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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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的寂靜。
菱畫愣住了, 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而其他人的臉上也是神色各異,Paul一臉詫異加思索, 穆靖的眉頭深深皺着, GKang和秘書小迪則有些不解,唯獨瞿溪昂, 如常般從容與冷靜, 好像一副不是他提出這個詭異的要求似的。
開什麽國際玩笑,他竟然敢當着GKang和Paul的面說, 要她跟他去P市?她算什麽身份?他又在打什麽算盤?
“Rene?”安靜了片刻,GKang的目光轉向了她的身上, “為什麽要Rene去?”
“因為當時我去P市找Gunter談話時, Rene也在, ”瞿溪昂緊接着就開始回答GKang,說得理所當然,連眼也不眨, “Gunter對她的印象很不錯,而且她很熟悉Gunter以及其團隊的脾性, 可以幫助我一起更好地完成這次談判。”
菱畫努力維持着表情管理,眼睛在他和一旁的Paul臉上瞟,心裏已經是翻江倒海。
“Paul, 你的意思?”GKang似乎覺得他的解釋并沒有什麽不妥,轉向了Paul。
Paul的目光閃了閃,溫和地說,“如果Rene覺得方便, Chase需要她,我肯定會支持。”
……完了。
她的目光看着瞿溪昂,牙都差點快要咬碎在肚子裏了。
他這一手玩得真漂亮,他當着Paul的面要她,直接先問了GKang,但凡GKang同意,Paul怎麽敢說不?即使她是Paul的人,可是為了克伯宮的共同利益,大家都在一條戰線上,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Paul不能不給。
“好,”
終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微微颔首,目光恨不得在瞿溪昂的臉上燒出一個洞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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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Gkang的辦公室出來之後,瞿溪昂把手上的文件交給自己的新幕僚,淡淡對Paul說,“我借Rene五分鐘,和她讨論下明天的行程。”
Paul沒說話表示默許,轉身離開。
穆靖目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和瞿溪昂的新幕僚一起往前走去。
她咬着牙,跟着他走進他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一合上,她便抱着手臂,冷笑道,“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
他轉過身,淡然地從桌上拿起杯子,朝她舉了舉杯,性感的薄唇就冒了一個字,“你。”
“呵,”她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掃了他一圈,“你可以?”
“我可不可以你很清楚。”
“我跟你說過,”她一字一句地說着,臉上毫無溫度,“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都在A國結束了,回到這裏,你是你,我是我,別有任何一分的瓜葛。”
他喝了一口水,戲谑地勾了勾嘴角,“三天前你還坐在我身上渾身粉紅地喘息呻|吟,轉眼間就沒瓜葛了,你的記憶只有七秒?”
沒料到他竟然敢如此露骨地說出這些話,她噎了一下,複又笑道,“你現在的手段已經下三濫到需要靠反複談起一夜情來膈應我?”
他放下杯子,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膈應?我倒覺得你很享受。”
時隔幾天,她再次以如此近的距離看着他的臉,還是無法避免地想起他們在A國的最後一晚。
夜色如華,他們拼了命地索取彼此,她不知道他那時的心境,可至少在那一個瞬間,她的确是忘記了所有的游戲和棋盤,只一心想要完成自己對他的所有幻想。
睡過了,可能就不會再因為他而心煩意亂,睡過了,可能就不會再因為他而煩惱痛苦,一炮打完就散夥,順理成章。
她以為他也是這樣,但現在看來,他并沒有想要放過她,而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完成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可誰料到再見到他,她又開始亂了方寸。
“Chase,”
對視片刻,她平靜地擡了擡眼皮,“Sharks only love blood.”
瞿溪昂的目光輕閃了閃,沒有說話。
“這是你的原則,我不能更贊同,所以也就請你遵守好你的原則。”她不想再和他在一個房間裏待下去,轉身往外走,“既然你的确需要我,P市的項目我就會不遺餘力地協助你,我會做好我該做的——按照我們最開始就達成共識的那樣。”
…
所幸瞿溪昂之後沒有再來給過她“驚喜”。
回到座位一直工作到快要六點多的時候,穆靖出現在了她的辦公桌前。
“你和Chase明天在P市的所有行程已經都安排好了,這是你們所需的材料,”穆靖把一個文件夾遞到她手裏,似笑非笑地說,“你應該對他格外了解,我就不需要再多加關照了,你陪着他我很放心。”
他特別咬重了“陪着”這兩個字。
她接過材料對着他笑了一下,示意他跟自己去旁邊一個沒人的空房間。
穆靖略有遲疑,還是跟着她走進去,可誰料到她剛關上門,轉過身對着他的大腿就是狠狠一腳。
細長的高跟鞋踢在身上有多痛她可以想象,而且她還是使了狠力了,料是穆靖這樣鋼鐵般的男人也疼得悶哼了一聲,踉跄一下,彎腰捂住了自己的大腿。
“我沒踢你要害已經算是腳下留情,”菱畫冷笑着看着疼得額頭上有冷汗冒出來的穆靖,“給我離GAGA遠一點,你再企圖用下半身思考她的問題就別怪我讓你斷子絕孫。”
穆靖從她動手的那一刻就已經了然她的心思,此時他一手撐着一旁的桌子,冷冷地道,“你是她媽?我和她之間的事情需要你插手?”
“要是我是她媽,我就當是自己女兒日了狗了。”她聳了聳肩,“畢竟誰年輕時沒愛過幾個人渣。”
穆靖的臉色非常難看,可因為是理虧的那方,他還是忍了忍暴怒,克制地說道,“菱畫,我和周多餘的事情你管不了,你還是別五十步笑百步,先管好你自己別在P市捅婁子吧。”
她壓根不想聽穆靖再說下去,打開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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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她捎着魂都不知道去了哪了的GAGA回到自己家,把GAGA安置在沙發上。
“我明天要去P市,家裏連半個雞蛋都找不到,泡面能吃麽?”她脫下外套,看着GAGA,無奈地問。
“喝水都行,”GAGA的聲音輕飄飄的。
菱畫去洗了手換了衣服,三下五除二弄了兩碗泡面出來放在茶幾上。
“我先整行李,”她自己扒了兩口泡面,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周多餘,你再這麽半死不活的我就把你趕出去了我跟你說。”
GAGA揉了揉眼睛,“有你這麽安慰失戀的死黨的麽?難道不應該是溫柔地抱着我聽我痛哭流涕一整晚才是正确的板子麽?”
“失戀?”她把箱子打開放在地上,往裏面扔衣服,“你有[戀]過麽?”
GAGA一口氣沒接上來,“……你怎麽現在嘴和Chase一樣毒?”
一聽到這個名字,菱畫感覺自己就要爆炸,“你說什麽都行,再提這個名字我就真的把你趕出去。”
GAGA漂亮的眼珠子左右轉了轉,觀察着她的臉色,猶豫了很久,才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問道,“……我是不是得給你五萬現金了?”
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你現在拿得出你就給。”
GAGA把她這句話反複咀嚼了一會,臉上的神色從剛剛的難過瞬間變成了驚恐。
“別,”她在GAGA張大嘴巴快要叫出聲的那一瞬間擡起手,“周多餘,別。”
于是GAGA硬生生地在她恐怖的臉色下,把自己嘴裏的話吃了下去,可表情依然是仿佛被天雷劈了一樣。
“我箱子都快要理好了,你還沒說出一個所以然來,”
菱畫把充電線放進箱子裏,敲了敲茶幾,即刻轉移話題,“穆靖到底是怎麽了?被你抓|奸在床了?還是對你動手了?又或者是他不行了?不行就去男子醫院看病啊。”
一聽到“穆靖”的名字,GAGA又馬上變成了那只鬥敗的公雞,大概做了整整五分鐘的心理建設,她才艱難地開口道,“……他有妻子。”
菱畫的臉也變了。
客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菱畫看着GAGA通紅的眼眶,過了半晌道,“周多餘,這事不是開玩笑的,有婦之夫怎麽能搞?就算上吊你都不能再和他有聯系了。”
“可是他說他……”
“他說什麽你都不需要聽,如果他沒有否認這個事實,那就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GAGA的眼睛徹底地黯淡下去,眼淚從眼眶滑落下來,“我知道。”
菱畫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走過去抱住GAGA,覺得自己下午動手沒有動錯。
GAGA被她抱住之後,整個人就仿佛徹底崩盤,帶着哭腔伏在她的肩膀上說,“小畫,我一開始是沒想和他怎麽樣,可是其實我心底裏還是抱着一絲期待,期待着他會說我們可以開始真實的情感聯系,而不僅限于身體關系。”
這些句子聽在耳邊,就仿佛打在她的心髒上,讓她的神色也漸漸越來越黯淡。
“他也讓我感覺到他是在意我的,可是可能過了幾天這種感覺就又消失了,就這樣反反複複地被折磨,一直到我發現他有妻子這件事,”GAGA泣不成聲,“我都沒心思工作了,回到家只能躺着發呆或者哭,一看到他就會很高興但又很痛苦,你不明白我有多讨厭自己現在這幅鬼樣子,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她拍了拍GAGA的肩膀,可那只拍的手卻微微有些發抖,“因為你愛他。”
GAGA沒有說話。
菱畫覺得自己的心口有些發麻,眼睛落在虛空中的一處,“你會變得不像自己,只因為你愛這個人。”
會因為他不經意的笑容而欣喜,因為他絕情的舉動而難過,整天腦海裏都想着他,見到面又手足無措,他可以輕易地操控你的情緒,輕松得宛如操控一只木偶。
沒錯。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場游戲從最開始她就已經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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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和瞿溪昂一起坐飛機去P市。
一路相安無事,除了必要的公事之外,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他甚至連看都沒怎麽看她一眼。
和他們上次來P市時一樣,一下飛機他們就直接驅車前往Gunter所在的辦公大樓,Gunter也早早就已經在等着他們,和他們一一握手。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Gunter看看瞿溪昂,又看看她,開玩笑道,“Rene,怎麽感覺你和上次見到時不一樣了,是不是被Chase摧殘得不行?”
菱畫心裏百味俱全,表面上只能裝得雲淡風輕地把玩笑開回去,“Gunter,你是想說我變老變醜了是吧?”
“沒有沒有,”Gunter爽快地大笑,和他們一起往會議室裏走去,“你在我們的領域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名了,很巧,今天還有一位你的舊識也在。”
舊識?
她疑惑地蹙了蹙眉,自然地就擡頭看向瞿溪昂,想看看他是否知情,可他面無表情,仿佛根本就沒聽到似的。
菱畫在心裏別扭得咬牙切齒。
進到會議室,她立刻把目光放去,想看看這位她的舊友是誰,可目光一觸到坐在會議室最裏面的那個人時,她的臉色猛然大變。
“Hi Rene,”只見那人站了起來,溫和地朝她擺了擺手,“好久不見啊。”
溫和的,沉穩的聲音。
竟然是Ken。
是被她親手捅了醜聞,在仕途鼎盛期被迫離開克伯宮的,她曾經的恩師Ken。
“Hi Chase,”Ken也朝瞿溪昂打了招呼,眼睛裏滿是意味深長,“別來無恙。”
她拿着文件的手幾不可見地微微發顫,過了一會,她才強裝笑容,嗓音沙啞地回,“Hi Ken.”
沒有人能夠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就像好不容易遺忘的黑夜再次充滿了天際,黑暗無邊,而她根本無處可逃。
下一秒,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一把握住。
因為他們站的位置的前方是桌子,所以沒有人看到此刻站在她身邊的瞿溪昂竟然輕輕在桌子底下拉住了她顫抖的手。
他的手心是冰涼的,此刻包裹着她的手,重重地、堅定地握了握。
菱畫的心一沉,緊緊地咬了咬牙。
“Gunter,”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她無比熟悉的聲音,讓她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慢慢轉過頭去,她看到路辛遠站在會議室的門口。
他穿着灰色的西裝,面冠如玉,如往常一般溫爾文雅,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抱歉,我來晚了,”而此刻,他的眼睛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