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更新時間:2017-10-30 18:00:04 字數:5493

“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三更半夜居然有豬闖進碧瑤宮,把娘娘的臉咬破相了,還咬傷了三十多個內侍……”

簡直可笑,戒備最森嚴的皇宮居然有豬只亂闖,還把人咬得四下逃竄,此兇猛野獸是誰放進來的?

有多兇猛?說法不一。

有的說那豬重達三百多斤,站起來有人那麽高,猙獰的獠牙外露,全身是黑色的硬刺,見到人就咬。

還有人說沒那麽誇張,百來斤而已,一般農家飼養的家畜,只是力氣非常大,後腿一蹬就把人撲倒,還專咬人的……很羞于啓齒,後庭花,又稱小菊花。

不管是什麽花,它張口就咬,被咬的人痛得一直跑,想把它甩掉,可是它很聰明,在人與人錯身而過時,它立刻松口,改咬另一人,一個接一個的。

皇宮內是有不少禁衛軍來回巡邏,可碧瑤宮是貴妃娘娘的居處,他們隔着一道牆聽見裏面的吵雜聲卻束手無策,畢竟未經娘娘傳召,不得擅自入內。

等到裏頭被咬傷的從多,哀號聲此起彼落時,落鎖的宮門終于被拉開,成排的禁衛軍才魚貫而入。

然而為時已晚,別說是豬,連豬屎也沒找到,禁衛們裏裏外外的搜查了兩個時辰,還驚動前來探視蕭貴妃的皇上,他下令要找出那頭豬。

可是哪裏有豬?如果連豬都進得來,那刺客還不成批成批的來找皇上下棋?

輪值的禁衛軍副統領蕭天野正好不在宮裏,而是在青樓裏摟着花娘喝酒嬉玩,渎職的罪名一扣,被解了職待審。

水連城順理成章地頂了他的位置,猶如水到渠到。

君無垢不動聲色的換上自己人,完全不惹人疑窦,這才是帝王之術。

第一步棋,動了。

“皇上呀!你要給老臣一個交代,為什麽門禁森嚴的皇宮,居然有豬橫沖直撞,而它什麽地方不去,偏偏闖進娘娘的碧瑤宮,着實令老臣百思不得其解,豬也會挑人張口嗎?”

蕭正贊一邊抹着淚,一邊哭訴女兒的不幸,話裏話外暗指此事別有內情。

他只想将髒水往皇後身上淡,既然皇上會借勢換人,他又為什麽不趁機抹黑,對他們有利的事都不能,放過。

“這朕要問問蕭天野了,為何朕将守衛的責任交給他,他卻不在宮裏?這教朕想為他脫罪都難杜悠悠衆口,你告訴朕,當晚他在哪裏?”

自個兒往槍上撞,怨不得人,他原本打算過幾日再挑個毛病撒掉禁衛軍副統領的職,換人上陣。

“這……”蕭正贊一噎。

站不住理呀!輪職時逛窯子被人活逮。

“朕好不容易忙完國事想去瞧瞧休養中的貴妃,看她身子骨是否養好了,朕好召她侍寝,誰知她鼻子沒了,冒出兩個血洞……”君無垢故作惋惜的嘆了口氣,臉上仍舊微帶驚色。

幸好變身小豬時搞了這麽一出,現在滿朝文武百官都曉得他被蕭貴妃吓着了,給了他一個名正言蘭的理由不用理會她。

“娘娘的鼻子還在,太醫說只被咬出兩個牙口,小豬不大,牙還沒長齊,娘娘的傷養養就好了。”好在還有救,要不那張花容月貌一旦破了相,她便成了廢棋,縱使是他的女兒也得舍棄。

蕭正贊正在考慮要不要從族中物色一名容貌不下女兒的女子,入宮來固寵,幫襯幫襯女兒,兩姊妹在宮中也可以做個伴兒,合力奪下皇上的寵愛,重新拿捏住多疑的皇上。

真可憎,沒一口咬下她的鼻子。

“太醫有沒有說得養多久?會不會留疤?要是變醜了朕可不要,朕的後宮裏不乏美人,朕是一國之君,總不能老讓朕等她。”

他語帶暗示先是小産風波,人要坐小月,現在又傷了鼻子,不知好不好得了,他是皇上,不是尋常百姓,再多的寵愛也會因蕭貴妃的不能侍寝而消磨掉。

他是男人,不是聖人,沒了牡丹就找芍藥,梨花也不錯,蓮花更高潔……百花園中百花盛開,任君辨撷,誰還會在意快凋零的殘花,桃花眼的龍目還是最愛美人。

此言一出,蕭正贊被他的無恥氣到臉色鐵青,但他又不能指責他說的不對,沒有一個男人不好美色,若是每天面對一個凸眼塌鼻癟嘴、滿臉芝麻粒的女人任誰也會倒足胃口。

“皇上應該先關心娘娘的傷勢,再擔憂她日後的複原問題,皇上的愛妃在宮中遭受攻擊,此事不能善了,定要追查出幕後主使者。”蕭正贊态度強硬,以勢壓人。

老匹夫,你非要扯上皇後不成?“朕不是罰了蕭天野了嗎?難道要朕砍了他的腦袋?”君無垢裝傻的搖頭晃腦,面帶不快。

“皇上……”

“虎毒不食子呀!蕭将軍,好歹是你的嫡親骨肉,留他一條活路,朕曉得你和夫人不和,偏寵姜氏,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能為了姜氏的庶子而嫡庶不分。”

他似在責備蕭正贊寵妾滅奏,想把嫡子廢了,扶庶子上位。

什麽叫殺人不見血,這便是了,他在談笑之間就布下了一個局,請君入甕,不費吹衣之力的挑撥離間。

沒人看出他小施一計的手段,在場的人無不覺得皇上說得有理,蕭正贊的确寵愛年僅二十的小妾姜氏,還讓府裏的下人喊她姜夫人,十天半個月不進正頭夫人的房裏,老父疼幼兒,才五歲的蕭天浩特別得他疼愛,他常将蕭天浩帶在身邊,教他讀書、寫字。

這不是寵妾滅妻是什麽?嫡子嫡妻都被他甩到腦後了。

至于父子倆會不會因皇上的幾句明白話而反目成仇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丢了官的蕭天野肯定心有疙瘩,如果在父親的說情下官複原職還好,否則真可能認為父親有意擡舉還在識字的幼弟,對長子不聞不問。

“皇上,老臣說的是幕後主使者,老臣舍不得女兒受苦,請皇上還給老臣一個公道。”他執意要在女兒受傷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不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君無垢裝出難過的袖情。“哎呀!老将軍,你怎麽捉住這件事過不去,朕不是罰了蕭天野,削了他的職,你真要他死才甘心嗎?朕下不了這個手,你要是忍心就自行清理門戶吧,朕不插手。”

一個說東,一個說西,兩個人各說各話,始終兜不在一塊兒,看得其它人心裏猛翻白眼。

保皇派的文官以皇上為尊,他們是這麽說的——

皇宮的警戒歸禁衛軍掌管,當夜值班的蕭天野有失職之奇,理應革職論罪,皇上做得沒錯。

擁蕭派的武官也有話說——

蕭副統是失職,但還沒到革職的地步,要先查豬是誰帶進宮裏的,如今又在何處,有沒有什麽陰謀。

争來辯去,朝廷亂成一團,因為一頭豬,誰也沒心思管國家大事,誰管秋稻歉收,百姓無糧下鍋,晚秋的棉衣還沒裁,眼看着冬天就要來了,入冬的寒冷要怎麽辦。

“皇上,你根本在掩護皇後的惡行,上次娘娘小産的事,老臣已經不追究,這次還欺人太甚的企圖毀了娘娘的容,如此惡毒心計如何能擔當一國之母,皇上要秉公處理,不能粉飾太平。”

蕭正贊一發狠,直指皇後無德,無容人雅量。

聽他當真對夜隐華潑髒水,君無垢的眼底掠過一抹陰鸷。“你有什麽證據此乃皇後所為?上回說是皇後害的,可是你們吵得朕不得安寧也拿不出證據,這回要是再沒有證據胡亂說話,朕就罰你到北境給雲麾将軍扛大刀。”

聞言蕭正贊頓時心頭一震,但仍堅持道:“事實俱在,何須證據,皇後執掌中宮,大小事皆由皇後批準方可執行,一頭豬在宮裏傷了人,皇後若不知情說不過去,必是皇後讓人把豬帶進宮裏好對娘娘不利,請皇上明察。”

“明察”兩字他咬字特別重,帶有威脅之意。

“你說的事實朕沒瞧見,倒是你一句皇後一句娘娘,你要記得皇後也是娘娘,她才是朕的元後,你口口聲聲直呼皇後而未稱娘娘,是對朕不敬,你真是老糊塗了。”沒人可以當着他的面欺淩他的女人。

“皇上是不肯為貴妃娘娘做主喽?”蕭正贊聲一冷,在戰場上練出來的戾氣迸射,令人遍體生寒。

以往他只要展現三分的氣勢,皇上便會心生畏懼,忌憚地往後龜縮,不敢與他正面沖突。

可是這一次,他遭受到了挑戰與威壓,皇上居然不懼不懾,還用狀似嘲弄的眼神回視他,讓他心頭微微一震,似有若無的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流襲卷而來。

爹,不一樣了,皇上變得不一樣了。

蕭正贊想起女兒托人轉達的話,他以為是女兒大驚小怪,在他看來沒什麽差別,但是此時他真正體會到什麽叫不一樣,皇上他……他竟擁有為帝者的氣魄和霸氣。

真的不同了。

“你找錯人做主了,後宮由本宮執掌,蕭老将軍若要讨個說法,本宮可以給你,看你敢不敢要。”

一聲清冷的嗓音宛如黃莺的低喃,輕軟的揚起。

“皇後。”

“親親。”

蕭正贊和君無垢同時擡頭看向盛裝而來的皇後。

平時不上妝的夜隐華穿上皇後鳳袍,頭插九尾鳳略施薄粉的她宛如朝霞出雲岫,端莊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目光。

蕭貴妃算什麽,這才是真正的美人,得體大方,容貌出衆,一雙點漆眸子亮如星子,輕輕一睐光華萬丈。

“皇上,臣妾逾矩了。”夜隐華大方的一行禮,她黛眉輕掃,羽睫微掀,袅袅中帶着幾分剛烈,冷厲裏又多了一絲柔軟。

剛柔并濟。

“不逾矩,不逾矩,是朕不好,朕沒護好皇後。”好美,美得像雪地中開出的一朵燃焰紅蓮。

她沒笑,卻給人盈盈一笑的清媚。“皇上不必自責,前朝不寧,臣妾在後宮也會不安,有道是理不辯不明,若有人存心想對臣妾開鋤,臣妾也不介意拿起斧頭揮向那人咽喉。”

感覺喉頭一痛的蕭正贊,下意識擡手一撫,他有種背後發涼的感覺。

她怎麽會有令人不自覺想曲膝躬身的威壓感呢?那不過是皇後而已,一名弱質女流,打她登上後位以來便如同一個擺設,既不顯眼,也沒人在意她的存在。

曾幾何時,她也強大得讓人無法忽視,一身皇後禮服豔光四射,襯托出她的雍容華貴和海納百川的大器。

這女人太可怕了,她怎麽能隐藏得這麽深,說不定皇上的毒就是她解的,她才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

是了,難怪國師要她侍疾,因為他有大神通,能一眼看穿她藏得深的本事,力排衆議讓失寵的皇後住進龍泉宮。

“皇後,你在威脅微臣嗎?”蕭正贊拿出昔日在戰場上殺敵的氣勢,想挫挫皇後的銳氣,令她忌憚,但是他發現自己居然……失敗了。

她,不為所動。

“老将軍這話說得本宮很納悶,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關于老将軍對本宮的種種猜臆,皇上只是要你提出證據,這樣很難嗎?就算是尋常百姓犯了法,也要證據确鑿才能定罪,何況本宮貴為皇後,乃一國之母,你無憑無據也敢羅織本宮入罪?”夜隐華咄咄逼人。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

“皇後這是在強詞奪理,後宮之中誰有能耐偷運一頭豬入宮?分明是皇後見貴妃娘娘受寵,心生嫉妒,想方設法要害貴妃娘娘,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好逼得她再也無力争寵。”皇後不下位,他的女兒就只能屈居人下,這不是他送她入宮的原意。

蕭正贊的野心本來沒有那麽大,先帝在世時,他只想撈個國丈做做,讓自家的女兒當皇後,他大權一把抓,有權有錢又有兵,他豈不是比太上皇更快活,還有個皇帝女婿。

他都打點好了,也和太後連成一氣,合力要将女兒推向後位,母儀天下。

然而先帝的賜婚壞了他的計劃,而後又以他年事已高奪了他的軍權,原本的太子妃成了太子良娣,皇後沒做成,只當了貴妃,這教滿心國丈夢的他怎能甘心?

心生不滿的他漸漸生出奪權的野心,皇上的無能和獨斷獨行給了他機會,加上皇上耳根子軟好煽動,枕邊風一吹,便疑心起在外為他奮勇殺敵的兄弟,繼而在他挑弄下決定殺了“觊觎”皇位的肅王。

肅王一死,他更無後顧之憂,沒有君無垢的北境軍不再是強兵悍将,他想稱帝的野心已無人可阻擋。

于是他讓女兒加重長期給皇上服用的藥量,并日日夜夜纏着他歡愛,加速他身體的敗壞,在有心的謀害後,皇上果然一病不起,氣息微弱得只等着喊下最後一口氣。

夜隐華目光清冷,語氣低柔帶了一絲威嚴,“怎麽不說自導自演呢?除了本宮,蕭貴妃不是常說想念娘家人,一個月召蕭家女眷進宮數回,你可知以她的身分,這是違制。”

祖宗禮法嚴禁後宮嫔妃通外戚,以免造成朝堂的不安定,因此在一定的規制下,不得與命婦往來過密。

“那是皇上允許的,皇後此時拿來說嘴,是在指責皇上昏庸,是非不分,為了寵妃不顧體統?!”蕭正贊冷笑一聲,将皇上拖下水,皇後不論有理無理,都觸犯天威。

無悲無喜的夜隐華悄悄斂目。“所以本宮一直未阻止,允許她與家眷閑話家常,一解思親之情,可本宮的縱容不是給她随便,聽說事情發生的前兩日,将軍府擡了口大箱子進來,還不許禁衛打開檢查,箱子的大小剛好放得下一頭豬,老将軍要給本宮析解析解嗎?”

蕭正贊一聽,面上閃過一絲惱意,這件事做得隐密,為何會被人發現?

“不過是一些話本和家裏人送給娘娘解悶的小玩意兒,不值得一提。”

他怎能說裏面裝的是黃金白銀,是他讓女兒拿來打賞和收買宮女、太監,甚至是家世不好的嫔妃,讓他們幫忙打探消息,簡單來說,就是他用來養眼線的銀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從不否認銀子的好用,該砸就砸,從不手軟,尤其國庫等于他蕭家的,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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