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邵珩原本正默默坐在太皇太後身邊吃着糕點, 聽到這話吓得把手裏的糕點一下塞進了嘴巴裏。那點心足有半個拳頭大小,她這麽一塞一張小嘴兒鼓囊囊的,還未等她咽下去, 岑栩和安王已經掀開簾子進了大殿。
岑栩一身玄色暗金龍紋直綴, 頭戴金冠, 腰束玉帶,身材欣長而挺拔,俊美的五官透着帝王的威嚴與肅穆。
他一進大殿便将目光投了過來, 邵珩猛地一驚,下意識的就趕緊把嘴裏鼓囊囊的點心往下咽。卻沒想到直接卡在了喉嚨口,噎得她面紅耳赤,慌忙拿了手邊的水猛喝了一大口。又見長公主和舜王他們都起了身,她也慌慌張張起身, 對着岑栩屈膝拜了拜。因為卡在喉嚨的點心還沒下去,她并未開口。
長公主瞧見了, 嗔怪地睇她一眼,又下意識去看岑栩的反應。
岑栩早已不動聲色的将視線收回, 上前對着太皇太後拱手:“皇祖母。”
太皇太後笑着沖他招手:“你們兄弟倆快快坐下, 今兒個倒是來的早, 我只當你們仍要該用膳時才來的。”
岑栩不留痕跡地瞥了眼一直低垂着頭不敢看自己的邵珩, 拿着金嬷嬷奉上來的茶盅呷了一口:“今日朝中無甚要事,所以便提前過來了。”
太皇太後瞧瞧這屋子裏的一個兒子并兩個孫兒,都是老大不小的年紀了,沒一個成家的, 一時間倒是頗有些頭疼。她現在,是想抱小孫孫抱不上,想抱小曾孫更是妄想。
可偏偏許多話她自己都說煩了,這仨孩子沒一個放心上的。
舜王雖然常年不在太皇太後身邊,但到底是母子,又游歷在外見多識廣,最會看人臉色。如今一見自家母後這神情,便知她這是又惦念起娶媳婦兒的事了。
他清清嗓子,看了看身旁的安王,突然說:“我聽聞昨兒個喬國公的母親喬老夫人過壽,阿楊也去了。”
“是嗎?”太皇太後頗有些意外,她記得這個孫子素來是不喜歡那樣的熱鬧的。
“可不是,長安城裏都傳開了,說安王同喬國公府裏的二姑娘一起琴簫合奏,素來對樂曲要求甚高的安王殿下還誇贊了喬二姑娘,如今被人傳位佳話呢。對了,漪寧姐當日應該也在場吧,想必親眼所見了?”
長公主一時有些不好接話,舜王此舉無疑是怕太皇太後再提讓他娶親一事,故意将矛頭指向了安王。
太皇太後果真聽了很高興:“是嗎,那喬家的二姑娘是個什麽模樣?品性如何?阿楊都誇贊她,想必是極有才華的了。”
邵珩也聞聲擡頭看向了安王,喬笙的心意她看出來了,卻不知安王是個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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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的臉色白了幾分,對着太皇太後拱了拱手:“皇祖母,孫兒同那喬二姑娘并不相熟,沒有您想的那種意思。”
“沒有可以慢慢培養的嘛,你既能開口誇她,哀家也相信你的眼光,想必是個不可多得的妙人兒。改日把她帶進宮來給哀家瞧瞧。”太皇太後眉宇間盡是笑意。
“母後您還不知道吧,那喬家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被傳位長安城裏的‘第一姝女’呢。”舜王繼續在邊上添油加醋,将太皇太後所有的注意都轉移到了安王身上。
安王握着輪椅的手緊了緊,清俊儒雅的臉上略顯一絲蒼白,雙目好似蒙了一層霧,幽遠而深邃。他略微發白的薄唇輕抿着,卻沒有說話。
原本那日安王是陪着岑栩去的,岑栩總該為他解圍。
可如今見太皇太後笑呵呵的問起喬笙的狀況,岑栩什麽話也沒有說。因為那日他隐約感覺到,這個素來少言寡語的皇兄目光看向喬笙時有些特別。
他掩飾的很好,不了解的人根本瞧不出絲毫異樣,可他們兄弟倆相處這麽久,他那份微妙的變化他看的清楚。比如,那日邵珩意料之外的開口說讓喬笙彈琴與皇兄合奏時,皇兄便如現在這般緊緊的抓着輪椅的扶手,似在刻意隐忍什麽。
一曲結束,所有人都在誇贊喬箬的舞姿,素來不會對別人評價一字的皇兄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誇贊了喬笙。作為兄弟,他能感覺到皇兄是在故意為她博得美名。當然,喬笙的琴藝也的确非凡,他們那日合奏的也相當默契。
他覺得,皇兄和那個喬笙應當一早便相識。
皇兄孤寂了這麽久,若他真的對那個喬笙有心,作為弟弟他會很開心的。
然而,當大家都笑呵呵談及此事的時候,安王卻突然又開了口,語氣淡淡的讓人聽不出情緒:“我岑楊不過是個廢人,皇祖母不必為我張羅,孫兒也不想誤了人家姑娘。”
此話一出,原本熱鬧的大殿突然安靜了。
當初岑栩的未婚妻譚蘿依貪慕太子妃之位,以下三濫的手段給當時還為太子的岑楊下藥,岑楊不肯就範,卻不料那藥性極猛,就此損了身子,再不能人道。更沒想到的是,那譚蘿依順勢投靠珩王,設計使得岑楊無故墜馬,又被馬蹄踩廢了雙腿,每日只能坐在輪椅上。
這件事,除了邵珩和邵瑾姐妹二人,在座的每一位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你是堂堂安王殿下,朕的親哥哥,又何必妄自菲薄,在這世上只有旁人配不配得上你的份兒。”岑栩捏着茶盅的力道頗大,說出的話也極有氣勢。
他心疼皇兄,也不想他如此看輕自己。
太皇太後也勸慰道:“陛下說的是,這世上想做安王妃的不知多少人排着隊呢,你又何須說這樣的話?哀家也只是希望能有個貼心的人能照顧你,有個人再身邊到底是好的。”
安王清隽的臉上仍是淡淡的,瞧不出絲毫情緒。
舜王也發覺自己拉安王給自己擋婚事好似錯了,少不得再出來說話:“母後,我突然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兒臣的确年紀也不小了。不如這樣,剛好再過段日子不就是您的壽辰嘛,到時候你把長安城裏有名望的閨閣千金們都下帖子入宮給您賀壽,到時候您瞧瞧哪個滿意如何?保不齊,還能給岑栩瞅個好的呢。”既然都這樣了,他必須拉個人墊背。
岑栩的臉立馬便黑了。下意識看向太皇太後身邊坐着的邵珩,那丫頭卻看都不看自己,還在低頭吃着點心。
他心中竄起一股無名火,莫非他若娶了旁人她很樂意?
“皇祖母不是給朕訂了浔陽郡主嗎,不勞皇叔費心。”岑栩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邵珩剛好在喝水,冷不丁聽到這話頓時被嗆到,喝下去的水又順着鼻子漏了出來。她難受的紅了臉,拼命咳嗽着。
侍奉在一旁的銀嬷嬷見了趕緊拿了帕子給她擦,又輕輕拍着她的背幫她喘息。
長公主方才聽到陛下的話便吓了一跳,如今又見女兒這般不由攥緊了手裏的帕子,卻不好插嘴。她這女兒可是她費心教養的,想為她千挑萬選個好夫婿,這陛下乃一國之君,将來三宮六院的還真不在她的考慮範疇之內。
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同太皇太後談一談了,太皇太後疼她,想必還有幾分希望。
太皇太後卻是對岑栩這話格外滿意,浔陽是她最中意的孫媳婦兒,若他這孫子果真開了竅,那她可就少操許多心了。怕的是,他方才那句不過是在堵他皇叔的話,随便找的借口。
她疼愛浔陽,自然是希望陛下可以真心的接受她,這樣夫妻兩個才能和和美美的,浔陽嫁進宮來也不會受什麽委屈。
話題到了這裏,有些不好再繼續下去。還是長公主開了口:“太皇太後的壽辰去年便沒有好好辦,今年是該搞得熱鬧些,給這宮裏添添喜氣。想必六局的人都已經在幾個月前便加緊準籌備了,到時候定能惹得太皇太後開懷。”
太皇太後聞言也笑了:“辦的隆不隆重不要緊,關鍵是到時候你們幾個都要在,哪一個都是不能缺的。”
長公主一開這個話匣子,大家便又都針對着太皇太後過壽的事聊開了。直到金嬷嬷過來說午膳備好了,幾個人方才作罷,移步去往偏廳用膳。
這頓飯吃得熱熱鬧鬧,太皇太後也格外舒心。
用罷午膳,岑栩回了禦書房,安王和舜王也各自出宮回了自己的府邸。長公主因為方才談及浔陽的婚事,心裏一直藏着事兒,便留在了長樂宮同太皇太後說話。
邵珩和邵瑾兩人無事,便被金嬷嬷和銀嬷嬷各自領往自己的廂房裏休息。因為邵珩和邵瑾姐妹時常會在宮中小住,這長樂宮裏一直都準備着獨屬于她們二人的房間。由此,也足見這對兒姐妹在太皇太後心中的地位了。
邵珩剛回了自己的房間,因為想休息便遣了朱雀和紅鹦去耳房歇着,不必伺候。
兩個丫頭剛走,她還未準備休息,卻見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太監在門外問話:“郡主可歇着了?”
邵珩聞聲開門出去:“什麽事?”
“浔陽郡主,我們舜王殿下有請。”
舜王?邵珩微微一愣,舜王方才不是已經出宮了嗎,怎麽還會突然找她?
作者有話要說: 岑栩:是我,是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