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小姑娘的手往樓上走。
“許小姐，我家小少爺在樓上，我帶您上去。”
小姑娘望着眼前的女人，遲疑地看了一眼沈志遠，沈志遠笑眯眯地颔首。
……
回廊的轉角，一個心裏想着該怎麽弄死對方，一個想看望完生病的小哥哥後早早回家，兩個懷着不同心思的兩個小人影，不期而遇。
腐朽的沼澤紮下嬌花的種子，帶刺的藤蔓穿上僞裝的絨衣。
兩個人停了下來。
小沈煜心中疑惑，面上不顯。
一個小女孩？莫不是他那以利為重的父親突發父愛，想和他母親一樣也養了野孩子？
小沈煜輕哼一聲，沒人聽見，真惡心。
而對面的孩子也是一臉疑惑狀，這個就是長得好看……又生了病的小哥哥？
不太像。
“小少爺……”小姑娘後面的傭人想要上前解釋，但小沈煜的一句話卻讓她驚得忘了該說什麽。
“父親找我。”這是冷漠而又漂亮的小男孩說的話。
他往前走幾步，回頭望着小姑娘，“找父親。”然後又看向傭人，厭煩說道:“你們走開。”
小姑娘一臉茫然地跟上，小沈煜雖然比她大幾歲，但因為自小身體不好，身高和她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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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傭人一驚，面面相觑。小沈煜不喜說話，對同齡夥伴也沒多大興趣，除了懲罰犯錯的傭人，沈煜主動說話，還真是少見。
她們只能默默地低頭跟在後面。
小沈煜故意放慢腳步，讓後面的人跟上來，小姑娘也不愣，幾步就趕上了他。
沈煜在樓梯口慢了下來，小姑娘邊走邊轉頭，嬌嫩地叫了聲:“小哥哥？”
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一只故意伸出來的腳！
小沈煜看着她的表情，心裏升起幾分惡毒的想法——去死。
剎那間，事情突變，放佛就像玩笑一樣。
小沈煜坐了很久，腿部發麻，單腳獨立有些站不穩，一個踉跄，傭人還來不及反應，眼看他就要摔下樓梯。
小姑娘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他，避免讓他掉下去。可惜她力氣也不大，沖力讓兩個小孩子跌坐在地板上。
小姑娘摔倒在小沈煜身上，他的臉莫名的紅了紅，被氣紅的。
“走開。”
小姑娘怕壓壞他，連忙起身:“小哥哥你沒事吧。”
“大少爺！許小姐！”
後面的兩個人連忙把他們扶起來，這兩個人要是摔着了，那她們可就要完了！
“我沒事。”小姑娘連忙擺手說道，讓她們不要緊張。
小沈煜推開她們的手，一句話不說。
“怎麽回事？”威嚴的聲音從樓下傳上來。
“先生，”傭人連忙低頭道:“剛才是我們疏忽，讓小少爺許小姐不小心摔倒了。”
……
沈志遠跟小沈煜說了一下小許依的名字，還沒交代完事，一個電話中途打進來，他對小許依說了聲晚上你爸爸過來，你先在這和沈煜玩。
然後就直接出去，把兩個小孩留在一起，傭人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
小許依坐在沙發上，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男孩。
小沈煜板着漂亮的小臉，靜靜地待在一旁，似乎毫不在意別人對他的注視。而耳尖的薄紅卻怎麽也掩蓋不了。
許依，京城許家唯一的女孩子，大小姐中的公主，備受父母寵愛。而他剛才竟然以為她是父親那些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甚至想要給她下絆子……素來自诩冷靜的小沈煜有些羞惱。
小許依現在還是個被人嬌寵的孩子，乖巧可愛，對很多事情都感興趣。
剛才的小意外把兩人的關系拉近了許多。
小許依往小沈煜的方向挪了挪，見周邊無人，悄悄說道:“小哥哥，我都看見了，剛才你是不是想要絆倒我啊？”
小沈煜身體一僵，到底是年紀小，什麽都不會隐藏，他擡眸直直盯着她，如同一只被惹怒的小野獸。
小許依連忙擺手，“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說出去也沒人信。”小沈煜突然開口。
小許依愣了愣，裝作思考地摸了摸下巴，又轉了轉靈動的眼睛，略過他說的話，“想不想出去玩？”
小沈煜沉默不語。
小許依興高采烈: “你知道嗎？你家後院特別好看！還有一個大湖，好漂亮！還有還有……”
她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個漂亮好看，仿佛用盡了腦子裏所有稱贊的詞來形容。
小沈煜皺眉:“你真吵。”
“那你想不想去玩！”小許依嘻嘻笑了幾聲，狡黠的眼珠轉了轉，“你不去我就一直說。”
傻子。
這是小沈煜心裏冒出的想法。
突然，一只暖和溫熱的小手牽起他，小沈煜愣了愣。
“小哥哥你真好看！你是不是叫沈煜？我叫你阿煜可以嗎？”
未經頭腦思考，他直接拒絕:“不可以。”
小許依面不改色，依舊笑嘻嘻。
小沈煜天生性格冷淡，最不擅長應付小許依這種類型的人。
“阿煜，去玩吧！”
小沈煜:……合着這許大小姐在自言自語啊！
“不去。”
不到一分鐘，他已經拒絕人兩次了。
“可是我覺得你想去。”
“……”
“去嘛去嘛！我帶你玩！”
小沈煜忍不住了，“你怎麽這麽多話！？”
許依童言無忌:“因為我喜歡你啊！”
“……”
可我不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冷死的鹹魚躺屍中
☆、鬧掰？
車流堵塞，行動不前。
司機以為許依仍要趕着回家，回頭見正許依閉目養神，也不好過問，拐了個彎，準備繞條遠但不算堵的路回去。
他的背後跟着幾輛有相同标志的車。
這一條路平時車流不多，算得上清淨。
但許依的運氣似乎不太好。車才駛上馬路不久，就和迎面而來的車撞在了一起。
不過幸好司機技術過硬，對方司機也不差，兩輛車本身硬件也還行，除了有些擦傷外，倒沒什麽大意外。
後面的車也停了下來，裏面的人警惕地盯着前方。
許依揉揉額頭，心裏一直想着程沿說的話，她臉色有些蒼白地道:“怎麽跑這邊來了？去看看出事了嗎？”
“是。”
司機把車停在一旁，立馬下車。對方慢慢搖下前窗，見司機過來，嚣張地找茬:“我操，會不會開車啊你！路這麽寬都能撞上，你是不是瞎！？害人害己知道嗎你！？社會上就是多了你這種社會敗類在到處跑所以才有馬路殺手。SB啊你們真是……”
劈頭就是一段亂罵，被說成社會敗類的司機一臉懵，明明是他自己先撞上來的！司機立即回神，她家小姐絕對不想惹這種奇怪的麻煩。
“很抱歉先生，請問你沒出事吧？”
這人絮絮叨叨:“你要不會開車就別出來丢人現眼，讓你家……”
“……算了，讓他們走吧。”
車裏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渾厚卻又帶了絲異樣，隔着黑色的車膜，司機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而正在罵得起勁的人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話，下一句話被迫吞進喉嚨裏，嗆了幾口唾沫:“……咳咳……是！”
司機道了聲多謝，然後驅車離開，離開之前他多看兩眼那輛車，如他所料，什麽都沒看見。
……
“少爺，你不是說讓我攔許小姐嗎？怎麽最後又放他們走了！？”待他們走後，這輛車也緩緩開動，開車的人忍不住回頭問一句。
程暮冷冷一笑，開車的人身體一抖，不敢再問下去了。
少爺不是說罵狠點嗎？難道他做得還不夠？他有點委屈。
實際上，是他做得太厲害了，和大街上沒素質的人相差無幾，程暮覺得沒臉假裝偶然遇見，只能讓他別再丢人現眼。
他看着許依的車漸漸消失，心底嘆了口氣。
……又沒見到。
“去大哥那。”
……
傅遠在陽臺裏眺望了一個早上，遲遲不見許依回來，他感覺自己的好修養都要氣炸了。
大門突然打開，傅遠眼睛一尖，瞥見一輛車緩緩駛了進來。
他轉身急匆匆地沖下樓，随後又立馬停了下來，認真整理一下衣着，裝模作樣地靠在沙發上。
嘴裏哼唧着沒聽過歌。
聽見後面逐漸走近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問道:“喲許依媽媽，還知道回來？去哪兒浪了？”
許依沒回他。
傅遠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看見許依蒼白的臉色，立馬跳到許依跟前，連喬都不準備拿了。
“許依你不會生病了吧！？你今天出去幹什麽了？要不要把醫生叫過來。”
傅遠伸出一只手給她量體溫，心下十分緊張。如果許依出事了，沈煜非得扒他的皮不可。
許依揮手推開他，“別煩我，我今天很累，想休息休息。”
傅遠身體一僵，眼睛驟縮，他故作平靜地擺手，說道:“去吧，爸爸今天在家裏待了一天，累得要死，我也去休息下。”
“抱歉，今天有點不舒服。”
許依維持最後的冷靜，說了一句後，徑直走上樓梯。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穩，卻給了人一種莫名的搖搖晃晃的感覺。傅遠單手插進兜裏，臉色淡漠，眉頭緊皺地看着她的背影。
明明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地，怎麽一回來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和誰浪去了？
傅遠沉默，除了沈煜自己以外，許依從來都不會對他們這些人格敞開心扉。即便和他們看起來是朋友，但許依從來都只是以沈煜為重。
他的手蜷成一個拳頭，只覺心中沒由來地升起一股悶氣。
啧，還真是偏心。
恍惚之間，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傅遠頭暈一時不穩，捂着頭後退幾步。
再次擡眸時，已經變回沈煜了。
……
許依關上門，背靠在門上。程沿是不是在騙她現在還不确定，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也就是沈煜真的有問題？
許依實在難以想象，她當初與孫梨交流不深，平白無故，為什麽她就盯上了自己？
許依捂着頭，頭疼欲裂。傅遠那時還沒出現，人格之間記憶不通，一問三不知，問了也白問。
許依嘆了口氣，往前側躺在藤椅上，暖陽鍍上金光，耀眼刺人。她遠遠地望着遠方，閉上眼睛，幾年前的一幕如同昨日才發生過一樣，一幀幀地在腦海裏像回放一樣閃過。
昏暗的環境，潮濕的地板，無人交流的恐懼，漠然的眼光，滾下山崖時的絕望，無一不折磨，無一不痛苦。
門“咔擦”一聲響起。許依想都不用想進來的人是傅遠。
她實在是有些疲憊，沒有精力應付他。
“出去。”
來人沒有聽她的話，他慢慢走近。細長的手指輕輕扶上她的額頭，溫熱通過指尖将兩人聯系在一起。
許依慢慢睜眼，靜靜地和他對視一眼，拍開他的手，然後坐起來，眼眸微垂。
“抱歉，剛才有點累。”
來人也不在乎她的異常，單膝半蹲在藤椅邊上，他的雙手合握許依的雙手，揚起一抹熟悉的溫潤的微笑。
沈煜:“能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嗎？”
許依搖頭:“有點累，沒事。”
沈煜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許依頭微微撇開，避過他眼中的詢問。
孫梨當初的身份是你隐瞞的嗎？孫梨計劃綁架我……你知不知道？我的九死一生你了解嗎？我那時的絕望你明白嗎？一大串疑問從許依心底冒出來，最終在喉嚨裏轉了一圈，又再次咽了下去。
“許依。”沈煜認真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眼眸深處藏着她看不懂的東西，“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系，但我真的希望你好好的……”
許依手輕輕一縮，沈煜的手松了松，他頭微微上傾，在許依的唇角留下一吻。
“讓你這麽傷心，是我沒盡到丈夫責任。”沈煜摟住許依的腰，将臉貼到她的腰側，掩飾住眼底噴薄欲出的黑暗。
謝頤？陳理元？沈佩？……到底是誰？！
他把渾身鋒利的銳刺收起，将致命的獠牙打磨，用溫潤的面孔僞裝自己。小心翼翼地将眼前的人捧在手心，含在舌尖，不敢讓她受一絲委屈，甘之如饴。
他們，竟然敢欺負她？！
“……孫梨的真實身份，你應該知道吧。”
頭頂上傳來輕飄飄地一聲，夾雜着一聲嘆息。
沈煜身體一僵，猛然擡頭，兩人目光相視。許依的眼神沒有什麽責怪，甚至沒有多大的波動，但沈煜卻覺得渾身似被千刀萬剮一般，窒息得喘不過氣。
“……我知道。”
許依:……竟然真的知道。
程沿似不經意地透露事實，挑撥離間，若按常人，要麽忍氣吞聲，只字不提。要麽歇斯底裏，诘責怒問。
許依不是她們，深沉的隐瞞只會讓心中的懷疑越滾越大，即便查到是假的，也絕不會只是松一口氣那樣簡單，梗在腦子裏的東西永遠不會消失。
程沿也不可能拿十成假的東西來騙她，許依還沒傻到那種程度。
而如崩潰一般的歇斯底裏她也做不到，大小姐矜貴的修養深入骨髓。
“孫梨是孫控的女兒。”沈煜慢慢開口，“起初我是不知道的，她那時雖說是我女朋友，但我們其實并沒有多大交集。”
許依:“你以前不是說喜歡她嗎？”
“怎麽可能？那時我才認識她幾天啊，”他頓了頓，溫潤的面孔帶上少許難為情，“你又不是不了解那時的我，我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喜歡上她。”
許依回想當時的沈煜，嘴角一抽:外人面前脾氣溫和，老師眼中的模範杆子，後輩心裏的學習榜樣，但實際上，內裏卻是個孤僻冷漠的中二病，先不說交個女朋友，如果能讓他不整天想着毀滅世界就已經不錯了。
沈煜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什麽，擡眸問道:“我什麽時候說過喜歡她？”
許依愣怔，嘴微微張開，腦子裏忽然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立馬又消失不見。
沈煜見她這恍惚的模樣，眼睛猛地一縮，心底就如同平靜的湖泊掉下一塊巨石，濺起無邊波浪，他立即垂眸，掩飾住外洩的情緒，将巨大的動浪狠狠推進深谷。
沈煜壓輕聲音問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說過什麽？”
他不會也不可能說出那種話。
作者有話要說： 二月你好！
本文不虐，男女主雙箭頭，至于前男/女友，鬧着玩的！
不過男主挺狠的，噓，據說女主不喜歡這種類型(劃掉)據說(重點)
如果出現了什麽奇怪的小意外，三四章內就可以解決，信我(爾康手)
☆、哪裏不對
“……我……”
許依愣怔，遲疑恍惚道了幾聲我。她心底隐隐升起茫然，明明以前還記得，怎麽一問就給忘了？
不對勁，許依暗中記下。
沈煜将自己的病态隐藏至今，大部分在于他了解許依。他将她的一點一滴勾勒，藏于在腦海深處，細微的動作，微笑的弧度，動人的模樣，疑惑的神情……許依這樣子，絕對不記得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是誰說的。
沈煜按耐住詢問的心，他必須要先把孫梨的事說清楚，不能讓她再誤會。
“是孫梨先找上我的，她眼神不正，我覺着不對，就避開了。後來……後來我做了一些糗事，本想着悄悄瞞着，沒想到被她給發現，她提出要和我處一段時間，我當時實在怕事情被說出去……”
許依靜靜地望着他，雖然沈煜現在脾氣溫和，但該狠的地方還是得狠，要不然怎麽壓下底下那群心思詭異的人。若現在有人敢威脅他，那必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青春期男孩一般把面子看得比命都要重要，以沈煜那時的性格……還真有可能幹出那種事，許依嘴角一抽。
沈煜越說越小聲，耳尖的薄紅也越來越重，似火燒一般滾燙，像是不好意思到了極點。
表面是一個樣子，心中循環的卻是另一件事。
許依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孫梨，那自己以前對她的好，她……是不是也以為只是對朋友一樣？
沈煜狠狠咬牙，心底的黑暗像是壓制不住，快要溢出來。如果讓他找到是誰胡言亂語……溫度似乎驟然降了幾度，看不見的黑氣萦繞周邊。
“阿煜？”
許依擡手輕輕拍了拍沈煜的後背，許依隐隐約約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習慣性地安慰。
許依不是被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許家即使再寵她，也不會讓她成為什麽也不懂的人，自強獨立是基礎，即便許家再怎麽不濟，她也輪不到別人來欺負，更何況現在的許家正如日中天？
如果沈煜有意隐瞞，藏着掖着，躲躲閃閃。她也不是那種放不了手的人，即便再喜歡，她也不會輕易原諒一個心裏有別的女人，甚至這個女人還害過她的人。
許依:“為什麽要隐瞞孫梨的身份？”
沈煜低頭:“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時雖覺得蹊跷，但孫梨又……不小心出了事，我就沒太往後查……至于隐瞞……”
許依愣了一下，覺得奇怪，按沈煜這麽說，那他應該是事情發生後查到的，若不是有沈煜刻意引導，那為什麽許家并沒有查到孫梨的身份？
沈煜頓了一下，先說起了孫控:“孫控是個黑幫頭子，毒賭都碰，之所以出現財政危機，是因為事情暴露，孫家被嚴重打擊，孫控托了關系，掉了幾層皮才被釋放。”
諷刺的是，托的關系是許家的人，許依自嘲。
“你知道的，那時我才十幾歲，手上并沒有多大權利，想做什麽也做不了，加上隐隐約約感覺有人阻礙，也就随他意假裝放棄，後來那個人大概也以為我放棄了，阻力變小了，但我還是不能大張旗鼓地查，只能私下裏進行，這也導致了我最近幾年才查到孫梨的消息。”
沈煜頓了頓，似乎對自己能力淺薄感到恥辱，“不告訴你，一則是我現在還沒有查清當初阻礙我的人是誰。但我認為那個人必定有權有勢，他不想讓你活着，但又不能自己出手，通過幾乎查不到關系的人來挑唆孫控，孫控一時腦熱，加上實在缺錢，就做出了綁架的事。孫控開始并沒有暴露自己，我們都不知道是他做的，他想要的應該只是錢，絕不可能傻到去傷害你。”
許依清醒地聽他解釋，沈煜條理清晰，目光直對，沒有閃躲，不像說謊。
“如果我貿然告訴許家，我想許家必定會順着孫梨這條線查下去。但背後的人身份不一定比許家低，就算查出來了，也是息事寧人。”沈煜沉默一會兒，說道:“要麽是程家，要麽是……沈家。”
“什麽？！”許依驚呼。
沈煜輕輕搖頭，示意許依先別急，“我去拿點東西。”
他松手起身，在許依額上留下輕輕一吻。
門“咔”地一聲被打開然後微微掩上，許依望着沈煜離去的背影，眉心微皺。
沈煜的樣子不像說謊。但程沿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若這兩人說得都對，那意指的幕後人……是沈家？
而剛才本應離去的人，手握住門把手，身體側靠牆面，嘴角揚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微笑。稍後，他吐出一口濁氣，斂住臉上快要放大的弧度，轉身離去。
沈煜來到書房，拿起放在書桌抽屜裏的鑰匙，蹲在保險櫃前，拿起鑰匙輕輕一擰，裏面的東西赫然映入眼簾。
別人的保險櫃，裝的要麽是大沓大沓的錢，要不如就是各式各樣的機密文件，沈總的可以算得上清奇了。
莫名其妙的紅色小盒子，破破爛爛的破布娃娃，唯一算得上值錢的，大概也就是一個獨家定制的手表。
沈煜目不斜視，眼裏甚至還有些厭惡，但看得出來不是對這些東西的，反倒是像想起了什麽讨厭的人。
他抽出最底下的文件夾，關上保險櫃，再次回到房間。
“這是我查到的所有東西，你先看看。”說着沈煜把東西遞給許依。
許依再次一愣，隐隐約約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是哪裏不對。
她伸手接過沈煜手上的文件，翻了幾頁，發現是關于那起綁架案的。
她擡眸疑惑地望向沈煜。
“這份是我以前查到的 ”他指着許依正在看的東西，然後手又指向下面一沓，說道:“這是和有關孫家的。”
說完，他還用手指扒拉兩下文件的尖角，讓許依多看看。
許依遲鈍的神經這才發現那裏不對勁了。
以前如果出了事，沈煜不是拼命地瞞着，就是只願說零碎的瑣事。現在卻這麽積極地拿出文件來解釋，也難怪她覺得奇怪。
她把東西扔在桌上，往沙發背後一靠－－許大小姐對自己坐着而沈煜蹲着有點莫名的不好意思，換了個位置到房間裏的沙發上。
她恢複了原來的活力，直直盯着沈煜說道:“說吧。”
沈煜:“……嗯？”
“你坦白得很快。”
沈煜臉上無奈，再次變回溫潤貴公子的模樣，謙遜無害。
“……我可能要對你說一句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沈家和程家到底是誰在這件事中插了一腳，但我總隐約覺得……沈家有一份。”
許依眉眼微皺，沈煜的話，雖然和程沿所說有些區別，但也不算大相徑庭。
“沈家和許家因為我們兩個的關系表面上看起來還好。但總會有那麽意見相左的一些人存在……”沈煜頓了頓，隐去一些反對他和許依結婚的話，“不折手段，挑撥離間，這是這些看起來風光無比的人常做的事，你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做的，又或者是誰在裏面攪了渾水。”
許依眸色不變，她對這種東西最了解不過了。自家二叔的事就明擺在面上。
“所以你懷疑沈家有人參與了這件事？”
“暫時還沒找到确切的證據，只找到一點算不上證據的東西。”沈煜說道:“爸雖然那時讓我跟着學一下，但有很多東西我是接觸不到的，有的人手伸得太長，我查東西幾乎都是立馬暴露……”沈煜垂眸，低聲說道:“真的很對不起，查了那麽久都沒查到是誰。”
許依對沈煜各種各樣的性格轉換都已經習慣了。上一秒還在說正經事，下一秒就難過的道歉……這還算簡單模式。
許依搖頭說了聲沒事。
老實說，許依心裏是有點震驚的。當年那場綁架案查了個底朝天，卻仍然讓地上這些細碎的東西藏于陽光之下，如果沒有人替它們遮上隐蔽的維布，那還真說不過去。
沈煜的話天衣無縫，甚至連證據都準備好了，許依大致相信他的說辭。
許依擡眸看向沈煜，沈煜朝她溫潤的笑笑，說道:“放心，我會繼續查下去的。”
沈家的人，是時候推出來處理了，沈煜想。
“你是怎麽想到要問我這個的。”沈煜問道。
許依是調節能力十分強的人，她很快恢複過來。雖然程沿有挑撥離間的嫌疑，但暴露提供自己線索的人聽起來就不對勁。
許依攤手，“別想太多，我沒有見什麽奇怪的人。不過是有人有求于我，順便‘好心’地說了一下。”
沈煜走到她身後，雙手環住她的肩膀，頭靠在她的肩上，聲音撩撥，而本人卻似乎一點都沒察覺。他無奈說道:“你呀，還真沒變。”
不管發生什麽都能冷靜對待。即便是他前女友有關，也不過是失望和些許失落，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傷心。
有點不爽啊，沈煜在她頸間吸了一口香氣。
☆、裝什麽裝
不管許依是不是真的相信沈煜的說辭，這件事表面上看起來是揭過了。
沈煜的準備實在是太充分了，讓人沒有辦法辨別真假，只能把懷疑壓下來。
然而沈煜卻不會這麽簡單地就完了。
既然來了場挑撥離間，那他總得給個回禮給對方。
與此同時，許依突然接到了一個女人的電話。
“許小姐，關于沈總的一些事，想和您談談，譬如，您什麽時候有空，抽個時間，讓出沈夫人的位置。”
……
辦公室內熱氣騰騰升起，氤氲出一片清霧。
文件整齊地擺放在一旁，沈煜抿了一口熱茶，随意翻開張照剛才拿過來的東西。
“咚咚”敲門聲響起，沈煜擡頭，然後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把手中的東西合好放在抽屜底下，朝外說了聲進來。
“咔嚓”一聲，門外的人走了進來，他恭敬地叫了聲沈總。
沈煜語氣淡淡，開口問道:“查到了嗎？”
許依那天出去到底是跟誰接觸過？
周築點頭，斟酌一番，開口道:“夫人帶的都是許家的人，他們的反偵查能力很強，我們不能跟得太緊。我的人在中途的時候跟丢了，如果确切地說和誰接觸過，應該是程家三少。他的車和夫人的車撞了，雖然兩人沒見面，但他的嫌疑很大。”
周築不動聲色地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擦了擦身上的冷汗，心想跟着沈總前途好，但壓力是真大！
而這邊，沈煜安靜沉思了一會兒，他的手指緩緩滑過杯沿。
程三嗎？
這件事不太像是程三做的。若他知道了孫梨這件事，以他的性格，首先會跟許家通氣，然後添油加醋編排一番，最後再告知許依，不可能這麽拐彎抹角。
這個幕後人跳過許家直接找上許依，沈煜往深處想了想。
抛開許依和他的夫妻關系，他和許依也有青梅竹馬的相處，許依看得明白，不會像別人那樣隐藏掩飾，她知道放在陽光之下的東西方穩定。
許依當時并不确定事情是不是他做的，說明那個人查得還不全，無法說服，只能憑借大概的猜測來分析。
難道他不怕許依把他說出來嗎？還是他知道許依即使會把事情捅出來也不會把他的名字暴露出來？
沈煜手指敲了敲實木的桌面，這個人對許依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她的性子，并且他也有足夠的實力，不用擔心被報複。
孫梨的事他做得不夠隐蔽，若有心人想往深處查，當初留下的蛛絲馬跡遲早會被查出來，最多就是時間問題，毋庸置疑。
這時，沈煜緩緩呼出一口氣，眼中有絲放松經過，又瞬間消失。
雖然當初思慮不周無法把所有痕跡抹掉，但沈煜總歸不是傻子，這些年的布局早就悄無聲息地把事情的真相掩蓋，剩下的就只是他想要別人看見的。
周築直立在一旁，挺拔的身體略有僵硬。
“沈總，我們還要查下去嗎？”
“不用。”既然許依不想讓他知道，那他不查就是，但事情總得有個結局，否則該永遠說不清了。“許樓怎麽樣了？”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沈煜上次看起來用了狠勁，但說到底許樓只是外傷嚴重些，身體內髒問題養養就好了。沈煜常年的訓練不是假的，縱使情緒失控，但度他還是把握着的。
讓許樓這麽輕易就死了，豈不是便宜他。
沈煜眸色如同深淵一般深沉不見底，深淵裏隐藏的巨龍緩緩伸出利爪，鋒利得放佛下一秒就能切斷巨石。
沈煜突然問道:“秦四現在在哪？”
周築回道:“昨天剛飛到B城，據說那邊公司出了什麽大問題，要秦祁臨去監督查查。”
沈煜沉思。
秦祈臨，據說是沈煜爺爺朋友的孩子，比沈煜大十歲，從小養在沈家，被沈老爺子收為義子，沈煜要稱他一聲四叔，性情算得上忠厚，頭腦沉穩有遠見，現在還沒結婚，也沒鬧出過什麽私生子事件，背景幹淨得令人懷疑。
在某些方面來說，沈家爺爺和沈煜母親有點像，就比如随意就從外面領回一個孩子就當寶寵。只可惜啊，一個是上不了臺面的蒲葦草，而另一個，則是想吞并沈家的野生虎子。
“家主怎麽說？”
周築搖頭，“沈家主沒有反應。”
沈家現在大部分都在沈煜的手下，明面上的沈家主早已經是個擺設。
沈煜擡眸問他:“他沒和秦祁臨聯系？”
周築再次搖搖頭，“沈家主應該知道我們正在監視秦祁臨，所以選擇暗中不動，秦祁臨也很謹慎，暫時還沒抓到什麽把柄。”
想要醞釀什麽大動作嗎？
“多看着點，別讓他們鑽空子。”
“明白。”
沈煜突然想起什麽，擡眸開口問道:“讓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嗎？”
周築頓了一會兒，似乎有些不太敢說。
“怎麽回事？”
周築道:“跟沈總您猜得差不多，夫人上次單獨去見陳醫生，除了您的病外，确實……還有一層原因。”
沈煜靜靜等他說下去。
當初是自己太心急，什麽都沒考慮到。即便許依再擔心他的病，以許依的性子，留下傅遠一人，也不太可能。
除非有什麽人或者什麽事在上面推了一把。
“我按着您的想法私底下查了查我們自己的人，發現有個人不太對勁，當初我們找到許樓後就立即趕過去，那時注意力集中在防備夫人的人身上，沒注意到他私下的動作。我不敢驚動他後面的人，于是再往深處查下去，然後在他的電腦上發現一個已經删除的視頻。”
他躊躇一番，從口袋裏拿出一個U盤，遞給沈煜。
沈煜心中閃過幾絲不妙，他接過這平平常常的小U盤，順手插入電腦，打開那個廢了周築很大力氣才找出的視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