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顆糖 (2)
清晰感受到這個天陽光的毒辣和強度。所有的作物都收起來了,沒有讓任何一粒玉米淋雨,他終于松了口氣。
自打知道要下大雨後,李愛國這些天總是睡不好,惦記着這事兒,哪怕晚上做夢的時候,也生怕村裏的這些寶貝出個什麽意外。
李愛國擠開人群走到徐佩秋面前:“佩秋啊,這次真的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損失多少東西。”
他語氣尊敬,俨然已經沒把徐佩秋當成一個單純的小孩子了。
徐佩秋表情淡淡:“是你們自己搶救及時。”
說完,她撐開自己随身攜帶的破雨傘,走進了大雨中,粗大的雨點噼裏啪啦落在她搖搖欲墜的雨傘上,看得人的心都揪了起來,生怕她那傘沒走幾步就壞了。
李愛國叫住她:“佩秋,你去哪兒?”
“回家。”徐佩秋回頭:“你們不回家麽?”
“回,回……”李愛國啞然。
徐佩秋輕輕微笑,她抱着書,撐着破雨傘走在磅礴大雨中,濺起來的雨水打濕了她的褲腿,全村人躲在屋檐下,目送着她消失在朦胧的雨色中。
“佩秋是個好姑娘啊。”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沒有人反駁,此時此刻,她們打心眼裏敬畏那個已經消失在雨色中的姑娘。
“老錢啊,今天下雨,您老有時間的話,給佩秋做一把雨傘吧,我出錢。”
“我也出。”
“還有我。”
“說什麽錢不錢的,東西我做,錢我不收。”
徐佩秋走到一半,她預測她這把歷經風雨的破傘要撐不住了,果然,還差一小截到家的時候,破雨傘“唰”的一下就破了。徐佩秋無奈的嘆了口氣,堅強的把傘舉在頭頂,飛快的跑回了家。
衣服褲子,從頭到腳都濕透了。徐佩秋打了個冷顫,冷得嘴唇發白,她哆哆嗦嗦的鑽進竈房生火熱水,找了身幹淨衣裳,提着熱水從頭到腳洗了一遍。
雨還在下,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拍打得房頂噼啪作響。
她拿着毛巾,坐在堂屋擦頭發,遠處的幾座山早已浸在雨中,青蔥的顏色朦朦胧胧,像遮了一層輕紗。徐佩秋抿着唇,心中充滿了擔憂。
她的親弟弟,她的男人,都還在山上。
天色漸暗,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坐了整整四五個小時,濕潤的頭發早就幹了,柔軟的落在她的肩頭。
周圍是壓抑的黑,入眼可及的地方全都是灰色的,除了雨聲,聽不見任何的動靜,連平日裏專在傍晚啼叫的白鷺都沒了蹤影。
雨下得越久,她的心就越是不安。
她吃了晚飯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伴随着雨聲和不安的情緒閉上了眼睛。
希望一切安好。
淩晨五六點的時候,雨終于停了。大雨下了整整十幾個小時,世界被沖洗得幹幹淨淨,今早的空氣格外的香甜和清新。
徐佩秋高興不起來,她甚至連胃口都沒有,天上透了光能看見路以後,她飛快的往山上沖去。
雨後的泥土很軟,道路泥濘不堪,一腳踩下去陷入沼澤般的路中,要使好大的力氣才能把腳拔起來。徐佩秋磕磕絆絆的走到山頂,已經是半個多小時後的事情了。
她咬着牙,飛快的向另一座山跑去,希望沒有出事,希望沒有出任何事情。
三個小時後,徐佩秋立在山頂,恍若雷擊。她雙腿一軟,一下子坐到地上。
記憶中的軍營所在的地方,哪裏還有青蔥的樹木,哪裏還有帳篷和小木房的影子?只有一片從山頂滑落的泥土和石頭交雜在一起的,如垂下來的瀑布般的白色滑坡痕跡。
刺眼又絕望。
徐佩秋渾身突然失去了力氣,好像被人抽幹了所有的希望。她張着嘴,呆愣愣的看着那處的山體滑坡,它還在繼續,泥土裹挾着石頭不停的往下掉,露出深藏着的白色岩石。
觸目驚心。
“不可能!”徐佩秋倏地撐着站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大聲呼喊:“許困!許困你在哪裏?!”
無人回應。
徐佩秋咽了口氣:“顧哲聞!顧……”
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抱住她,将她攬進了懷中。徐佩秋渾身一僵,她不敢回頭,生怕這是她自己的錯覺。
“我在。”男人低低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懷裏的少女驀地回頭,眼眶微紅,眼裏閃爍着水光,她的眼尾染上了胭脂般的淺粉色,妩媚勾人。徐佩秋聲音哽咽,下意識抓着他手臂的衣服:“顧哲聞,我,我以為我,你……”
少女哽住,幹脆把頭埋進他的胸前,她抱着他,抱得很緊很緊。
想要把自己嵌進他的身體中。
他發現,她的身體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