樣,竟然還回頭看了他一眼。

微風吹動起她的發梢,輕輕挽到耳後,莞爾一笑。

清秀的面容算不上美麗,寬大的校服稱不上好看,但是那個靈動的笑容,卻迷了人的眼。

那時候太陽初升,清瘦的女孩背光而立,陽光打在身上,周身萦繞着一層光暈,一切聖潔而又美好。

她似乎是從遙遠的天邊而來,只為與他相見。

時光定格在那一刻,回眸一笑,百媚未生,誰人心已動。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周林敘以前是不信的。

但是從那一刻起,周林敘有些信了。

很久很久以後,周林敘寫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

裏面寫着這樣一句話:

【冉冉,我不需你傾城,也無需你傾國,你只傾我一人,足矣。】

女生跑得時候不小心掉了一張紙,周林敘鬼使神差地跑過去撿了起來。

字如其人,清麗秀氣,幹淨規整。

看到裏面的內容,周林敘面色一變。

她是許冉。

今年安城市裏的中考狀元,今天本應該站在臺上作為新生代表演講的人,也是今天周林敘挨批的罪魁禍首。

周林敘沒有見過許冉,但是他見過徐冉。

青春期的男生,對于漂亮的女生這種生物,總是充滿着好奇,進行着無聊的比較。

班裏有班花,年級有級花,學校有校花。

周林敘倒是沒什麽感覺,但是耐不住身邊一大群春心躁動的男生。

有一次籃球賽後,打籃球的幾個男生又一次計劃着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偶遇”。

之前周林敘已經拒絕了很多次,再拒絕就有些假清高了,部分男生私底下的議論周林敘不是沒聽說過,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想着接下來沒什麽事,他也不想那麽不合群,也就跟着大部隊去了,去“偶遇”那個傳說中的“安城一枝花”。

實話實說,徐冉确實很漂亮,但是僅此而已。

長相出色的人很多,周林敘的母親就是其中一個,看周林敘就知道了。

所以,周林敘是認識徐冉的。

他的主持詞上清清楚楚地寫着“許冉”兩個字,徐冉一上臺,他就知道錯了。

跟班主任說後,班主任卻讓将錯就錯,讓徐冉代勞。

都是21班的,沒什麽區別。

周林敘覺得這對許冉不公平,據理力争,但是他的意見明顯沒有被采納。

徐冉已經開始演講了,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訴周林敘他本來安排徐冉在班上演講的,徐冉也有準備自己的演講稿,機會多的是,下次給許冉就是。

見周林敘負氣,班主任就将接下來周林敘的主持任務交給了另一個主持人。

那個學姐并不知道許冉和徐冉的事情,見周林敘和老師之間的氣氛有些僵硬,一時間有些緊張,直接照着稿子念了下去,之後果然出了差錯。

市裏的領導就在主席臺上坐着,前面還有市電視臺在錄像,出了差錯,校領導面子上不好看,就直接批評了負責這件事的副年級長——他們的班主任。班主任受了氣,于是就遷怒了造成差錯的間接原因,主持人周林敘。

周林敘之所以為了一個不認識的許冉跟老師起矛盾,并不是因為他的品德有多高尚,眼裏容不得沙子。

只是因為那個人是中考全市第一,而他是全市第二。

周林敘自從上初中開始,市裏的聯考還從來沒有拿過第二名。

中考前,周父周母說他考全市第一,獎勵他一臺筆記本電腦。

本以為第一唾手可得,誰想到憑空冒出來個許冉。

總分零點五分的差距也是差距,技不如人,周林敘願賭服輸。

當然,筆記本電腦還是按照原計劃給買了,但是周林敘卻第一次對一個女生産生了好奇。

那個比他高零點五分的許冉,是個女生。

知道許冉也來安城一高上學的時候,周林敘不得不承認,他心裏是有些激動的。

本來按照規矩,全市第一和全市第二是不能被分到一個班裏的,他拖了父親的關系,才和許冉進了一個班裏。

有壓力才有動力,我想超越自己。這是周林敘的原話。

盡管知道日後總會有認識的一天,但是總忍不住先睹為快。

無奈早上走進班裏,那麽多陌生的女生,他卻不知道許冉是哪一個。

還好,許冉是中考狀元,将要作為新生代表在新生開學典禮上發言。

他是主持人,可以近距離觀摩。

結果,又是一場失望,許冉沒有出現,出現的是徐冉。

這對許冉并不公平,對等待了好多天的周林敘更不公平。

命運就是個淘氣的孩子,總想捉弄你一把。

周林敘從步入初中後第一次發脾氣使壞,就遇見了許冉。

仔細說來,周林敘一直是關注着許冉的,從中考後的那個夏天到大三的這個冬天。

只不過中間,差着一個遇見。

遇見之前,無關風月。

遇見之後,風月盡關。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今天小仙女們的喜歡,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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