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十一顆星
第二十一顆星
長木椅的位置靠近窗戶, 半開,透過紗窗, 從外面顫悠悠地飄進春天特有的好聞的濃郁氣息,有青草香, 有花香, 各種香氣揉進空氣裏,混作一團。大城市的喧聲顯得那麽遙遠,這座小村落猶如褪去狂暴海潮而歸于平靜的大海,這般寧靜悠遠,令人心往神馳。
何晴晴盤腿坐在椅子上, 電腦屏幕微光飄閃, 畫面變換。
《驚蟄》這部老片子她百看不膩。許暮笙在裏頭穿白大褂的樣子簡直帥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任何一個男明星都比不了。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當初在學校門口的文具店買許暮笙的海報和貼紙的心情——歡呼雀躍, 滿心歡喜,激動非常, 又充滿了無限憧憬。
那種少女懷春的小甜蜜和小期待, 即使過了這麽多年,她再回憶起來, 依然清晰地恍若昨日。
《驚蟄》上映的時候,她剛剛讀高二。跟着當時在C大醫學院讀研的鄰居大姐姐一起去電影院看了這部電影。然後驚為天人, 徹底被許暮笙圈粉, 暗暗發誓自己以後也要成為一名醫生。
她到現在都不會忘記,那個于別人而言再平常不過的午後,于她而言卻勝過一切的午後。偌大的電影院裏,穿白大褂的許暮笙出現在屏幕上方的那一刻, 周遭的世界似乎都變得寂靜無聲了,她清晰地聽到了心動的聲音。
然後她整個人生的軌跡都在那一天改變了。
如果沒有那個午後,她也許會像很多官二代一樣聽從父母的安排,規規矩矩地讀大學,畢業後從政。而不會成為一名醫生。
其實中午在飯桌上,她沒有說實話,她當時說想嫁一個像電影裏男二號那麽帥的男醫生,她的真實想法是想嫁給許暮笙。
她的家世決定了她注定不能像普通人那樣自由選擇自己以後的職業。所以高考畢業填志願她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父母一聽到她要報考醫學院,要當醫生,直接沉了臉,當場反對。他們都希望她以後能夠從政。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哪裏來的勇氣,分數下來的時候,擅自更改了志願,填了C大醫學院。羅美芳知道後,氣得差點進醫院。後面她絕食,反抗,好說歹說,父母這才同意她學醫。
考進醫學院以後,她的學醫生涯遠比她想象的要艱難。醫書難啃,數不清的病理,看不完的病歷,期末考試年年都像高考。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起的比誰都早,睡得又比其他人都晚。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解剖室,時不時還會去停屍房轉轉。後來進入醫院工作,門診,手術,寫病歷,寫論文,成天泡在手術室。
見習第一年,碰到一個姑娘,二十七歲就患了乳腺癌,而且還是晚期。她當時跟蔡老師負責這姑娘的病情。眼睜睜看着她從一個濃眉大眼的漂亮姑娘變得面容枯槁,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寬大的病號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她似乎都能感受到有風從衣服裏頭穿梭而過。
那姑娘是個鋼琴家,有一雙很漂亮的手。白嫩修長,五指在黑白琴鍵上流連,你只要看一眼就會被那雙手吸引住眼球。可後面,那雙手幹癟了,不複往日圓潤,指甲泛青,皮肉松垮。甚至比老媽子的手還要難看。
化療之前姑娘原本還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長發及腰,如一匹上好的黑色錦緞,柔軟滑膩。可化療以後,長發沒了,光禿禿的,她時不時就對着鏡子出神。
一開始住院姑娘還會笑,還很樂觀,會和她聊天,跟她講很多事情。可漸漸的,姑娘不笑了,越來越沉默,總是一個人對着窗戶發呆,默默地流眼淚。有幾次還歇斯底裏地砸爛了所有的東西,失聲痛哭。
那是她的第一個病人,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走向死亡,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姑娘去世的那天,她把自己關在休息室裏一遍一遍看《驚蟄》,看許暮笙穿白大褂的樣子,聽他的聲音,然後淚流滿面。哭夠了,擦幹眼淚,繼續忙活。
這麽多年,這個男人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很多時候她都認為,也許她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只能隔着屏幕靜靜地看着他,将他放在心底,默默關注着有關他的一切。可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會來到她的身邊,而她成了他母親的主治醫生。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數。也許她當初義無反顧,毅然決然穿上這身白大褂就是為了這麽一天。她能用她手裏的這把手術刀為他至親至愛之人減輕病痛。
許暮笙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天她主刀梁雁那臺手術。很普通的乳腺癌切除術,從業幾年,她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臺類似的手術了。就算閉着眼睛她也能準确地揮舞手術刀。可那天她卻請求師兄周峻深給自己當助手。
師兄當時詫異地問她:“這麽普通的手術,晴晴你還需要我給你當助手?”
她當時笑了笑說:“我怕我會緊張。”
周峻深鄙視地看了她一眼,“這樣的手術實習生都能勝任,晴晴你居然跟我說你緊張?”
患者是許暮笙的母親,讓她覺得壓力山大。在手術過程中她确實緊張了。雖然不至于出錯,但自己的心态确實比不得往日從容。在場的周峻深和麻醉師都看出來了。
那天她本就來大姨媽,加之手術過程中神經緊繃,又站了兩個多小時,結束時差點因體力不支摔倒。好在許暮笙适時扶了她一把。他沒有碰到她的手,要是他碰到她的手,他就會發現她的一雙手都是冰冷透骨的,泛着無可思議的寒涼。
冷不丁想起這些瑣事,何晴晴難免有些悵然若失。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許暮笙洗完澡出來走到她身邊了她竟也沒發現。
她的神色看着有些凝重,他的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電影正處于高/潮部分。
裏頭的人在說:“我是醫生,我是人,我不是神,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有自己心疼,想拼盡全力保護的人。你以為我穿上這身白大褂,我就能放下自己的七情六欲,放下身後事,心無旁骛地治病救人了麽?醫生不是上帝,他拯救不了全人類……”
多少年的老片子了,她卻一直在看。迄今為止這是他第三次看她看這部電影了。
他突然想起她在席間說的那些話——
“我高中的時候看了一部電影,裏面的男二就是個醫生。穿着白大褂冷冷清清,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簡直帥爆了。我當時就想以後就考醫學院,然後當個醫生,找個這麽帥的男醫生嫁了。”
想到這個,男人的眼神倏地變得幽暗深邈起來。
“怎麽又在看這個?”
耳畔猝不及防響起一個低沉清潤的嗓音,何晴晴倏然一怔,扭頭望去,許暮笙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側。
他剛洗完澡,穿着米色睡衣,烏黑濃密的短發濕漉漉的,尚有雨露凝結在上面。睡衣扣到第三顆,領口微微敞開,露出精致的鎖骨。手臂精瘦,線條利落,沿着臂膀劃起一道好看的弧線。
他手裏端着一只玻璃杯,正仰頭喝一口,發梢上的水珠沿着滾動的喉結往下滑——
何晴晴癡癡看着他,下意識就跟着他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他察覺到她的動作,眼神直直掃過來,勾了勾唇角,“你要喝?”
尾音酥酥麻麻的,撩撥着何晴晴的心弦。她的心尖顫了顫,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條件反射地點頭。
于是男人探出手,将玻璃杯遞到她唇邊,她傻傻地就着杯沿抿了一口。
沒想到居然是苦丁茶,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散開,苦到發麻。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吐出來,但礙于許暮笙在場,她只能硬着頭皮咽下去。那酸爽簡直沒誰了!
何醫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剛和許暮笙共用了一個杯子。那感覺就像是變相接吻。她的臉頰騰地一下就紅了,耳根爬滿潮紅,兩頰發熱。
“許老師,您怎麽會喝苦丁茶?”她窘迫地抱怨,有那麽點嬌嗔的意味。
許暮笙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眼裏的笑意更甚。暖橘的燈光掉進他眼裏,似乎有星辰大海。
男人坐在床沿,曲起兩條大長腿,姿态格外氣定神閑,說話的語氣也格外慵懶,“最近有點上火了。”
“哦。”
“我剛問你怎麽又看這部片子了?”
“哦……你說《驚蟄》啊!”何晴晴指了指電腦屏幕,“覺得好看就看了呀!”
“是麽?”
“是啊!”
她理所當然地點頭,完全沒意識到男人已經站了起來。
男人高大挺括的身形無聲無息地覆了過來,兩只手撐在椅背上,形成一個懷抱的姿勢将她整個人包圍起來。
她吓地趕緊把一雙腳丫子往裏頭縮了縮。奈何木椅的全部面積就那麽大,不管她怎麽縮,整個人依然完完整整地置于他的臂彎之下。
然後俊顏緩緩探過來,越來越近,近在遲尺,鼻尖擦鼻尖,額頭碰額頭。
他濕潤的發梢掃過她額頭的那一瞬,一陣酥麻感襲來。她的小心髒止不住輕輕一顫,心跳驟然加速,呼吸都變得有幾分沉重了。
男人身上清淡的葡萄香也開始悉數灌入她鼻腔,這是他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她身上也有。
靜谧的空氣裏,她只聽得到自己強而有力的心跳,和那一聲一聲不間斷沉重的呼吸。
男人如此出人意料的行為,她毫無防備,吓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臉茫然無措的表情。
他對着她的耳根輕輕吐氣,愉悅舒緩的嗓音,就像跳躍悠揚的琴音,“何晴晴你是不是為了我才學醫的,嗯?”
作者有話要說: 大聲說甜不甜?
這章咱們許影帝撩妹,我給一百分!哈哈哈哈……
考試周,要複習,又要碼字,精力實在有限。做到日更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至于有小仙女說加更神馬的,暫時是做不到了。等我考完,大概會有的。
玩微博的小夥伴可以去找我聊天,作者我話唠一個。文案裏有微博鏈接,也可以搜筆名。
今晚有事,提前更。平常都是晚八點更。
麽麽噠,手動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