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更新時間:2017-10-30 18:00:04 字數:5963

二樓的雅間內,傳出男人嘲諷的笑聲——

“夜隐月,你要不要試試爺兒敢不敢對你做什麽?”呵!穿成這樣他就認不出來嗎?

皮白肉嫩、女扮男裝的夜隐月小爪子一握拳,氣惱地往上揮舞。“你要敢動我,我爹和我姊姊絕不會饒過你。”

“夜太傅我還給他三分面子,他身為文官之首,爺兒還小有忌憚,可是你那鹌鹑似的姊姊,我還真沒看在眼裏,我妹妹一根手指頭就能将她捏死。”蕭天野哼笑兩聲,說得猖狂。

“你……”他居然這麽說姊姊,他們合起來欺負姊姊,姊姊一個人待在走不出來的高牆內,一定很寂寞……

夜隐月氣紅了眼眶,想哭,但是忍着不落淚,姊姊說不在人前哭,會被人看輕,鼻子再酸也要忍住。

“月,別和他吵,他這種人不講道理的,橫行霸道,仗勢欺人,蕭貴妃正得聖寵又如何,多行不義必自斃,早晚老天爺會收了她。”與夜隐月是雙生子的夜隐真拉住生性沖動的手足,免得她把事情鬧大。

“姊姊她……我舍不得嘛!一個貴妃竟然敢欺壓我們姊姊,我好想沖進宮裏踹她兩腳,替姊姊出氣!”但是姊姊從不召他們入宮,只說宮中兇險,而他們被養得太單純了,應付不了一攤渾水中的爾虞我詐。

夜隐真也想踹人,可他是讀書人,讀的還是聖賢書,只與人講理,不興動手動腳。

“哈!你想踹誰呀?你腿一擡,爺兒就把你的細腿兒折了。”骨斷的脆聲想必很悅耳,蕭天野愉悅的想着。

“你敢!”這次氣憤大喊的是夜隐真,他将雙生姊姊往身後一拉,才十三歲紀的他已有男兒氣概。

“哈哈,你敢我就敢,你以為光靠文人就能治國了嗎?我手裏的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了你恩德公府。”

蕭正贊手上的兵權雖然交出去了,可他兒子裏有五人在軍中,幾十萬的兵幾乎是棄中之物。

其中他的嫡子就掌控京幾營、武讓營和禁衛,裏外控制京城防衛,而他的族中後輩與子弟兵也大多以他馬首是瞻,君氏江山有三分之二的兵權是據在蕭家人豐裏。

若非忌憚能以一敵一的精悍北境軍,蕭正贊早趁皇上無能而奪位了,他很清楚他的兵若遇上北境軍,就算是勝也是慘勝,将耗掉一半的國力,得花上個十年時間才能再培養出能帶兵打仗的将領。

好兵易得,良将難尋。

他有所顧忌,如無萬全之策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肅王已死,北境軍群龍無首,他原本壓抑的心思又活絡起來,打算借皇上的手派自己的兒子去接收北境,一旦兵權入手,天下就是他一個人的,本就該死的天子也不能再高坐金銮殿,皇帝換人做。

“範離,你還傻愣着幹什麽?把人給爺趕出去,爺一見到他們就晦氣。”蕭天野朝地上虛吐了一口痰。

“是,小的馬上辦。”狐假虎威的範離見對方人單勢弱,心一橫就狂起來了。

“還不走,想讓人趕嗎?”

“大門朝外開,我站在門口礙你什麽事,膽子夠大來推我呀!”賭氣的夜隐月偏是不走,和對方扛上了。

“推就推,還怕你咬我嗎?”範離淫笑地看着她的平胸,長斑的手往前一推。

夜隐月見他真敢把手伸過來,羞惱地面一紅,身體本能地往後傾,怎料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要向後摔。

吓得尖叫的她不敢睜開眼,以為會跌個四腳朝天,等着疼痛感傳來。

此時,一只柔皙的手托住她的後腰,輕輕一送,她便穩妥地站直了身子,而懷有色心的範離莫名倒着飛了出去,當場吐了口血,原來是她身後多出男人的一條長腿,一腳踹向範離的胸口。

夜隐月想感謝搭救之恩,回過頭,乍見對方的面容後,驚愕的小嘴一張。“皇……”

來者将手指往唇上一放,做了個噓的口形。

“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了恩德公府,這口氣可真大,我倒要秤秤一口唾沫有多重,重到你敢口出狂言!”

雅間的門是被踹開的,随後走進一名面無表情的貌美女人,而夜隐月和夜隐真姊弟倆則是信心十足的跟在她身後一步,一左一右活似兩位護法,一副家裏大人來了的模樣,兩人目光得意,下顯微擡,神氣地睨着雅間裏的人。

“你好大的膽子,敢破門而入,你知不知道我是誰?”見到有人上門找碴,看也不看來者的蕭天野大怒拍桌。

“禁衛軍副統領,官居從三品。”女子的嗓音輕柔而明媚,像是春天的風拂過剛結苞的桃花嫩枝,但是,帶了一絲令人感到心寒的冷意。

“既然知曉我是何人還敢造次,不想活了嗎?”剛好拿她來祭刀,殺雞儆猴,吓吓恩德公府。

“你欺負兩個小的,我能不出面嗎?一個大男人也不羞愧,看人家大人不在身邊就行無恥行徑,蕭家有你這樣的子孫實在可恥,有辱祖宗顏面。”禁衛軍副統領……嗎,這個位置也該動一動了,滾木不動易生蠢蟲。

“你真是活膩了,敢辱罵我蕭家先祖,大爺我先教你一個乖,下輩子投胎管好你的嘴……”蕭天野惱羞成怒,憤而起身要一刀砍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女人。

他蕭家就是京城的天,誰敢大放厥詞便是與天作對,根本是找死,他大方地成全她,黃泉路上好走。

“放肆——”

忽地,四道影子憑空出現,護衛在女子身前。

如果蕭天野稍微冷靜些,不難看出這些人的身手與大內高手十分相近,是保護皇上的暗衛,身為禁衛軍副統領,有些人他還打過照面。

可是氣頭上的他紅了眼,不管不顧他們早何許人也,只知有人敢出手壞了他的好事,他一個也不放過。

“這天下有一半是我蕭家的,我還沒見過比我更張狂的人,你們要真敢造次,我滅你們全族!”一看對方實力不差,是有功夫底子的,面子挂不住的蕭大公子讪讪然收刀。

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問過君家人了嗎?皇上有說過要讓出一半江山嗎?”夜隐華淡淡地道。

蕭家的勢力果然大到一手遮天,敢誇口均分天下。

蕭天野撂完話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太大逆不道,沒順着說下去,但他心裏已認定父親成為一國之君只是遲早的事。

“皇上是你能挂在嘴邊的嗎?小娘子生得美貌,不如來當我第七房小妾,我就原諒你的出言不遜。”看見對方生得美,起了色心的蕭天野語帶輕佻。

“瞎了你的狗眼,上不了臺面的腐肉,我姊也是你能調戲的嗎?也不瞧瞧自己滿臉疙瘩,想出來吓死誰?”

蕭鳳瑤長得那般妖媚,可知她的兄弟也生得不差,蕭天野在外貌上還稱得上賞心悅目,不少京城女子為之傾心,視其為良夫佳婿,夜隐月所謂的滿臉疙瘩指的是他像癞蛤蟆一樣惡心,妄想摘天上的明月,他只配爛泥巴。

“小月,文雅點,你是姑娘家,毛毛躁躁的不象話。”這丫頭該管管了,心直口快,不知世間兇險。

“是,姊姊。”小姑娘低下頭,規規矩矩的收起小爪子。

聞言,蕭天野忽地太笑。“你胡亂喊什麽姊姊?你姊姊在宮裏,這輩子再也出不了宮。”除非死後送入陵慕,與皇上同葬。

“族姊也是姊。”夜隐華沒透露身分,但也沒想到蕭天野眼拙到近乎目盲,居然沒能認出她,不知是他太過自大,還是從未将她放在眼裏,畢竟每年的節慶和萬壽節,她總要出來露露面。

“夜家人不是快死光了,你們還有族親?”蕭天野嘲諷道,全然不把夜家人當一回事。

文武相忌,互看不順眼由來已久,文官瞧不起武人粗魯,有勇無謀沒腦子,全靠一把力氣拼命;武官鄙視文人的弱不禁風,滿口酸言,光靠一張嘴就想謀劃萬裏江山。

文人之首為夜家,三代為官,守正廉明,書香傳家,以文正身,深受讀書人推崇,視為楷模,是士子眼中一股不畏濁氣的清流。

武将之首有二,一是肅王君無垢,一是護國大将軍蕭正贊,兩派分庭抗禮,只在伯仲間,不過自從肅王去世之後,他的派系漸有消寂,蕭家的人馬一躍而起,成為朝中最大的勢力。

所謂此消彼長,少了北境軍的制衡,蕭正贊這方日漸強大,而夜家人丁不興,幼子又尚未長成,所以在朝廷抗衡中,文官的勢力被壓制,同時也意味着夜家在朝政上争不過蕭家,有被壓着打的趨勢。

且由于皇後失寵,蕭貴妃卻受獨寵,兩家的勝負越見明顯,恩德公府似在沒落中。

因此蕭家人在外的行徑從不收斂,任意打壓政敵,欺淩非同一陣線官員的家眷子女,逮着誰就朝誰出手,輕則言語羞重則還曾把人打殘甚或活活打死,對方家人還得忍氣吞聲上門致歉,送上重禮。

“總還有幾個得用的,倒是你們蕭氏九族,大概離滿門抄斬不遠了。”夜家雖然人口不多,但總好過全家死絕,再無複起之日。

“大膽!你敢詛咒蕭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怒極的蕭天野再次舉刀,同時以眼神暗示手下去找人來。

只是出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他若往雅間外一看,準會看到那些人被倒吊在梁柱上,嘴裏塞着木炭,一個窮極無聊的男人穿着黃色衣袍,命人在下面點火,煙熏人肉。

刷!刷!刷!罪惡值上升。

“你殺呀!你若殺了我姊姊,當真要被滿門抄斬了,虧你還是朝廷的官,居然連我姊姊是誰都不認得,你這官不當也罷。”夜隐月翻了個大白眼,嘲笑他有眼無珠。

“什麽滿門抄斬,你當你姊姊是當今皇……”蕭天野惱怒地正要上前,突地靈光乍閃,想到夜家的女兒也就那幾人,夜隐月口口聲聲喊這個女人姊姊,就他所知,她唯一的嫡親姊姊不就是……

皇後?

蕭天野吓出一身冷汗,手臂瞬間打直,放下手中的禁軍佩刀,再三打量眼前的女子,卻不敢确定是不是他認為的那個人,因為他從未認真看過“那位”的長相。

“見到皇後還不行禮?”

冷肅的聲音從雅間門口傳入,一抹修竹般的身影立得筆直,眼熟的常順彎着腰站在男子的斜後方。

“皇……皇上!”蕭天野訝然低呼。

皇上不是在宮裏嗎?怎麽會在這裏?“怎麽,蕭家的權勢大過皇權,見了朕都不用行禮了?”

父皇走錯了一步,原意是要牽制才遺命護國大将軍為輔政大臣之一,沒想到卻養大了一頭狼,給了他更多的權力。

野心是一把利刃,割開了欲望的繩索,讓人拼命吞噬眼前的利益和權勢,化為貪得無餍的巨獸。

“不是的,我只是沒料到……”蕭天野心急想解釋,可越說越慌亂,完全忘了君臣之禮。

“我?”君無垢微一挑眉,瞥去一眼。

他的語聲不嚴屬,聽在蕭天野耳裏卻有如重錘一敲,讓他的心狠狠震蕩,他随即雙腿一軟,跪了下來。“臣有罪,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後呢?”真是一家獨大呀,他們眼中還有誰?

正要起身的蕭天野暗恨在心,又行了跪禮叩首。“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臣冒犯了。”

“不是第七房小妾,還怕冒犯嗎?”居然敢說要把她這個皇上的女人納為屋裏人,看來這家夥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一聽到這話,本來行完禮就要站起來的蕭天野一動也不敢動,繼續跑着,心驚膽跳,畢竟皇上就在旁邊聽。

“你要納朕的皇後為妾?蕭副統領,你有沒有覺得擱在脖子上的腦袋有點重?”若非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一定馬上讓這家夥人頭落地!

“戲言,臣只是和她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沒想過要當真。”她居然是皇後,那瑤兒呢?他妹妹為何沒跟出來?

蕭天野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濡濕了,面上略顯窘迫,但他對皇後的态度仍無半絲敬畏,認為她遲早會被廢,後位是他妹妹的。

“‘她’是誰?”君無垢的語氣帶着冷厲。

“她是……呃!皇後。”頭一垂,蕭天野有種被人在臉上狠狠一巴掌的感覺,火辣辣的漲疼,要向他所鄙夷的女人低頭,真是奇恥大辱!

“記得了,她是皇後,是朕百年以後同葬一穴的發妻,你不準無視之。”她是他最重要的人,誰也不得任意侮辱。

“是……臣謹記在心。”蕭天野一口氣血翻騰,感覺一口血快湧出喉間,他向來最瞧不起的夜家人,居然有鹹魚翻身的一日。

心裏嘔,有口難言呀!

“起來吧!”看蕭天野生生矮了半截,君無垢痛快是痛快,但此舉難免打了蕭正贊的臉,這只老狐貍向來狡猾,比小的更謹慎能忍,若是有一絲不對勁便會立即改變計劃,以更周密的方式達到目的,他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和蕭家撕破臉。

“謝皇上不怪之恩……”起到一半,蕭天野頓了一下,又朝皇後行拱手之禮。

“謝娘娘心胸寬大,不治臣冒失之舉。”

他很聰明,兩句話就想擋了皇後的懲罰,不罰他是大量,罰了便是自打嘴巴,皇後的公正受到質疑,她只能挨了悶棍不作聲,冷看他得意輕狂,笑着給她使絆子。

可是夜隐華豈是他幾句話就能敷衍過去的人,她淡談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宮的弟弟妹妹雖然頑劣,但也不到蠻橫無禮的地步,你一個成年人還和孩子計較,是否太過了?”她擺明了護短。

蕭天野年歲不大,剛出了弱冠,靠着父親的牽線才當上禁衛軍副統領,但和十三歲的夜隐月、夜隐真一比,那可是老了七八歲,年歲上的差距給了人垢病的餘地。

恃強淩弱、以大欺小的惡行,再加上他還有官職在身,罪加一等。

為官不是為了欺淩無辜百姓,更遑論是對未行及棄禮的幼女,乃至辱及皇室,蔑視皇後,未直接下旨賜死已經夠給蕭家面子了。

“皇後的意思是……”蕭天野有不好的預感,臉色變得很難看。

“道個歉吧,以示反省之意。”夜隐華輕揚柔荑。

一聽到要讓大壞蛋道歉,夜晚月可得意了,腰挺直,揚起下巴,小臉掩不住笑意。

“什麽,要讓我向兩個小鬼道歉!”皇後,你逼人太甚!蕭天野雙眼惡狠狠的睜大,目光發紅。

夜隐華看了皇上一眼,見他樂呵呵的笑着,她也就安心了,毫無顧忌的為一雙弟妹護航,“你口中的小鬼,一個是國舅爺,一個是清揚郡主,他們的品階和地位都高于你。”

我是郡主?一臉訝異的夜二小姐指着自己。

“國舅爺?清揚郡主?”見鬼了,這是幾時有的封號?蕭天野因妹妹受寵自封為皇上的小舅子,但正牌的國舅出爐了,皇後的娘家兄弟才是名符其實的國舅爺。

“本宮剛才封的,你有意見?”夜隐華面癱的臉特別有威儀。

“皇上……”這事你不管嗎?

君無垢執起夜隐華的手,笑意缱绻地瞅着她。“依皇後的懿旨而行,夫妻一體,她的意思便是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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