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被和珅派往榮國府一并督造榮國府的小太監, 名叫福裏。

福裏生得瘦高, 面白無須, 站在那裏倒也頗有幾分威嚴氣勢。

榮國府為了造省親別墅,下了大工夫,自然在福裏跟前也不吝啬錢財, 該打點的金銀都給了。榮國府哪裏會曉得, 福裏轉過身, 便将自己受的那些金銀放在了和珅的跟前。

“都拿着吧。”和珅連看也不看一眼。

福裏心中對這位和侍郎的敬服又上了一個臺階,當即感動得涕泗橫流, 又說了好些表忠心的話。

和珅擡擡手将他打發走了。

待将福裏打發走後,和珅便收拾一番進宮去了。

和珅與乾隆議了一陣公務,突然便聽乾隆問:“你欲何時同那林姑娘成親?欽天監不敢定日子, 竟是巴巴求到朕這兒來了。”

和珅微微一愣。

何時成親?

越快越好。

腦子裏驟然閃過四個字。

但和珅到底還是按捺下了沖動, 道:“待她及笄。”

乾隆眼底閃過一抹訝色:“愛卿等得了?”

“如何等不了。”和珅笑了笑,“待她及笄時, 我還要請德高望重的婦人為她梳發,加釵冠。”

乾隆不由嘆了一聲:“你倒是周全。”

和珅又笑了笑:“本當如此。”

“你且好生辦差,待那林姑娘過了你家的門, 朕便授她诰命。”

和珅擡手:“那便先謝過皇上了。”

趁着和珅在, 乾隆便将欽天監的人喚了來, 待将和珅的意思傳給欽天監後,欽天監便立即回去選期去了。

後頭沒幾日,便送了一紙書,分別往林家和榮國府去了。

這日正是好天氣。

黛玉坐在屋子裏頭, 陪着迎春下棋。

卻見紫鵑小心地捧了什麽東西進來了。

探春瞧見,便笑問:“捧的什麽精貴玩意兒?”

待紫鵑走近了,衆人只見是紅底的文書,不由都微微驚訝:“這是什麽?怎的這樣小心?”

紫鵑不答,先将那物遞到了黛玉眼皮子底下。

“什麽東西?待會兒給我瞧。”黛玉眼底還印着黑白棋呢,哪裏顧得上此物。

紫鵑忙道:“姑娘先瞧了罷。”說罷,她又俯在黛玉耳邊,低低耳語了一聲:“欽天監送來的。”

黛玉心下微驚,忙撇開了棋盤,伸手取過那紙文書,打開來一瞧。

上頭寫的正是婚期。

黛玉抿了下唇。

明年年底。

明年……

明年她便及笄了。

黛玉捏着那紙婚書,一時間心下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兒。

她來京中時,可斷不會想到這樣的将來。

“姑娘?”紫鵑忙擡手碰了碰她:“姑娘這是驚住了?”

“怎麽了?”探春也忙問。

“無事。”黛玉一笑,将那文書交與雪雁,讓她好生收起來。

探春卻好奇極了:“到底是什麽?林姐姐也與我們說說。可是什麽喜訊?”

黛玉低頭撚了一枚棋子,這才低聲道:“婚期定了。”

“什麽婚期……”探春先頭還滿腦袋霧水,但等話說到一半,她便呆在那裏了:“婚期!林姐姐同和侍郎的婚期?”

“哪裏還有旁的婚期,定是這個了。”惜春道。

她年紀小,與這些事沒什麽心思,但此時卻沖黛玉笑了笑,笑容裏還透着幾絲真誠:“先賀過姐姐了。”

幾人便也不玩棋了,忙将黛玉恭賀又打趣一番。

随後又聊到了迎春的婚期上。

迎春較他們年紀都大些,她低聲道:“我應當是明年年初了。”

“這樣快?”探春驚道。

“不快了,母親都着急了。”迎春無奈地道。

探春旋即嘆了口氣,道:“我将來還不知是什麽樣呢,我是庶出,怕是連二姐姐那樣的人家都嫁不進門的。”

寶釵早先的計劃都被打亂了,此時便也不開口。

怕探春傷了心,幾人将話挪向了另一邊兒去,說起了那日去赴宴的事。

迎春、探春無緣這等場合,便也聽得有滋有味兒。

待聽見寶釵說,那日黛玉被皇後喚去說了會兒話,又格外得皇後的看重,兩個姑娘便欣羨極了。

反觀惜春倒是沒太大感慨,就好似只平平常常出了趟門。

待到日頭漸下西山。

聽得意猶未盡的迎春、探春方才離去。

又過了些日子。

榮妃賞了些東西下來,小太監們擡了兩箱東西進門,弄得榮國府上下都是一派喜氣洋洋。

那東西未必貴重。

但卻是從宮裏頭來的東西,那份兒榮寵便勝過一切了。

小太監唱了單子,讓王夫人一一分發下去。

待到念完,王夫人驟然發覺,其中竟然沒有黛玉的份兒。

是娘娘忘了嗎?

王夫人也不好開口問那小太監,只背過身暗暗皺了下眉。

待送走了他們,王夫人心下便有些難安了,第二日便只好自己添了東西在裏頭,讓人給黛玉送去。

卻說元春賞下來的玩意兒裏。

靈月得的乃是些宮花首飾。

而寶玉與寶釵得的便要貴重些,什麽玉器金器都得了。

分的時候,寶釵也在,只掃一眼,她便忍不住暗暗皺眉。

也不知道娘娘是如何想的,竟是将她同寶玉禮送了一模一樣的,竟是可湊作一對兒的。

寶釵取回去後,薛姨媽還滿面笑意,道:“可見你大姐姐是記着你的。”

寶釵不言不語,叫來了丫鬟莺兒。

“都收起來罷。”

莺兒一向聽從寶釵的話,點了頭,捧着匣子便轉身進了屋子。

薛姨媽一愣:“這是作什麽?這樣的玩意兒,該擺在外頭才是。”

寶釵搖搖頭,将個中緣由揀了緊要的與薛姨媽說了,薛姨媽拍了拍胸口,道:“這不是……這不是叫我兒裏外不是人嗎?這從前榮國府是一門好親。但如今寶玉都已經娶了親,怎麽還要拉你下水?”

話至此,薛姨媽皺了皺眉,心下也多有不快。只是忌憚着對方的身份,也不好多說。

反倒是薛蟠回來後聽聞了此事,發了好大的火,說是那榮妃的麻煩他找不了,寶玉的他卻找得了。

薛姨媽好說歹說,才将人勸住了。

只是出了這麽樁事,薛姨媽也不得不再緊着考量起寶釵的婚事了。

從前王夫人與她都有意撮合,便多少透了點意思出去。那些丫鬟婆子指不準便有看破的,這榮國府裏的仆婦們嘴上都是不把門的,這次有了榮妃送來的玩意兒,還不曉得他們私底下如何議論呢?

薛姨媽哪裏舍得讓寶釵吃這個苦頭。

她暗暗嘆了口氣。

大不了,便求到兄長那裏去,再不成,便待明年采選時,将寶釵送入宮中了。

這樣一折騰,薛姨媽倒是一夜不曾睡好。

而這榮妃賞賜的消息自然也傳進了和珅的耳朵裏。

和珅:“她送了寶玉和寶釵一樣的物件兒?”

傳話的小厮忙點頭。

倒是和原著不差分毫。

但如此看來,元春也是個腦子不大靈光的。

再年紀輕,入了宮也有好幾個年頭了,如何連這點表面功夫都做不好?

“還未曾賞林姑娘東西。”那小厮又道。

和珅冷笑一聲:“倒也不奇怪。”

原本元春就不喜黛玉,只是她面上不會說,但卻會從旁的方面表現出來。這榮國府裏頭是一群何等會見風使舵的人物。

自然的,他們便會更看重寶姑娘,而輕視了林姑娘。

原著裏,不正是如此嗎?

和珅此時收斂了神色,淡淡道:“晉了妃位,說來好聽,說到底卻也不過是個妾罷了。”

那小厮聽得冷汗涔涔,渾身發抖,沒想到和珅敢這樣直接地編排宮裏頭的娘娘。但轉念一想這人的身份,卻又覺得不奇怪了。

他有何懼的呢?

只怕多少人都盼着巴結他呢。

如今榮國府裏出了個娘娘,不也依舊待和侍郎極為恭敬嗎?

小厮咽了咽口水,道:“別的便沒了。”

“府中可有人說閑話?”

“有……有些……”小厮頓了頓,道:“但說林姑娘閑話的倒是不多,周瑞家的得了教訓,旁的人便也收斂了。倒是有些人暗會嘀咕兩句寶姑娘的事。”

和珅并不大關心旁的人,聞言便揮手讓他回去了。

榮國府這一封妃,還真叫榮妃一時飄飄然忘了自己。

她瞧不上黛玉,卻忘記攬鏡自照,瞧瞧自己又是個什麽模樣。

和珅眼底微冷。

旁人将這位榮妃視作貴主兒,可他卻從來沒将這人放在眼底過。

說白了。

不過是個妾。

随時都可能暴斃在宮中的那種妾。

連和珅動手都不必。

沒幾日,榮妃便沖撞了老太妃,于是挨了禁足。

這消息沒傳出宮,外頭人當然不知道,但元春卻吃盡了苦頭。

這一道禁足令下來,方才叫她如同一盆冷水澆頭,霎時清醒過來,驟然明悟自己還算不得什麽。

可都走到這一步了,卻還叫人肆意拿捏。

元春心底也是多有不願的。

待小半個月後,元春解了禁足令,得以跨出宮門。

這才讓人暗暗與家裏傳了話,說要多打點下宮裏頭。王夫人見了信兒,自然心下焦灼,便滿腦子想着,該從哪兒謀錢來,好叫元春在宮裏過得越發尊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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