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傳說任務
“抓穩了。”
魈扶住背後的阿今，微微偏頭，和璞鳶早已被他收起來，既然已經回歸了原本的身軀，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這個小孩送回去。
阿今趴在魈的背上，扒住他的肩膀，一臉認真地點頭：“我抓穩了。”
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墨綠色短發的少年仙人于是一點頭，不再多言，腳尖一點地面，從山崖上躍了下去。
兩人的身影墜入山崖下，短暫地消失了一瞬，然後很快的，又從前方的一顆大樹上躍了起來。
“哇——小鳥先生真的會飛啊！”
被魈背在背上，在空中極速前進的阿今張大了嘴巴，聽着呼呼的風聲從耳邊掠過，又灌進嘴裏，忍不住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只是一些輕身術法而已。”
魈平淡道，不知為何，能把阿今的頭發吹得一整個掀起來的大風落到了他身上，就只能輕輕拂動他的發梢，好像風是有意識的，在吹到魈的身上之前就輕柔靈巧地繞過了他。
“但是小鳥先生很厲害，阿今就不會飛！”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頭一次感受到在空中飛行的感覺，腦袋上呼呼向後吹的額發很有意思，空中掠過的草葉很有意思，和他們并肩飛過一程的鷹很有意思，魈系在脖頸上、長長地向後飄的飄帶也很有意思。
他眼花缭亂，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裏，索性盯住了魈耳後一縷帶着點熒光綠色的頭發，觀察它在風中顫動的姿态。
觀察着觀察着，阿今就突然記起了一個問題：“小鳥先生，你不喜歡人類嗎？”
小男孩趴在魈的背上，問問題時下意識地越過他的肩膀，往前探了探頭。
魈并不适應和其他人靠得這麽近，但是他們現在身在空中，為了避免讓這小孩一不小心掉下去，他不僅沒法躲開，反而更加抓緊了對方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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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不喜歡，”少年外貌的仙人語氣平靜道，“只是在履行職責而已。”
“沒有不喜歡……也就是喜歡。”
并不能理解兩個概念之間的中間态的阿今在腦子裏掰扯了一會，如此斷定道，“那既然喜歡的話，小鳥先生為什麽總是避開他們？你看，從小鳥先生和我遇見開始，你就沒有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說過話，無論是胡桃，還是路人先生1、路人小姐2……貓貓不算，貓貓就只是貓貓。”
“那你是人嗎？”魈并沒有直接回答阿今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道。
“我……”阿今愣了一下，“我好像确實不是人诶。”
在阿今看不見的地方，少年模樣的仙人忍不住露出了點笑意，随即很快收斂了起來，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我不靠近人類，和我本身喜不喜歡他們沒有關系，只是為了避免給他人帶來災厄而已。這一點，即便是非人的存在也不會例外。”
“非……人的？”
阿今沒能聽懂小鳥先生最後的那一句話，然而還沒等他再次發問，極速刮過他耳邊的風就在這時停了下來。
亂呼呼飛起來的頭發也在這時落了下來，橫七豎八地擋在了阿今的眼前。
小男孩伸手糊了一下額前的發絲，沒能将它們恢複原狀，只好抓起擋住他視野的那幾片頭發，将它們掀起來，疑惑探頭：“小鳥先生怎麽停下來了？我們還沒進去，貓貓的房子還在好遠的地方——啊，難道小鳥先生是想說，接下來的路要我自己走進去嗎？”
阿今遠望着前方山崖下沐浴在金光中的璃月港，此時暮色四合，來往熙攘的人群比起白天已經少了不少，但是無論是那朱紅的橋欄，還是那飛檐翹角的翠瓦，都依然在顯示着這座城市的恢弘與生機。
還像他上一次這樣看着這座城市時一樣，裏面的某個角落，有貓貓在等他。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這麽想着，有些雀躍地跳下了魈的後背，伸手牽住了他垂下的一只手：“那我們走吧，小鳥先生，阿今認識路，我們一起回去。”
“……小鳥先生？”
小男孩仰起頭，夕陽的金光将他也包裹在其中，好像整個人都在放着光彩，石榴石一般的紅眼睛也不例外。
魈靜靜地看着這一幕，輕輕松開了被牽住的那只手：“你自己回去吧，我就送到這裏。”
既然原本一起是為了找回自己的身體，而如今問題已解決，剩下的都會由帝君去照料，那他也沒必要再留下了。
就像他之前說的一樣，他是只懂殺戮與生存之道的夜叉，為了避免災厄，無論人類還是非人類，都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小……”阿今有些茫然地看着墨綠短發的少年仙人抽走自己的手，嘴裏的話沒能說完，直到他轉過身去才終于反應過來，以他此生有記憶以來最快的速度撲過去拽住了對方的手。
“不準走！小鳥先生說好了要和阿今一起回去的！”
阿今憋住氣，像只倔強的小牛犢一樣拼盡全身力氣拽住魈的胳膊，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
少年仙人猝不及防，竟然真的被這股恐怖的巨力所拉動，往回退了幾步。
“等……”他下意識地想要阻止阿今，然而小男孩的怪力始終在持續發力，他被拽着不斷後退，但這山崖又能有多寬闊呢？
于是憋氣閉眼用力使勁的阿今沒往後退幾步，就突然一腳踩空，面露茫然地跌落了下去。
“阿今！”
魈一時來不及多想，他緊跟着跳下山崖，被嘶吼的風元素包裹着在空中了幾次，終于趕在阿今摔倒地上之前接住了他。
懷裏抱着軟乎乎一團的小男孩，腳踩着堅實的大地，少年模樣的仙人終于稍稍松了一口氣。
然而還沒等魈開口說些什麽，趴在他肩膀上的黑發小男孩就像是斷線重連上了掉崖之前的記憶一樣，露出氣鼓鼓的譴責眼神：“小鳥先生，你要和阿今一起回家，這是諾言，你剛剛不守信用！”
魈還未出口的話頓時梗在了喉嚨裏，他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你不害怕嗎？”
“我不害怕，小鳥先生會飛不是嗎？你會接住阿今的。”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理直氣壯地昂起頭，好像會飛的不是魈而是他自己一樣。
“……夜叉居無定所，我并沒有家，也從未答應過你與你一同回去。”
魈搖了搖頭，不再和阿今多說話，将懷裏的小男孩放到地上，看起來似乎還是準備轉身離開。
阿今的眼裏頓時露出了幾分驚慌，他下意識地拽住魈飄飄然拂過的袖擺，一時想不到該怎麽阻攔，只好開始像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他認為可以留下對方的籌碼一股腦往外倒：
“小鳥先生有家的啊，阿今答應過小鳥先生，會幫你做一個家的……雖然我的腦袋上面小鳥先生已經住不下了，但是阿今答應過，我一定會做到的……還有貓貓，貓貓還在等着我們……小鳥先生不要走，嗚……”
剛剛轉過身，還沒走出幾步的魈就在這時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
他出于謹慎轉過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發現剛才從山崖上掉下來都沒感到半點害怕的小孩，這時候已經癟着嘴，眼裏開始轉起了金豆豆。
從沒見識過這一招的少年仙人頓時大驚失色：“等等……你不要哭、等一下！”
一番折騰過了傍晚，天已經徹底黑了，活了幾百上千年的仙人，最後還是敗在了幼崽的眼淚花之下。
魈抱着阿今，為了避開行人，在璃月港的屋頂上飛檐走壁，向着鐘離的居所逐漸靠近。
而已經從掉眼淚的情緒中恢複過來了的阿今，這時候仍然沒有放下心。也許是後怕，也許是直覺，總之盡管早就到了幼崽該睡覺的時間，他也依然強撐着困意，認真地組織語言，試圖進行開導：
“……小鳥先生不要自卑，雖然你原本的樣子沒有厚厚軟軟的胸脯毛，但你要相信自己，阿今也相信你，小鳥先生肯定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魈沒有說話，這個話題他不想接。
奈何阿今說個不停，核心思想就是“要相信自己很受歡迎”，他不應聲小男孩就不停下，哈欠連天了都還在邏輯混沌地嘟嘟囔囔。
魈很無奈，只好抱着阿今一邊趕路，一邊“嗯嗯啊啊”地應着：“是、是……我沒有自卑……好、好，我知道了……只是些無謂的感情罷了，我不需要他人的喜歡……”
“哈欠……啊，怎麽會不需要！”
像是被剛才句話中的某個關鍵詞刺激到了，原本眼皮都已經耷拉上了的阿今一個激靈，突然又精神振作了起來。
他鼓着臉頰用手戳魈的肩膀：“小鳥先生還是不自信，要相信自己，你肯定會很受歡迎的！就比如說阿今，阿今就很喜歡你啊！是排在貓貓第二的喜歡。”
魈頓時一怔，目光有些漂移：“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困意而注意力渙散的阿今也沒有注意到魈正在猶豫着想要開口，而是慣性地繼續說了下去：“所以……哈欠……哪怕，沒有毛毛了也不要傷心……貓貓也沒有毛毛了，但是阿今還是很喜歡貓貓，小鳥先生也一樣……無論是什麽樣的小鳥先生，都是小鳥先生……”
他的腦袋點到了魈的肩膀上，整個人忽的一下歪倒過去了。
魈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救命啊！救命！”
就在這時，一道驚恐的叫喊劃破了璃月港的黑夜。
剛剛才點頭點過去的阿今迷迷糊糊地被驚醒，茫然四顧：“……什麽？怎麽了？”
“有人在求救。”
少年仙人的目光一凝，前進的方向驟然轉變，向着聲源的位置飛速前進過去。
随着一棟棟的燈光逐漸亮起，魈和阿今逐漸靠近聲源地，遠遠望着那邊的阿今也辨認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鐵！”
黑發紅眼的小男孩高興地轉過頭去和魈分享，“你看，那是阿鐵！阿鐵也進來找我了！”
但是魈的神情卻并不如同阿今所想的那樣，他凝着眉，澄金的眼眸裏是深沉的敵意和警惕。
少年仙人緊緊地盯着那只遺跡守衛的一舉一動，頭也沒轉地問道：“你認識那只魔物？”
“……魔物？”阿今有些茫然，和好朋友重逢的喜悅逐漸冷卻下去，被困意侵擾的腦子也開始緩緩運轉起來，他意識到了什麽，聲音逐漸低下去，“阿鐵，是做錯什麽了嗎？它是我的朋友……”
“朋友……”魈靜默了一瞬，像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跟魔物做朋友。
不過這事如果放在阿今這小孩身上的話，似乎也不是非常讓人出乎意料。
“所以，”阿今有些急切地抓住了魈脖子上的珠串，“阿鐵到這裏來肯定是來找我的，阿鐵是個好鐵，不會随便傷害別人的！”
“既然這樣，”魈沉默了一會，将阿今放到了他們現在所站着的這個屋頂上，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隐隐反射着微光，“此事就交給我，你且在這裏等一會。”
而在一顆星球的某塊電腦屏幕前，4L眼前的動畫演示還在繼續播放。
千岩軍的火光彙聚成的洪流還在向這邊湧來，派蒙慌亂地飛來飛去，金發的旅行者警惕地提着無鋒劍，畫面外卻陡然傳來了一句清冷寒涼的少年音。
“魔物……”
金發的旅行者驚訝擡眸，鏡頭陡然一轉，畫面變為了黑夜背景下的一輪皎潔圓月，在翹起的屋檐和圓月前，手提和璞鳶的少年仙人正俯視着下方的遺跡守衛。
微風吹動他的發梢，陰影遮擋住他的面容，只有那雙澄金的眼睛，閃着冷漠而鋒銳的光芒。
好似下一刻就要提槍揮來。
電腦屏幕前的4L有點吃驚，他猜到了魈要出場，但是沒有猜到他會以這樣好像站在旅行者對立面的姿态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