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顆糖
徐佩秋有瞬間的愣神,她順着那道犀利的視線看過去時,冰涼入骨的犀利感覺消失,男人模糊的臉漸漸清晰起來,有點帥。
明明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軍人,身上卻有着一股儒雅溫和的氣息,如果忽略掉剛剛的感覺,外表很有欺騙性,像個讀書人。長得很高,身材纖長比例很好,軍裝下隐藏着具有爆發力的肌肉,看起來很有安全感。
村裏未出閣的姑娘都跑過去看了,一個兩個的和人家對視後,又嬌羞的低下頭,臉紅成了一片。
張慧蘭也在其中之列,她跟在後頭遠遠看着,倒比前面的姑娘要大方,也不怕這些說話聲音極響亮的軍人。
顧哲聞不由得多看了她半秒,随後冷冷淡淡的收回視線,往生産隊隊長家裏走去。
徐佩秋無聲輕笑,她跟着許困進了院子關好門。上輩子還和自己争男人争得死去活來,這才多久就移情別戀又盯上新的獵物了。
院子裏有口井,許困飛快打了一桶水上來,他拿着一個破碗舀了半碗水,盯向徐佩秋。徐佩秋自覺走過去伸出手,井水很涼,澆在手上有股沁入骨髓的寒意,徐佩秋手縮了一下。
“知道涼,下次割豬草的時候就注意些。”許困沒好氣的将碗放下,搬起一捆柴走進竈房,心疼的掏出一根火柴點了火,舀水淘米煮稀飯,再放點菜葉子,動作格外娴熟。
徐佩秋洗完手,倚靠在竈房門口,懶懶地問他:“你今年多少歲了?”
許困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十六歲,怎麽了?”
許困愣神片刻,又有些生氣,感情徐佩秋連自己今年多大都不知道?
徐佩秋接收到他質問的視線,微擡着下巴:“火要熄了。”
許困趕緊低頭放柴。
徐佩秋靜靜地看着他燒火,許困十六歲,那她就是重生到了自己十七歲這年。不過,她的記憶中,這年似乎并沒有軍隊過來做練習,徐佩秋蹙起眉,是她當時沒在意?還是記錯了。
“喂。”一只手不耐煩的在她眼前晃了晃,徐佩秋回神,一張放大的許困的臉。
“做菜。”許困道。
“我不會。”徐佩秋回得理直氣壯。
她甚至揚了揚自己早已無事的手:“我還受傷了。”
許困:“……”
“你忍心你的親姐姐為了做一頓飯傷口感染可憐的死去麽?”徐佩秋眨眼,許困嘴角抽搐兩下,幹脆轉身自己弄菜,懶得和她說了。
他知道的,他這親姐腦子一直有問題,現在看來,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可別是今天曬太陽曬成傻子了。
許困弄好了飯菜,徐佩秋動了動自己的金手把飯菜端上了桌子。說是飯菜,其實就一人一碗剁碎的野菜稀飯和鹹菜,筷子在碗裏攪和,清湯白水,米粒用手指都能數完。
而菜更加簡單,就是路邊的野菜随便扯了幾片,簡單的炒了炒。
一頓飯吃得不算飽,徐佩秋也沒什麽胃口,喝完稀飯後,剩下的全留給了許困。許困雖然十六歲,但已經是個頂梁柱,他一個人掙的工分,能頂普通大家庭的一半,他什麽髒活苦活都做,從不嫌棄。
若不是家庭條件成分不好,又是個克星,倒有不少人想給他說媒。
畢竟許困小小年紀,長得倒是挺好看的,眉目精致,眉骨高高眼神深邃,眼皮很薄眼神寡淡,顯得他分外冷淡,還有幾分隐藏起來的兇狠。鼻梁高挺,臉型消瘦,一張薄唇緊緊抿着,看起來有些緊張。
許困被徐佩秋盯得渾身不自在,他拍了拍桌:“幹嘛?沒吃飽?”
徐佩秋收回視線,輕搖着頭,覺得有些好笑。她勾了勾唇:“沒什麽,洗完碗後,去補個午覺吧。”
徐佩秋起身,她走遠後許困回過神來,許困拍了下桌子,叫道:“徐佩秋!洗碗是你的活兒!”
徐佩秋只揚了揚自己的手,許困啞口無言,他收拾着碗筷:“這麽好吃懶做,也不知道以後能嫁給誰。”
許困動作停下,突然悲傷的想,自己不會要一直養着這個滿腦子愛情的懶女人吧?
徐佩秋打開自己的房間,木門殘敗,“吱呀”一聲像生鏽的機器,屋內昏暗,氣溫很低,走進去後,冷得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徐佩秋打開窗子透氣,五分鐘後,屋內的味道散去,淺淺的青草香吹進來,格外清香。
這個午覺徐佩秋睡得并不安逸,前世的事情一幕幕的在夢中反複出現,她掙脫不得,哪怕用盡了全力,也一次次被拉進泥潭中,只能無力的看着遠處的太陽漸漸落下。
“嘭嘭嘭!”
響亮的敲門聲吵醒了她,徐佩秋睜開眼睛,急促的喘着氣,她起身,頓時覺得渾身無力,險些跌到地上。徐佩秋打開門,許困見到她額頭的冷汗和蒼白的臉色,猶豫片刻:“該上工了。”
“知道了。”徐佩秋關上門,拿了塊帕子在井邊打濕水,絞幹後洗了把臉。涼意刺激着她清醒過來,醒倒是醒了,徐佩秋盯着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卻覺得腦仁開始發疼了,又脹又疼。
許困背起背篼,背篼裏插着鐮刀,兩人一前一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許困像村頭的老婆子,一刻不停地念着:“下午可別偷懶啊,你下午要是再割不完豬草,我是不會幫你割的。”
“嗯。”徐佩秋懶洋洋的應着,毒辣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聽見她無力散漫的回答,許困停下,回頭,認真道:“我是說真的。”
徐佩秋回視他:“我也是在認真的回答你。”
許困盯了她半晌,暫時沒抓住她撒謊的痕跡,走過幾個路口,陸陸續續碰到了上工的人。許困将身上的背篼放下來遞給她:“喏。”
“記得早些回來。”
徐佩秋接過,她将背篼背到背上,掀了掀眼皮:“你下午做什麽。”
許困想也不想:“撿牛糞。”
“……”
許困痞痞一笑:“騙你的。”
“就憑着你弟弟我這張臉,也沒人讓我去撿牛糞。”
徐佩秋毫不客氣的笑了起來,許困有些不服氣:“笑什麽?再加上我這拳頭,誰敢讓我去撿牛糞我就揍誰。”
“我半夜還要偷偷把牛糞扔進他家,熏他一晚上睡不着覺。”
“行了行了,趕緊去撿你的牛糞。”越說越有味道了,徐佩秋皺着眉,趕緊把他打發走。
許困哼哼唧唧着,一步三回頭,徐佩秋擺了擺手,正打算去上午的地兒割豬草,旁邊一大嬸拉住她:“佩秋,你去哪兒呢?你下去要割的地兒是那兒。”
這李大嬸人還不錯,以前對倆姐弟也挺好的,不像村裏其他人那樣,徐佩秋對她有些好感。
她放松了表情:“哪兒?”
李大嬸指了指最遠的那座山頭:“那兒。”
“王大牛家那座山?”徐佩秋眯着眼睛打量片刻,收回視線,心說這可真夠遠的,怕是沒個十分鐘還走不過去。
李大嬸搖搖頭:“不是,王大牛他家後面那座山。”
徐佩秋看向她,李大嬸撓撓頭:“你不知道嗎?你和張慧蘭割草的地方對換了,張慧蘭身體不舒服,周懷慶便找隊長求情,争取到了一個近點兒的地方。佩秋你可趕緊去吧,我還以為你早早就出門了,你要是再不趕緊點兒,你這天黑了你也幹不完啊。”
李大嬸已經走了,徐佩秋盯着那座山頭,目光漸漸冷下來。
行吧,又是一筆賬了。
她花了半個小時翻過兩座山頭,還沒開始割豬草,整個人就沒力氣了。她一屁股坐在山上的石頭上,夾着熱度的風吹過來,身上的汗水逐漸蒸發,有些冷。
徐佩秋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緩了口氣,尋思着自己該割哪一塊地。
她挑了個野草看起來柔軟的區域,認真割起來。
顧哲聞手中拿着個新本子,右手握着筆一點一點的畫着附近幾個村的地圖,他身後跟着最親近的小兵鐵柱,鐵柱慢慢的把附近勘察到的情況說給他聽。
鐵柱撓了撓腦袋:“顧少校,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顧哲聞點了點頭,冷冷淡淡的應了一聲,專心做标記:“嗯。”
鐵柱越發尊敬他,顧少校不僅會識字寫字,還在戰争中立過大功,所以年紀輕輕的便成為了少校。他是那場戰争中唯一活下來的士兵,從那以後,顧少校不管走到哪裏,都帶着他,俨然把他當成了親信。
鐵柱很高興。
徐佩秋割豬草割得累了,走到石頭上坐下歇息,她發呆時,餘光瞥見兩道停下的身影。她回神,側了側身看過去,見到對方,徐佩秋眉毛高高揚起。
中午回家看到的那個走在最前的軍人。
近看時,他好像高了些威武了些,一身正氣,身體挺得筆直,長身玉立五官英俊,只是眼神有些犀利,此時盯着徐佩秋,像是在看敵軍。
徐佩秋的視線在他腰間握住槍的手上滑過。
見到是個年輕貌美的少女,顧哲聞腰間握住槍的手緊了緊,沒有放松警惕。他聲音清冽:“你在這裏幹什麽?”
“你是什麽人?”
徐佩秋掀了掀眼皮,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張口胡說起來:“我不是人。”
“我是從東土大唐而來,跋山涉水割豬草割累了坐下休息的鳥兒。”
“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