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彥說這件事交給他來安排, 茴娘也就放心地放任不管了——說實話, 雖然已經下了這個決定,但是說到要如何促成此事,茴娘還真是沒有半點頭緒。

之後的大半年, 宮裏關于王彥正妻人選的事依舊喧嚣不停, 但是也都圍繞着魏和瓊這個人選,茴娘半點無涉,漸漸都将這件事忘在腦後了,隆寧帝在臘月前忽然下旨, 同時給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一起賜了婚。

五皇子妃是武威大将軍的女兒,六皇子妃是欽天監丞的女兒,七皇子妃是茴娘, 而魏和瓊卻被賜婚給了八皇子。

這個結果,驚動了朝野上下,大長公主當天就進宮面見太後、皇後,後來又把皇上找了過去, 分說了大半日, 大長公主才氣哼哼地出宮回府了。

而這件事,茴娘也只是聽聞了一耳朵, 她如今也有許多事要忙:既然被賜婚給了皇子,她就不能再以公主伴讀的身份繼續住在宮裏了,宮裏又從來不留伴讀過臘月、正月——本也就到了她該收拾行李暫且歸家的日子了,這道賜婚的旨意一下來,更是要把這兩年的細軟物品統統收拾好, 一道帶回秦家。

茴娘這些日子就忙着這事呢,每天帶着紫蘇和半夏裏裏外外清點東西——不只這兩個丫鬟和平時在慈寧宮幫着灑掃的小宮人,皇後那邊還遣了兩個丫鬟過來幫忙清點收拾這一次賜婚兩宮賞賜下來的東西。

在本朝,公主伴讀被賜婚是常見的事,但是賜婚給皇子卻是難得,甚至近百年來都不見一例,與她做鄰居的兩位伴讀難免有些酸意,卻也只是在背後嘀咕幾句,當面是連一個眼神都不敢露出不滿的。茴娘雖然心裏知道她們酸,卻也不同她們計較,反倒是想着做了兩年鄰居,沒變成手帕交卻也沒給她找過什麽麻煩,如今就要分道揚镳了,日後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也不好說,就趁着她們還沒走,每人送了一、兩樣小東西,都是這次新得的精致首飾。

那兩個小姑娘得了這些好東西,雖然還是難免發酸,卻也待茴娘親熱了許多。

茴娘在宮裏宮外需要應付的一幹人裏,這兩個小姑娘算是最好打發的了。如今宮裏自然不會有什麽人來和她為難,只是榮成公主時不時來她面前調侃兩句,她也很有些吃不消,只好百般央告,又答應榮成公主日後還會陪她打馬球,立下了字據,這才消停下來。

在拿到茴娘立下的字據後,榮成公主才滿意又珍重的收好,拉着茴娘的手露出了幾分不舍,“雖然你及笄之後就要嫁進皇家了,但是那總是一年多以後的事了,這一年多裏你不好時常進宮,我可要想死你了。”

兩年的陪伴,茴娘又小心曲意逢迎,榮成公主對茴娘的依賴和喜歡是真的不假。茴娘也難免有些傷感,只安慰榮成公主,“日後相處的時候多着呢,這一年多我雖不得時常進宮,但是和公主通信卻沒有問題,而且公主如今也大了,也該收心好好學繡花了——我還指望着成親的時候,公主殿下能送我一個您親手繡的喜慶荷包呢。”

“你等着吧,我到時候一定送你一個!”榮成公主噙着淚許諾。

待榮成公主一走,紫蘇都忍不住道:“公主是真的很看重您。”

“是啊。”茴娘微微一笑,扭頭叮囑紫蘇,“這些話你都記下來,等祖母問起的時候,就一字不差的複述給祖母知道……這下,可能安了家裏長輩們的心了。”

紫蘇一怔,看了看茴娘臉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才低下頭應是。

不等她再說什麽,半夏一掀簾子,捧着一包茶葉從外間走了進來,“姑娘,這是太後那邊送來的一包上等茶葉,說是讓姑娘帶回去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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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出幾包來,等回府之後送給老太太、太太喝。”

“是。”

半夏捧着茶葉又出了裏間,紫蘇也繼續整理着手裏的衣裳料子,慈寧宮的後罩房裏,又這般忙碌了許多天……

***

茴娘就這般帶着自己所有的箱籠回了尚書府,秦家上下自然都一臉喜氣洋洋——除了某幾個人,其餘人都把這事視作是秦家的榮耀。就連那某幾個人,當着老太太和秦孟遠的面,也不敢露出不滿來。

回府這日,晚上的家宴自然十分熱鬧,茴娘坐在老太太身邊,是這一場家宴上當之無愧的主角。秦孟遠更是連喝了幾杯酒,又讓茗哥背詩助興——女兒們的安靜也就不被他在意了。

鬧了大半夜,衆人才紛紛回房,茴娘也被姐妹們勸着喝了幾杯果酒,換衣裳的時候還覺得臉頰兩邊熱烘烘的。

“姑娘,大喜——”連翹又帶着小丫鬟們進來向茴娘道喜,茴娘忙擺着手,讓半夏散了賞錢,只讓連翹留在屋子,“今兒你留下服侍吧,讓你兩個姐姐都下去歇歇——這些天收拾東西,她們也累得夠嗆。”

紫蘇和半夏都看出茴娘是有話要私下裏和連翹說,也就順水推舟地出了正房,回了自己的下處。

兩個年紀大些的丫鬟出了屋子,連翹就叫小丫鬟打水進來,用帕子沾濕了,為茴娘拭去臉上的殘妝。茴娘閉着眼,輕聲同她說話,“我本想着等你長大些,就讓你和半夏輪流進宮服侍的,紫蘇是不好出來的了,但是你們兩個輪換一番,想必不成問題——可惜如今卻不能了。”

茴娘心裏知道,連翹一直都想要跟她進宮,哪怕只是見識一番都好。只是如今這個願望無法達成,她是真的生怕連翹對她生出怨怼來。

“姑娘這就見外了。”連翹卻渾似不在意這事,“說句直白的話,姑娘如今前程大好,奴婢怎麽可能同姑娘計較這些?服侍得好了,日後跟着姑娘進宮見識的機會多着呢——聽半夏姐姐說,在宮裏當差,動辄得咎,一舉一動都生怕出了差錯,每天提心吊膽的。這樣的日子,我自忖也過不來,等日後跟着姑娘名正言順地進宮服侍才好呢。”

茴娘握了握連翹的手,“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

連翹換了一盆溫水,讓茴娘淨過面,拿來茴娘在宮裏用慣了的羊脂膏,讓她自己挑了一些在臉上抹勻,又拿來柳枝、牙粉,讓茴娘刷牙,自己去撥弄安寝時的暖爐,睡袍也拿出一件新的,在火籠上熏熱了,為茴娘換上。

“姑娘,今兒出宮,晚上又是家宴,累了一天了,也該好好歇着了。”

茴娘點了點頭,很快躺到床上——她今日是真的累了,一沾枕頭就進入了夢鄉。只是,比起她來,失眠的人卻更多。

紫蘇一出屋子就被杜仲叫着悄悄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這是茴娘能猜到、在她默許之中的事。而別處,在茴娘不知道、也不關心的那些地方,為了這事或喜或怒的更是大有人在。

“啪!”

魏氏一回房,就滿臉震怒地把桌上的茶杯砸到了地上,烏梅吓得立即跪在地上,顫着聲音勸道:“太太,太太您別動氣……”

“呵,她可真是好能耐啊!先是不知道怎麽攀上了宮裏的高枝,進宮當了公主伴讀,如今更是禦旨賜婚,直接嫁給了皇子——她可真是好能耐!”

“太太,二姑娘得了一門好親事,說出去也是您的面子,以後咱們的四姑娘,難道還能比二姑娘嫁得差了?您——您可千萬別生氣!”

“你當我是芝兒嫁得沒她好?”魏氏啐了一聲,“嫁給一個破落皇子,當是什麽好親事呢?看她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輕狂樣子!我是罵她不知羞恥,去給人家閨女當伴讀,把自己的終身都當進去了——還惹得貴妃猜忌起我來。”她伸手一拍炕桌上放着的那張薄薄的紙,“這是今兒跟着秦佳茴過來的小內侍中的一個夾帶着進來的,貴妃娘娘不明着傳信給我,卻讓人借着這丫頭回來的機會悄悄帶給我,就是在提醒我呢!”

烏梅一滞,滿眼震驚地瞟了一眼那信:從今兒早上起,她就一直陪在魏氏身邊,包括去迎二姑娘的時候,她也一直服侍在側,這封信是誰、什麽時候夾帶進來交到魏氏手裏的?她怎麽不知道?

魏氏不給她細琢磨的機會,又冷哼道:“貴妃娘娘這信雖是讓人直接給了我,但是字字句句問的都是老爺,三皇子是天命之子,我就不信老爺看了這信還能坐得住——烏梅,你去問問,老爺今兒晚上去哪兒了?若是在前院書房,就讓人去把老爺請過來。貴妃起了疑心,這是家裏的大事,關系到一家人的前程,只有我一個人擔驚受怕可怎麽行?”

“是。”烏梅戰戰兢兢地起身,先叫了個小丫鬟去打聽秦孟遠的行蹤,又叫人進屋來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半晌後才得了信進屋回禀:“說是老爺去了六姨娘屋裏。”

夜至三更,魏氏還沒有卸妝更衣,就是在等秦孟遠,聞言不由得更氣,手緊緊攥成拳,被手心裏握着的耳墜子紮了一下才松開,“哼,那些年不聞不問,把那小雜種丢在老家,如今見她攀上高枝,想起來拿小兒子來敘骨肉親情了?我看老爺這番算盤可是打錯了呢!青黛那賤人生了兒子就輕狂起來,真以為老爺多寵她呢?”

烏梅知道魏氏正在氣頭上,也不敢搭茬,任由魏氏抱怨了半晌,才服侍着她睡下。

等到第二日,秦孟遠剛下衙回府,就被魏氏房裏的小丫鬟請去了正院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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