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副簪十三之彼岸花簪
副簪十三之彼岸花簪
黃泉彼岸引,
一千年開落。
花葉兩不見,
如同君與我。
她是伊暖國季暖山中慈音寺旁一朵彼岸花,名沙顏華,小字彼岸。
她每日聆聽佛音,修為精進,僅修行兩百年,便可化人身。不過,化的人身是小女童模樣。
每日給她澆水的是一個小和尚,法名湛空。
他第一次給她澆水時,她就現身相謝!
他一訝後,便接受了身為
異類的她。
他們都是孩童模樣,相差不大,他又日日來照顧她,她和他很快熟識。
他每次幹完活,誦完經,都會坐在寺前臺階上看一會天空,看一會花草樹木。
她經常會變成人身陪他。
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會給她誦一段佛經,再講一講佛經中的故事。
她會給他說一說自己莫名的小煩惱。
還會從山下帶一些吃食給他。
她喜歡吃糖葫蘆,給他帶的最多的也是糖葫蘆。
每次吃糖葫蘆,他都會輕舔一下,然後小口小口地吃。不像她,一口一個。
春天,她會陪他看花草樹木,一起照顧它們。
夏天,他們會坐在寺前階上看雨。有時下大雨,她會拿荷葉接屋檐上滴下來的雨水玩,他會無奈地用自己的鬥笠遮在她頭上,為她擋雨。
秋天,他在寺裏掃落葉,她一個人坐在寺外臺階上,一邊望着枯葉舞落,一邊等他。
冬天,他們會一起坐在臺階上看飄雪。
有時,他會教她誦經,她卻在他認真地誦經時,調皮地睜開一只眼,偷偷看他。
有時,她會在牆上沿着牆邊或者在屋檐上走路玩耍。他在一邊擔憂叮咛着。
她每日都很無聊,不無聊的事,就是喜歡跟着他。
他去山上采藥,她跟着。
他去山下買糧置物,她跟着。
他去山下荷塘采蓮子,她跟着。還會用法術化成美人魚,跳進水裏,幫他采蓮子。有時,她會調皮地拉他入水。
時光流逝,他們漸漸長大。
她已從孩童長成亭亭少女,他也長成了青澀少年。
她不知道自己從何時喜歡上他,明明知道不該,卻還是喜歡上。
那一年,他出外雲游,她要跟着,他不許,她便在季暖山上一直等他。
等了一年零五個月,才等到他回來。
她去山腳下接他,情不自禁撲入他的懷中。
那時,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喜歡他。
後來,有一次,她陪他采蓮子,又将他拉入水中。
在水中,他快窒息時,她鼓起勇氣,吻了他。
上岸後,他怔立良久,最後只雙手合十對她說了聲謝謝。
她不甘心,一次趁着下雨,他為她打傘,她貼近他,又一次吻了他。
那一次她光明正大地表現自己的心意,并未借着在水中救他的名義。
她吻了他,他的傘掉落,他怔怔望了她一會,終是雙手合十垂下眼,爾後轉身離去。
那次以後,他漸漸和她疏遠,一直避着她。
他不再照顧她,給她澆水。
她在寺外臺階上等他,他再也不來。
他們偶爾在街上遇見,他卻與她擦肩而過。
有一次,她和他在季暖河邊的許願樹下遇見,她在河這頭放蓮燈,他在河那頭放蓮燈。
她将許願紅絲帶系在許願樹上。他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他走後,她在許願樹上找了良久,幾乎翻遍了所有的許願絲帶,才找着了他的。
紅紅的絲帶黑黑的字:不負如來不負卿。
她看着那板板正正的字,不由落下淚來。
後來,她又去找他,他還是避而不見。
她是妖,入不了寺內,卻拼着修為,硬扛着佛光,往寺內闖。
她沒闖進寺裏,卻吐出一口血,從寺外她和他曾經坐在一起的臺階上滾落。
他終于出來,雙手合十,垂着眼不看她,只對她施禮道:“施主又是何苦?請回去吧!”
說完便轉身回寺。
她含着淚,望着他,想問他如何才能不負如來不負卿?
終是未問出口。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連她也懂得的道理,他又如何不明白?
她起身,跌跌撞撞離去。
她知自己罪孽深重,不僅僅是戀上佛門弟子,還有誘佛之罪。天譴臨時,必魂飛魄散。
她不知,自己走後,他扶着寺牆,吐出一口血。他擡起以前充滿光亮柔和,如今卻空茫無神的眼眸,滿目悲怆。
他破了戒,眼瞎便是佛對他的警告。
若再執迷不悟,等待他和她的便是更大的天譴。
其實,他不怕天譴,他只擔心她,扛不過天譴。
他想一力攬下,卻攬不下。
她的天譴即将來臨,他只想以如今破敗的身體為她扛下。
她無力地躺在彼岸花叢中,靜靜地等待即将到來的天譴。
他來到她身邊,為她施了一層罩子,将她抱在懷裏,欲以身相護。
她睜開格外發亮的眼睛,看着他,含淚而笑。
她摟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
她說:“小和尚,再給我講個故事吧!”
他默了一下,輕輕開口,又開始為她講故事。
她靜靜地聽着故事,故事将盡,雷聲轟鳴。
她的手在他身後點了下,将他定住。
他無神的眼睛愕然地看着她,她朝他微微一笑,用盡全部修為,将自己化成一圈護罩圍住他。
他的眼中充滿焦急與懇求。
她的護罩又亮了幾分,雷聲近在耳邊,一道道雷殘酷無情地劈在她身上,她卻不覺得疼。
能為他而死,她很欣慰。
只願他,未來安好!
魂飛魄散那一刻,她看到他的眼淚為她落下。
雷聲已盡,護罩消失,只餘一朵枯萎的彼岸花在他眼前飄落。
他拾起那朵昔日耀眼,如今幹枯的彼岸花。她清麗又嬌媚的容顏,仿佛在他眼前,她一會甜甜笑着,一會含淚微笑。
眼淚滴滴落在手中的彼岸花上,彼岸花漸漸綻開,清新如昨。
他欣喜,小心翼翼捧起她,說:“阿顏,你還在嗎?”
從他們認識,他一直喚她顏姑娘,她總希望他能喚她一聲阿顏。如今,他喚她一聲阿顏,她可能聽見?
手中的彼岸花未變回人身,也未以靈識回應他。
後來,他将她栽在寺裏,日日照顧,只願她有一日再活過來,喚他一聲小和尚。
卷二: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