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知不覺間, 經過每天勤奮不倦的練習, 在茴娘終于能勉強跟上宮女隊打馬球的進度的時候,在某次沐休回家時,聽說了一件大事。

“你是說, 大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茴娘斜倚在炕上, 身側窗戶上的窗紗都已經換成了新的,比上次沐休回來時看到的要鮮亮了許多。茴娘手裏拿着一杯用桃花香露兌出來的水,滿屋都彌漫着桃花的香味,她只閑閑地回問了連翹一句, 就又扭過頭吩咐半夏,“這回帶來的幾瓶桃花露,你等下親自帶着人給各房送去。”

半夏笑着答應一聲, “幸虧這次馬球比賽贏了,榮成公主一高興,就送了姑娘這麽多香露,又都是用小瓶子裝着, 不然啊, 還真不好分呢。”

“可不是。”茴娘微微一笑,“這東西, 前次花朝節的時候我就拿回來兩罐子,一罐子孝敬給了老太太,另一罐子給了太太……卻是全家人都喜歡喝,每次我回來,總是明裏暗裏地問我要這個, 我又從哪裏變出這許多給她們?”

茴娘如今已經真正在宮裏紮住了根,榮成公主也對她十分滿意——雖然天賦不高,但是茴娘每天孜孜不倦練習騎馬、打馬球的樣子還是被榮成公主看在眼裏,并牢記在心。只為着她的這一分奴婢,縱然這一次宮裏的馬球比賽中茴娘出力不多,在贏得勝利之後,她依然給茴娘記了大大的一功,賞賜給她許多好東西。

其中,一匣子分別用兩寸來高的小瓶子分別裝滿的桃花露,最合茴娘的心意。“這就是公主殿下貼心的地方了,上次從家裏回宮,不過提了一句,這次就借着這個機會幫我解決了這個大難題,可真要好生謝謝殿下才好。”

半夏和連翹對視一眼,都抿唇輕笑,“姑娘只要好好練習打馬球,若是能在下一次的馬球比賽裏進一杆球,讓公主殿下顏面大增,恐怕就是最好的報答公主殿下的方法了,比說多少好話、送多少禮物都強呢!”

連翹雖然不曾有這個身份,跟随茴娘進宮服侍,但是茴娘每一旬就有一日沐休回府的機會,每次回府總會給連翹帶些小禮物。這些物件或許并不貴重、不起眼,但是都是宮裏的新鮮東西,就連老太太和魏氏都不可能每一次都拿到茴娘孝敬的禮物,連翹只憑一個“被重視”,就足夠她自豪的了。

不僅僅是送禮物,茴娘和紫蘇、半夏兩個丫鬟,也會時常把宮裏的趣事說給連翹聽,偶爾在屋子裏和茴娘商量事情的時候也不曾避着連翹。這種“不排外”的舉動,也牢牢地拴住了連翹的心,讓她對茴娘足夠忠心。

茴娘學習打馬球的事,連翹自然早就聽紫蘇和半夏描述過了,特別是半夏,她和連翹共事時間更長,也更能理解茴娘籠絡連翹的心情,這些無傷大雅的事,大多是她說笑時告訴給連翹知道的。甚至連茴娘剛學習起碼、打馬球時的那些糗态,都被她私下描述給連翹聽過。

因此,如今半夏一提起茴娘打馬球的事,連翹就能默契地同她相視一笑,而不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茴娘和半夏在說些什麽。

茴娘吐了吐舌頭,難得抱怨,“我是真的不喜歡打馬球……但是不喜歡又能如何?還是要學着打!”

其中的辛酸和無奈,半夏和連翹嘴上不說,卻也都能體諒。她們兩個臉上都露出一點同情,卻又不能直言。半夏到底同茴娘間更熟稔些,情分也更深,就安慰她:“好在這馬球也沒有白練,公主殿下可不就更看重姑娘了?看看現在家裏人對姑娘的态度,在宮裏就算辛苦些也值得了。”

這話按理來說,不是半夏這種身份的人能說的,但是卻着實說到了茴娘的心坎上,說中了她在意的事。這半年來,她在秦家的地位一日上升,甚至于比芝娘還要更得長輩們的看重,就連秦嘉蓉,因為之前白術的事惹了老太太和秦孟遠的不快,至今都沒能緩和同長輩間的關系,比起茴娘來,雖然站着家中長男的位置,但是說起來,表面上在家裏的地位也是不如茴娘的。

主人們都把态度做得這樣明顯了,家裏的下人們早就練就了一副看人下菜碟的本事,更是使勁渾身解數讨好茴娘。如今,茴娘在家裏的風光,可不能同一年前相提并論了。

“就拿這桃花露來說,如今都要入夏了,誰家還能聞到桃花香呢?更不用說這花露比蜜還要更香甜一些,喝着還解暑氣,姑娘能用上這麽稀罕的好東西,還能拿出來送人,就多虧了這馬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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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桃花露确實是好東西。”連翹接話道,“不只老太太、太太、姑娘們愛,就連大少爺都喜歡。剛才我去大廚房要點心的時候,剛好碰到大少爺屋裏的桑枝,她還私下拉着我打聽,咱們東偏院有沒有存下的桃花露呢。”

“哪是大少爺喜歡啊!”半夏撇了撇嘴,“分明是白術作妖,現在她可是大少爺院子裏的山大王,桑枝、桑葉,哪個敢不依着她的意思做事?老太太、太太也都懶得管他們那個小院子裏的事,苦的還不都是底下的人!”

這一年多來,在皇宮裏相互扶持,紫蘇同半夏之間的關系親近了不少。雖說當初在老太太房裏的時候,紫蘇的資歷要比半夏足得多,對着半夏頗有些高高在上,但是等到了茴娘身邊的時候,情況可就反過來了。紫蘇拿得起放得下,待半夏客氣熱絡了不少,半夏本就尊敬她,如今更是拿紫蘇當自己的親姐姐看待。每次提起秦嘉蓉、紫蘇、白術三個人之間的舊事,都為紫蘇憤憤不平——雖然她也并不覺得給秦嘉蓉當通房姨娘就比陪着茴娘進宮更好,但是說起白術來,還是沒有半句好話。

而且,半夏原本就和白術都是老太太屋裏出來的丫鬟,當時半夏的地位還要高過白術一些,但是,如今的白術整天趾高氣昂,自認比紫蘇、半夏都尊貴多了,每每見了她們都要拿腔拿調,張揚一番,讓半夏十分厭惡。

幾個月前,她終于生産,順利誕下一個女孩兒——雖然是女孩兒,但是秦嘉蓉并不曾因此冷落了她,反而十分看重自己的長女,這也讓白術更加得意忘形,自恃是秦嘉蓉心尖上的女人,時常頤指氣使地支使府裏的下人,也只有在老太太和魏氏面前,才略收斂幾分。

至于秦孟遠,大戶人家中,名正言順的兒媳婦都鮮有和公公打照面的,更不用說一個通房姨娘了。而秦孟遠也一直就當白術并不存在,對自己的庶長孫女也并不看重,只大姐兒百歲那日在老太太屋裏瞧了一眼,就借口還有公務,回了前面書房。起名的事自然也沒有提,白術和秦嘉蓉私下怎麽稱呼他們的長女別人不得而知,但是在明面上,府裏人至今都喚他倆的長女為“大姐兒”。

然而,秦孟遠的冷淡并沒有影響到白術,她如今眼皮子淺的很,看到什麽好東西,都要讓丫鬟打着秦嘉蓉的名號來讨,半夏說桑枝問桃花露的事是受了白術的指使,這話茴娘也是相信的。

“對了,連翹,你剛才說,父親給大哥看重了一門親事?”提到秦嘉蓉和白術,茴娘這才想起剛剛被岔開了的話題。

連翹被這樣一提醒,也想起了之前說的事,“是老爺已經看中一戶人家了,老太太和太太也都覺得那家的姑娘挺不錯的,前幾日已經派人去請媒人了,應該有七、八分準了吧。不過——”她話音一頓,轉了轉眼珠,才湊近茴娘,小聲道:“雖然已經去請媒人了,但是這門親事能不能成還是兩說,我聽說白術肚子裏好像又有了一個,這個要是能生下了,又是個兒子……”

茴娘倒吸了一口氣,還沒開口,半夏就瞪大了眼睛道:“這才剛生了大姐兒沒多久,就、又有了?”說完,扭頭看了茴娘一眼,才猛地醒過神來,她們這些丫鬟知道得多,但是茴娘這樣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卻不适合聽這些話。

雖說,大家閨秀們也未必真的不懂……

茴娘顯然就是聽得懂的人,不過她不方便接這話,只蹙着眉頭朝後一倚,“如果這樣,那這桃花露我還真不好給大哥那邊送了。這當口送去,萬一到時候出了什麽岔子,咱們身上就有了嫌疑——我倒是無所謂,但是紫蘇姐本就和那邊有怨,這事是一點嫌疑都不能沾上的。”

“這倒是。”半夏想着盡快擺脫尴尬,忙跟着道:“紫蘇姐可不能沾上一點嫌疑。奴婢聽連翹說,自從白術生下大姐兒,話裏話外的就總酸紫蘇姐,也不知道紫蘇姐哪裏招惹她了!”

“沒必要同她計較。”茴娘搖了搖手,“只要咱們遠着那邊就行了。而且——那些好東西憑什麽給她呢?你們幾個吃了,都比進她的肚子強!”說完,看了看手裏剩下的半杯桃花露水,招手讓兩個丫鬟過來,“這半杯水你們兩個分着喝了吧,難得喝一次,若是還有,就讓院子裏的小丫鬟們也都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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