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天飯後老杜不盡興, 又帶領大家去騰龍島唱歌。那老板和他是舊識,送了啤酒和果盤,幾人開了酒往靛藍絨布沙發上一坐, 老杜率先點了首愛拼才會贏。

他口音頗具辨識度, 說粵語時帶着普通話的味兒,說普通話時又帶着粵語味兒。阿飛笑他口齒不清, 他毫不介意,仰脖子唱得更嗨。

桑雅一只手扶頭,另一只手就着茶幾玩骰子盅,看秦淮一眼:“姐姐會玩麽?”

開什麽玩笑,她此生最大的愛好便是賭, 于是點點頭。

“那你和我玩,三局兩勝,賭注是……毅哥怎麽樣。”她眨眨眼, “我贏了你把他讓給我。”

“那不行。”

“為什麽。”

“他是我唯一的財産,給了你我怎麽活。”

旁人随即起哄,阿飛還打了記口哨。

她沖着蔣毅歪頭:“看不出來姐姐占有欲這麽強,一句玩笑也開不得。”

蔣毅溫和的笑,慣性摸摸秦淮的頭。

說話間她已将兩只盅來回切換, 間歇擡高卻快如閃電,只聽見骰子互撞的哐啷聲, 不見其滾落, 最終啪一下定格。

“姐姐先猜,哪只大?”

秦淮知她耍的障眼法, 其中一只盅應當是空的。她看了看蔣毅,蔣毅面無波瀾,擡起左手摸了摸耳垂。

她于是指指左邊,等桑雅揭開,果然是空的。

“嗨呀,你手法太快,我根本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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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雅笑,如此又玩了兩局,秦淮連輸三局。

“毅哥肯定不能給你,我給你錢吧。”

“我不要錢,每次都賭錢沒意思。姐姐要不先欠着吧,等我想起來再問你要。”

“也行。”

卻無法忽略她有意無意總看向蔣毅的目光。

玩過骰子她又唱了兩首歌,唱完歌後從小皮包裏翻出兩包巴掌大小的紙袋,撕開後抖出粉末往杯裏泡水,遞給秦淮一杯。

蔣毅攔:“她不喝這個。”

她掰扯印着長頸鹿的包裝紙,點了點上面的字:“這是奶茶,很好喝的。”再遞給秦淮,“姐姐嘗嘗。”

蔣毅再攔:“她真不喝。”

“诶,你別這麽緊張。”老杜說,“我剛才都看見了,大廳裏就坐着一個,廁所門口也站着一個,追着我的眼睛多着呢,我怎麽會在條子的眼皮底下幹這種事。桑雅說了是奶茶就肯定不是別的,小孩子嘛喜歡吃甜,你該不是懷疑我給小秦下藥吧?”

秦淮立即說:“桑雅這麽瘦吃什麽都無所謂,我就不一樣了,我這個人特別容易胖,晚上連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杜哥別誤會,我不喝奶茶是因為怕胖。”

老杜看着她溫和的笑:“我倒是忘了你們姑娘家都要保持身材。算了,不喝就不喝吧。”

他說完之後接着唱。桑雅撥了撥頭發,自顧捧着水杯喝起來。

後來散場時已近半夜,一行人各自回了家。

進家後秦淮才松一口氣:“這個杜哥真不好對付,連警察跟蹤都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混的久了,他了解辦事方法,多少也認識一些人的臉。”

“桑雅的奶茶真有問題嗎?”

“不一定。”

他想的更深,秦淮不便過多探究,默了半晌道:“她對你有意思。”

蔣毅笑:“你吃醋?”

“嗯。”

他揉她腦袋:“別擔心,我不喜歡黃毛丫頭。”

“你喜歡成熟的?”

“喜歡你,我只喜歡你。”

她這才滿意,伸手抱他的腰。

隔天一早蔣毅送秦淮去煙鋪,破天荒陪她吃完早飯還逗留一陣。他來了秦淮就貪懶,擺貨清掃之類的活都給他幹,自己捧着手機玩游戲。

“明天想去哪玩?”

“明天是什麽日子,為什麽要出去玩?”

他正用雞毛撣子掃虛灰:“你生日你忘了?”

“……我還真忘了。”

“說吧,想去哪兒。”

“你現在能到處走嗎,不用再隐瞞我們的關系?”

“想瞞的沒瞞住,照常吧,躲躲藏藏反而引人懷疑。”

她擡眉看他一眼:“你不是怕他拿我威脅你嗎?”

“他不傻,我越寶貴的他應當越慎重,撕破了網他沒什麽好下場,他再狠也不會不要自己的命。”

她點點頭:“我也不知道哪裏好玩,你定吧。”

他說好。

“帶啞巴嗎?”

“你想帶他?”

她搖頭:“誰想帶個電燈泡。”

他笑:“那就讓他在家看門。”

說話間已收拾妥當,他拿起秦淮的杯子喝水:“這兒人多不宜久留,我先回去。”

秦淮了然,他便走了,留她獨自守店。

下午四點左右店裏來了一位客人,身穿牛仔吊帶和短褲,臉頰瘦長,披肩的發尾幹枯,蓬起來顯得人更瘦。

秦淮驚:“你怎麽來了?”又問,“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來買煙啊。”桑雅敲敲櫃臺,“要這包。”

接過煙後她迅速拆開,點了一支抽上。

“姐姐昨天輸我的還記得?”

“你想好要什麽了?”

她看着酒櫃:“不如送我一瓶酒吧。”

秦淮拿了一瓶最貴的給她:“我還以為你要什麽,酒不是問題,以後想喝再來找我。”

她抓着酒瓶,瘦癟的指頭塗有鮮紅的甲油。

“下次再來怕是你不願意給了。”

“我沒那麽小氣,你盡管來。”

她目送她走,即刻給蔣毅發了消息,那會兒蔣毅正晾衣服,看見短信也沒回,随手删掉了。

半小時後卻有人敲門,他開門看見桑雅,既意外又不意外。

桑雅不客氣,自顧走進去:“我從姐姐那兒拿了瓶酒,找不着人陪我喝就來找你了。”她把酒擱在茶幾上,又四處翻找,“有杯子嗎?”

蔣毅從櫃裏拿出一支:“我不會喝酒,你自己喝吧,喝完就走,一會兒你嫂子就回來了。”

“騙人。”她交疊了腿坐上沙發,“你幫杜哥做事的不會喝酒?”

蔣毅看着她:“你找我什麽事?”

“喝酒啊。”她半晌起不開酒塞,撒嬌,“你別光看着呀,過來幫我開開。”

他頓了頓走近,扣緊了起子連根拔起,木塞砰的跳開。

“倒上呀!”

他又給她倒酒。

她慢條斯理喝上一口,倒真像來品酒的。

“你到底有什麽事?”

她拍拍沙發:“坐。”蔣毅不動,她催,“坐下我就和你說。”

他于是過去坐下,她卻如上樹的猴,一個翻身躍起就坐上他的腿。蔣毅推了一把沒推開,索性按捺不動,看她究竟耍什麽花樣。

桑雅湊近嘴親他:“我喜歡你。”

他擡手擒住她的胳膊,堪堪避開。

“你再這樣我就把你丢出去。”

“別這麽兇嘛。”她擡起指尖滑他的胳膊,“姐姐能給你的我也能給呀,而且我還比她年輕,你想不想試試?”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要不說我真動手了。”

她摸他的臉:“怎麽能威脅我呢,你就不好奇嗎?”

話音将落便被他提溜在手,直往門口拖去。她後領被揪起來,整個人重心偏移,像受制的八爪魚般張牙舞爪卻不能逃離。

“我錯了。”她說,“你放我下來,我和你說。”

“現在就說。”

“現在怎麽說嘛,你先放我下來。”

蔣毅擡腿作勢丢她出去。

“我說我說。我是來當說客的,我爸公司需要人手,我想讓你去幫我爸做事,穩當安全掙的又多,比跟着杜哥好多了。”

“你爸在哪?”

“泰國。”

他緩緩撒了手,桑雅逃脫,理理衣服:“你力氣真大。”

“為什麽讓我去幫你爸,你看中我什麽了?”

“看中你的人啊,我不是說了我喜歡你麽。”

“……我不會走的,要是背叛杜哥,他會殺了我。”

“我爸會保你啊,他超厲害的,杜哥也讓着他呢。”

“杜哥對我不錯,我沒想過跟着別人幹。”

“你真傻,能賺更多的錢為什麽不去賺,你要是跟了我爸,就踩在杜哥頭上了。他現在不像以前,身邊連個人都沒有,警察盯得緊又不敢出貨,你這麽幹等着要等到什麽時候才有機會?”

他想了想,似衡量利弊。

“我不逼你。”桑雅撥了撥頭發,趾高氣昂走出去,“想通了來找我,我就住在張家壩的房子裏,那兩條大狗吃得胖,杜哥還誇你養狗養得好,可只會養狗有什麽用,還是替別人養的。”

說罷扭着小腰走了,行至院門卻撞見關店回家的秦淮,她臉上一紅,扯扯皺巴巴的短褲,垂着頭躲開。

“你這是上我家喝的酒?”

桑雅見她不僅不惱還一臉淡定。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毅哥他……”

“他沒陪你喝酒吧?真是招呼不周了,他這個人不會招待客人,要不你再跟我上去,我陪你喝幾杯?”

桑雅擡眼打量她:“姐姐的心真大,別的女人和男朋友共處一室還喝了酒,你就不懷疑嗎?”

邊說還邊理了理吊帶,似先前領口掉得太低急需裹住。

“要是別的女人我會懷疑,但是你不會。”

“因為你相信我嗎?”

秦淮上下打量她,嗤的一笑:“不是,我相信他,他不會喜歡發育不良的小朋友。”接着邀,“喝酒要喝得盡興,上去吧我陪你。”

她瞥一眼秦淮的胸,像吞了只蒼蠅:“不用了。”

這廂怼走桑雅,再上樓時秦淮卻沒那麽淡定,一開門就看見茶幾上的酒,臉色更不好了。

“我怕事情緊急,一有動靜立馬給你發短信,你不僅不回複還在家裏和別人喝起酒來了,好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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