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己人?

天氣一天天轉涼,已經到了秋高氣爽的時節。眼下正是S市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節,卻也是蕭棠最忙碌時候,因為黃姐休年假了,把部門的工作全權交給了蕭棠,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那天,蕭棠一大早就到了辦公室,還以為自己已經夠早了,不想有個人已經在辦公室裏等着她了。

“蕭姐,”小張低着頭,咬着嘴唇:“我得跟你坦白,我太粗心了,犯了個低級錯誤。”小姑娘一臉慚愧。

原來是已經出街的廣告弄錯了。之前有一個叫藝華的商家想要進駐蕭棠他們的購物中心,還簽訂了意向合同,但之後蕭棠他們考察卻發現這個商家的品牌定位跟購物中心不太匹配,加之租金等問題也沒有談攏,雙方就取消了意向合同,終止了合作。所以按道理購物中心的廣告上面就不應該再出現藝華的名字,但小張卻忘記了,最新出街的廣告上面還赫然印着藝華的大名。這确實是個很低級的錯誤,但後果卻很嚴重,所有的廣告都要重新制作,這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蕭棠只覺得頭大,但她并沒有對小張發火,事已至此,當務之急是趕緊彌補,而且她知道,雖然小張是直接負責廣告制作的,但她上面還有兩位負有審核職責的同事,要說責任,大家都有。包括她自己也難辭其咎,因為在外人看來,這錯誤是就營銷部犯的錯誤,而且是在她蕭棠管理部門期間犯下的錯誤。

忙了一上午,蕭棠連水都沒顧得上喝一口,直接累得癱坐在椅子上。她粗略算了一下,把小張和兩位相關同事以及她自己的績效工資扣掉,應該能夠抵扣重新制作廣告的費用。她只希望事情能就此解決,不要再生其它的事端了,她心裏清楚,那個藝華可不好打交道。

心理學有個著名的“墨菲定律”,它說的是: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麽它就更有可能發生。

快下班的時候,蕭棠看到陳嘉映走過來,一副恹恹的表情,“我剛接到藝華鄭總的電話,他很不高興,說我們在終止了合同的前提下擅自使用他們的信息用于我方宣傳,他要求我們給他一個說法。蕭棠,你說這人是不是故意找茬兒啊!”陳嘉映說着有點兒憤怒了。

“那也是我們疏忽在先,才讓別人有茬兒可找。”蕭棠看着窗外,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啊!

蕭棠和陳嘉映都對藝華的這位鄭總印象極差。這人四十歲左右,很胖,陳嘉映形容他“肥腸滿腦、豐腴膩脂”。第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他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就在蕭棠身上打轉。他故意灌蕭棠的酒,然後佯裝醉意往蕭棠的身上倒,還把他的肥手搭在蕭棠肩上。蕭棠雖然心裏極度不舒服,但考慮到跟對方的合作關系,只好忍氣吞聲,她就找辦法各種躲避,沒想到對方卻越發得寸進尺,眼看着已經把蕭棠逼到一個角落裏了。這情景在場的人都看在眼裏,鄭總什麽企圖,大家都心知肚明,藝華那邊一大群男人,都是姓鄭的手下,沒有一個敢吱聲的,最後還是女中豪傑陳嘉映忍無可忍了,拍案而起:“鄭總!聽說您早年還在英國留學,英國紳士的風度您怎麽一點兒都沒學會啊?你當我們什麽人啊?你當這什麽地方啊?你看清楚了,這裏叫‘天香閣’,不是‘天上人間’!”

陳嘉映的嗓門向來很大,一下子就把場上裝醉的、真醉的、快醉的全都給震醒了。後來,這頓飯就在極度尴尬的氣氛中草草收場。

之後跟藝華的合作就變得不太順利了。想來是陳嘉映當衆拂了鄭總的面子,他便不再好意思露面,事事都只安排一個手下對接,又對合作細節提了諸多苛刻的要求。剛好那個時候黃姐和蕭棠他們都發現藝華的品牌定位跟購物中心不符,于是幹脆放棄跟其合作,這個結果頗具不歡而散的意味。

“姓鄭的這是故意報複吧。這件事藝華并無實質上的損失,他卻揪着不放,擺明了是跟我們過意不去。不就是因為之前得罪了他嗎,真是個卑鄙小人!”陳嘉映忿忿地說。

“誰叫我們倒黴呢?換成別的商家多半根本就不當回事兒。他非要跟我們較真,就絕對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蕭棠說道。

果然,事情還在持續發酵。幾天之後,藝華又來電話了,要求蕭棠他們當面道歉,并就此事給出合理解釋,否則就致函MG總部。挂了電話,陳嘉映就開始破口大罵。蕭棠在一旁安慰:“嘉映,我看你內力漸長啊,原本我還擔心你會在電話裏就跟他大吵起來。”

陳嘉映無奈地笑笑:“我不忍怎麽行啊,再得罪他就是給你找更多的麻煩。蕭棠,你有什麽打算啊?他要是真的發函去總部,對你、對我們部門都有很大影響。”

蕭棠心裏明白,鄭總并不是真的想把事情鬧到總部去,他無非是想要蕭棠他們向他低頭。她想,只有她當面跟他認錯,放低姿态去求他,事情才能有轉機。

陳嘉映本來是不同意的,她怕蕭棠吃虧,擔心那個心懷叵測的鄭總又乘機欺負蕭棠。不過她說不過蕭棠,最後只好妥協,但提了一個條件:必須由她陪着蕭棠去見鄭總。

臨出發前,蕭棠看見陳嘉映忙着翻箱倒櫃,“我那個歐洲進口超級強效防狼噴霧去哪兒了?”

蕭棠哭笑不得:“嘉映,我們是去談和,不能幹架。”

兩個人到了藝華的樓下,蕭棠給鄭總打電話。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了,幾個小時前還咄咄逼人的鄭總,突然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态度好得沒話說,跟換了個人似的,“蕭經理,不勞你親自跑一趟了,其實就是小事一件嘛,藝華方面也沒有任何損失,這事兒已經過去了,就不提了。大家雖然不合作了,但還是朋友嘛,今後還望多多幫襯。”

挂了電話,蕭棠和陳嘉映面面相觑。蕭棠反複确認自己是不是撥錯了電話。片刻之後,手裏還拿着防狼噴霧的陳嘉映突然冒了一句:“他怎麽不按套路出牌?”兩人對看了一眼,然後捧腹大笑。

藝華的風波就這樣平靜下來了。鄭總果然沒有再找麻煩,只是有一天蕭棠突然收到一條他發來的信息:“還望您有機會的時候在賀書記面前美言幾句,鄭某不甚感激。”蕭棠不明就裏,覺得可能是發錯了,也就沒有管它。

幾天後,公司收到了一封感謝信。感謝的對象是賀風和蕭棠,而寫信之人正是之前暈倒在商場裏的那位婦女。信裏洋洋灑灑幾千字,把兩人大大地褒獎了一番。其實蕭棠并不覺得她有多了不起,她一直認為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過了一會兒,賀風竟然打來了電話,“晚上一塊兒吃飯吧。”他倒挺直接,開門見山。

蕭棠滿腦子搜索借口,正欲推辭,賀風又來了一句:“不要找理由推辭哦,不是我請,是我的師母請吃飯,就是之前我倆一塊兒送去醫院的那位。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她竟然是我大學老師的太太,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很小啊!”

晚飯定在粵風。再一次來到這裏,蕭棠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與賀風見面的情景。賀風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俯身在她耳邊說:“一會兒我會力薦吃中餐的,而且堅決不喝紅酒。”說完邪魅地一笑,蕭棠被他逗樂了。

劉教授和他的太太早已在包間等候了。見了賀風和蕭棠,兩人立刻起身。劉教授大約有五十歲上下,中等身材,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鏡,一看就是做學問的人。劉太太則要年輕幾歲,穿着一席紫色的連衣裙,看起來氣色不錯,她一上來就拉住賀風和蕭棠的手不放,各種感謝之詞都快被她用光了。

點菜的時候,劉太太把菜單遞給蕭棠,說是不知道蕭棠愛吃什麽,請她自己選。蕭棠客氣地推托,一旁的賀風突然插了句:“她挺愛吃辣的,點些辣的就行。”

“你挺了解的嘛。”劉太太笑了。

蕭棠看了賀風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客氣啊。”

“全是自己人,客氣什麽。”他答。

賀風說得自然,蕭棠卻愣了一下,都是自己人,這也包括了她?這麽說他把她也當成了親近之人?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大家相談甚歡。看得出劉教授非常喜歡賀風,聊起大學期間的賀風,劉教授形容他是“才思敏捷,卓爾不群,有冠玉之貌,引芳心無數,灑脫不羁,風流倜傥”。蕭棠不禁笑了,她想起陳嘉映說賀風“學校裏的風雲人物,總有一群女生在身後追着,他對美女似乎來者不拒,換女朋友的速度如走馬燈”。蕭棠心想做學問的人就是不一樣,同樣一個意思,他竟能說得如此好聽。

正吃着,一個服務員端着一盅熱湯進來了。蕭棠起身正準備給劉教授劉太太添茶,沒有注意到身後來人,一下子就撞上了,湯正好灑在蕭棠的胳膊上,服務員小妹吓得“啊”了一聲。有一個人的反應竟然比蕭棠本人還快,他一個快步上前,拉起蕭棠的胳膊。

“燙着沒?”賀風問。

“沒事,沒事,還好湯不是很燙。”蕭棠趕緊擺擺手,在場的人都松了口氣。賀風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後拿餐巾包了幾個冰塊遞給蕭棠,“趕緊敷一下,都紅了。”

“真的沒事嗎?”劉太太也關切地問。

“真沒事,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蕭棠尴尬地沖在座的人笑笑,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來,以形補形。”賀風夾了塊沙姜豬手往蕭棠碗裏放。跟蕭棠吃過幾頓飯,他其實是知道的,蕭棠不愛吃高脂油膩的食物,他顯然是故意的。蕭棠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回她一個壞笑。一旁的劉太太看着兩人笑而不語。

桌上的話題不知怎得就聊到了賀風的個人問題上。劉教授表示想把他們學校的年輕女教師介紹給賀風。劉太太打趣道:“你的這位老師啊,堂堂一個大學教授,老了不專注于學術,最大的愛好竟是做媒。”大家都笑了。劉太太繼續說:“可是老頭子這回有點亂點鴛鴦譜了哦,我看賀風的事情根本就用不着你操心。”說完看了眼賀風,又看了眼蕭棠。

後來的話題就慢慢轉移到了賀風的父母,劉教授詢問賀風父母的身體狀況,聽到他父親的時候,蕭棠愣了一下,随即又繼續夾菜。

吃完晚飯,賀風表示要送劉教授夫婦回家,結果他們說什麽也不肯。劉太太拍着賀風的肩說:“空了來家裏玩。”然後看了眼蕭棠,補了句:“記得帶上小蕭。”說完抿着嘴笑了,賀風竟有點不好意思。

等到只剩下賀風和蕭棠了,蕭棠終于忍不住了,其實從剛才開始賀風就看出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怎麽知道藝華的事情?”蕭棠問道,“是你幫忙擺平了鄭總,讓他不再追究?”

“蕭經理,你不會天真地以為這件事只有你們部門的人知道吧。”賀風點了一根煙,“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我也是聽公司裏其他同事說的。”

“所以賀書記就是你父親,原來鄭總不再找我麻煩完全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

“剛好藝華想在開發區建生産基地,這幾天正在跟我父親談這個事,其實也沒做什麽,只是讓我父親在他們面前提了一下你的名字,鄭總是聰明人,自然就什麽都明白了。”

“謝謝你,幫我解決了一個□□煩。”

“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不希望他找公司的麻煩。”

蕭棠笑了,任他怎麽說都行,反正她心裏是真心感激他。她早想過,鄭總的态度會在短時間內轉變,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但令她沒想到的是,暗中相助的人竟是賀風,而且他做這些卻并沒有想告訴她的意思,要不是她自己想明白了,只怕他永遠都不會說出來。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得謝謝你,還麻煩到你父親。”

“确實是麻煩。”賀風突然來了這麽一句,蕭棠很不解,他接着說:“我是說求他辦事挺麻煩的,他那個人性格一板一眼的,向來不喜歡做這種事兒,我只好騙他說你是我女朋友。”

“啊?!”蕭棠張大了嘴巴。

“結果他讓我帶你回家見他。”

“什麽?!”蕭棠一副驚恐萬分的樣子。

賀風看着她,突然哈哈大笑,“騙你的。”說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棠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這人總是這樣,私底下其實很沒正型兒,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蕭棠也不想再去細想了,她快步追上賀風,兩人并肩,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修長,很美的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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