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覓的前塵往事

是阿遠,小小的人影頂着風雪朝着茅草屋走來。

沈覓心裏一熱,眼淚幾乎流下來。

傻孩子,這幾天怕是着急壞了,這麽冷的天居然一個人到山上來找自己。

沈覓忙打開門迎了出去。

阿遠見到飛奔而來的阿姐,忙擺手,“阿姐快回屋裏,外邊風雪大,莫要凍着了。”

沈覓哪裏肯聽,跑過去拉着他的手一道往屋裏走。

薛澤打開門迎姐弟二人進屋,拿陶碗盛了熱水遞給阿遠,“天冷路滑,喝點水暖暖身子,我受傷不輕,這幾日多虧你阿姐照顧。”

阿遠知道阿姐定是為了救人才沒回去,見這人頗有禮數,怨氣消了大半,接過水道了聲謝。

“阿姐也不說一聲,害的我—”話未完,眼淚便落了下來。

沈覓見狀忙給他拭淚,“莫哭莫哭,是阿姐不好,那日走的着急,我讓平妪告訴你忙完便回的。”

“平妪告訴我了,可你去哪裏她也不知道,又是接連兩晚不在家中,我實在是擔心,便出來尋你,聽聞那日你與一個戴着鬥笠的人坐着驢車往這邊走了,我過來看看,心想着沒準阿姐在,結果真被我找着了。”

沈覓聞言一驚,李仲賢那日把這人交給自己,再三囑咐誰也不要告訴,若是走漏了風聲,對誰都不好,忙問道:“誰告訴你我往這裏走的?”

“是小豆子的阿母,那日她碰巧看見了,當我知道便沒言語,後來小豆子說我着急尋你,她今日一早來告訴我的。”

阿遠是個聰慧的,見沈覓擔心,又看看一旁的薛澤,說道:“昨日下午有人來看病,就是上次青州城裏總說頭暈惡心的那個富戶,我說‘阿姐不是給你開了對症的方子?平日裏按時喝藥就行了’,可那人一臉煩躁,說‘平日裏都是按時喝的,這不是藥沒了便想着去拿幾幅,誰知這幾日不知怎的了,青州城裏全是巡邏的兵士,對醫館藥房管的極嚴,只準進不準出,于是便到北海郡的藥鋪碰碰運氣,哪裏知道郡裏的藥鋪也有兵士盤查’,于是便到阿姐這裏看看是否有別的辦法。”

十有八/九是沖着阿澤來的,沈覓與薛澤對視了一眼。

“那你怎麽說的?”沈覓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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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放心,我自然說阿姐為人治病去了,那人問你去了哪裏,我怕他去尋你,便說太守府請你去給小兒看診。”

沈覓這才稍稍放心,那人頗有些執拗,若是知道自己在哪裏定然會去尋,幸好阿遠機靈,全青州城誰不知黃太守視子如命,誰敢不長眼的跟黃太守搶大夫。

薛澤沉默片刻,說道:“我的傷已經大好,原本今日打算告別,如今正好阿遠與你一起下山,阿覓的救命之恩,我此生不忘。”

沈覓不知為何,居然有絲不舍,許是擔心他落入敵手吧,“救人是我分內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你的傷還得細細養一陣子,切莫大意了事,日後只盼你小心些,莫要再傷着了。”

沈覓和阿遠互相攙扶着下了山,卻不知道薛澤在他們身後暗暗護送,直到看他們進了家門才返身回到茅草屋。

薛澤将屋裏所有東西歸置成原樣,就像沒人來過一般。一個人在榻上靜靜養神,笑靥如花的她似是還在身旁,藥香萦繞,柔聲婉言。

薛澤長舒口氣,嘴角一絲苦笑,起身出門,幾個起落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沈覓這幾日實在是沒睡好,一到家便舒舒服服的睡了個飽覺。

待醒來時發覺自己正發熱,腦袋裏“嗡嗡”直響,要裂開似的,着實難受。

好在家裏平時都儲備一些藥材,便吩咐平妪熬了個清熱解毒的湯藥喝。

沈覓心裏明白,頭一夜把大氅給薛澤蓋的時候就凍着了,只是那幾日硬撐着,如今心落在肚子裏便開始生病,倒是心寬,沒覺得生病不好,反而慶幸現在才發熱,若是在山上可怎麽辦。

見阿遠忙前忙後的照顧自己,很是欣慰,感嘆自家兒郎初長成。

“阿遠這般貼心,将來哪家的姑娘這般有福氣?”

“阿遠,幾日不見,我看你又長高些,嗯,啧啧,可以考慮親事了。”

“阿遠,你看上次來咱家送白菜的花花怎樣,不好?那村西的二妞如何?也看不中?”

平日裏每每鬥嘴落了下乘便把阿遠的親事拿出來說道說道,阿遠臉皮薄,每每聽到這裏便開始臉紅脖子粗,倉皇敗下陣。

可今日在一旁看書的阿遠卻是氣定神閑,連頭都不擡的說道:“阿姐,上次送菜的叫阿梅,二妞住在村東。”

看沈覓鬥志昂揚的像後院裏的大公雞,十分無耐,“阿姐說吧,今日我聽着就是。”

沈覓看向窗外,“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哎,阿姐平日裏說,得了寒症要多休息,你如今發熱正該多休息,卻偏偏要與我鬥嘴,也不知哪裏來的精神,我若是還口,阿姐何時睡覺?若不睡覺,剛才的藥湯算是白喝了。”

阿遠放下書簡走到榻前,給沈覓掖好被子,輕輕拍着,“小時候我害怕,睡不着,阿姐便是這樣拍着睡覺的,阿遠都記着呢,今日我拍着阿姐睡覺,快,合上眼睛。”

沈覓感動不已,趕緊閉上眼睛,把湧到半路的眼淚蓋起來。

阿遠跟自己這個姐姐最親。

那年随阿爹游走于青州西北的郡縣,不料遇到匈奴人突襲破了城,好在父女倆躲得及時,逃過一劫,每每回憶起那時城中慘相都會連連後怕。

滿城的殘垣斷壁,堆屍如山。

阿遠就是那時撿回來的。

小小的人兒坐在街上,望着街上悲傷癫狂的人群,眼睛裏滿是驚慌無措,也不知道親人失散了還是死了,無人安撫照顧他,待沈覓和阿爹走到跟前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拉住沈覓的衣角,一聲“阿姐”叫的沈覓淚流滿面,沈覓蹲下身,将小小的人攬在懷裏,輕撫後背,“莫怕,阿姐在這裏,不會丢下你。”

問他家住哪裏,家人稱呼,他都木然搖頭,沈覓覺得可能是受驚過度所致,後來與他在原地等了幾日,始終無人來尋,沈覓和阿爹猜測,他家人可能遭遇了不幸。

就這麽着促成了阿遠和沈覓的姐弟緣分。

那時候阿遠在匈奴人的鐵蹄下受了驚,每當睡覺時便哭鬧不休,即便睡着了也會驚醒,沈覓拍着哄他睡覺,日夜看護,直到過了兩三年才好。要不然,阿遠也不會遇到大虎的時候追随她從樹上跳下來,也不會孤身一人冒着遇到野獸的危險到山上找她。

也不知道修了幾世得來這麽好的弟弟,但願阿遠早日能與世上的血脈親人相聚。

這一覺直睡到第二日下午。

沈覓平日裏身體底子好,又出了幾身汗,一覺醒來好了大半。

沒好徹底是不能串門子的,更何況是送年貨。

拖的越久越尴尬,無奈之下,沈覓讓阿遠帶着年貨拜訪了父親的幾個故友,只餘下李郡守一家是沈覓必須要去的。

若是不親自去,別人不說,光李仲玉這關就過不了,不知道會埋汰自己多久。

再說了,李仲賢上次把人一放就走了,說是去辦事,也不知道如今怎樣。

想着等身子好了便趕緊去拜訪。

平日裏沈覓比較忙,難得有時間閑在家裏,想着臨近過年還沒給自己和阿遠準備新衣,便拿出幾塊布料,仔仔細細的縫制了兩身衣袍。

見一匹布料顏色太深,适合年紀較長的人,正好送給平妪。

平妪大喜,要用來給自己和平叟縫制新衣,還說女兒昨日來了,也給他們老兩口帶了年貨,還給他倆做的鞋子,這回過年好,有新衣新鞋穿了。

看着平妪滿臉喜色的絮絮叨叨,沈覓微微一笑,想起現在不知道在哪裏采風的阿爹。

九年前,沈覓在這個世上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沈父,一聲顫巍巍的“老爸”叫的沈父喜憂參半。

喜的是女兒終于死裏逃生,醒過來了,憂的是女兒是不是摔下馬車的時候傷了腦袋,神志不清。

若不是神志不清,怎會叫“老爸”而不是“阿爹”呢?

三年一個代溝,沈家父女這代溝差大發了。

沈覓也呆住了,摸摸隐隐痛着的腦袋,再看看周圍的擺設,腦子裏冒出一個念頭:老天爺這玩笑開大了。

沈父和前世的父親長得十分相像,膚白貌美......嗯,一表人才,就是年輕了些,二十六七歲的樣子。

前世沈覓的父母很早就離異了,母親另外組了新家庭,生活得不錯,還給她添一弟弟。

沈覓從來沒有埋怨他倆沒給自己一個完整的家庭,她覺得人是自由的,合則聚,不合則散,好不容易活一輩子,犯不着為了孩子困在不合适的婚姻裏.

瞧瞧這覺悟,不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三年一個代溝......2017到公元前......等等,拿個計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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