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七點半,衛添準時鎖上門去上班。

臨走前,他敲了敲杜滄家的門,意料之中的沒有聽到回應。

杜滄這人,一根筋的脾氣,要是學的乖才怪。

衛添搖了搖頭,收回手,轉身坐電梯下了樓。

他出門早,并沒有遇到大規模的堵車人潮,一路順風的開到了醫院。在地下停車庫停車的時候,碰到了幾個同事,衛添笑着跟他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其中一個叫高寒的,是皮膚科的醫生,笑着調侃道:“我們衛醫生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勤奮,每次都這麽早。”

旁邊的幾個人附和性的點點頭,“就是啊,衛醫生這麽年輕有為。”

衛添跟高寒算不上太熟,打過幾次交道,但也僅此而已,便笑着回了過去,“高醫生說笑了,論勤奮誰比得過你,前幾天還聽副院長誇你。”

高寒今年三十有餘,比衛添年齡大了不少,可衛添比他口碑好人緣佳,醫院裏上上下下都是誇衛醫生好的。雖然隸屬不同科室,可高寒心裏多多少少有點不痛快。

高寒正在和副院長家的千金交往,衛添這不輕不重的反擊讓他有些下不來臺,臉色難看的站在原地。

衛添開了辦公室的門,走廊已經有好幾個病人在排隊等候了。今天剛好周六,挂的都是專家門診。

他的助手是一個小護士,叫周燕燕,很熱情,大家一般都叫她周周。

周燕燕已經幫他收拾好了辦公桌,替他泡了一杯茶,然後清脆的沖着門外喊道:“一號患者進。”

一上午的坐診使人疲勞,等到送走最後一個病患,衛添臉上的疲憊神情顯而易見。

周燕燕看着他的表情,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衛醫生,我幫你捏捏肩膀吧。”

衛添聞言一笑,将手裏的棉簽丢進垃圾桶,一邊回她的話:“你還會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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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燕信心滿滿的點了點頭,語氣興奮的道:“衛醫生,你不知道,我以前在家就幫經常幫家裏老人捏肩膀,技術可好了。用過的人都說好!”說到最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衛添卻有些漫不經心的道:“那很好,時間到了,快去吃飯吧。”

“.......哦好吧。”

等周燕燕走後,衛添才從口袋裏拿出從剛剛就一直震動不停的手機。

是明若發來的消息,語氣口吻嚴肅冷淡的和她本人一模一樣。衛添不在她身邊也能想象的出她發這條信息的表情。

衛添決定不回複這條消息,他施施然的把手機放回白大褂的口袋裏,然後帶上門出去了。

下午衛添都沒有再碰過手機,下班前,他終于如願以償的接到了明若打過來的電話。

明若的聲音壓的很低,能聽見那頭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鬧聲和音樂聲。

衛添直接說了一句,“稍等。”便開始在電腦上幫病人開藥,伴随有序的鍵盤聲的是他的解說。

“.......一日兩次,一次三片,還有這個口服劑飯後喝......."

明若腳尖在地面點了點,靜靜的聽他講完。

衛添的聲音很好聽,低沉有磁性,特別給病人解說的時候很有耐心。明若曾經近距離看過這一幕,自然知道他認真起來的樣子也很迷人。

衛添不屬于一眼看上去便很驚豔的男人,眉眼都不算精致,但是勝在明朗,五官立體,輪廓鮮明。笑起來眼角會有一點點的細紋,反而柔化了五官,更加耐看。

想到這裏明若心裏湧起一絲罕見的不舒服,剛好這時衛添已經忙完,溫柔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下班了嗎?“

明若想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後才嗯了一聲。

衛添擡眼看了看時間,開口征詢她的意見,“我來接你?”

這語氣太過親密自然了,明若想也沒想便一口回絕道:“不用了,我自己搭地鐵。”

衛添點點頭,他揮手示意周燕燕出去,一邊答道:“那好。路上注意點。”他自然知道不能逼迫太緊要給人喘息的空間。

他隔了幾秒鐘又問她道:“今天找我什麽事嗎?”

明若像是愣了一下,隔了一會兒答道:“快遞我收到了。”她把目光移到一旁的儲物櫃上,她的櫃子放了一個巨大的包裹,她還沒有拆開。

衛添應了一聲,手裏的筆轉動了兩下,“我估算着就是這兩天快遞要到了。”

明若頓了一下,語氣認真的道:“衛添,你以後別給我買東西了。”她并不清楚包裹裏裝了什麽東西,但她不想收也是真的。

衛添的話便堵在了嗓子裏。

他記得之前明若提過要買些紅棗和果幹,他便拜托了在新疆支教的老同學寄過來一些。

但他卻什麽也沒說,很痛快的道:,“行,我知道了。”

聽他這麽說,明若松了一口氣,“那這樣,我挂了。”

明若挂斷電話之後季葉子剛好走到她旁邊開自己的儲物櫃。她斜斜的瞥了一眼明若,“衛醫生?”

明若不是很想和她探讨這個問題,只點了點頭。

季葉子嗤了一聲,開口道:“明若,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矯情的人。”她轉了個身,面對明若道:“當初是你......"

“我不矯情。”明若打斷她的話道,“跟什麽當初現在也沒有什麽關系。”

季葉子神情冷下來,“那你之前就別見他,現在這幅姿态是做什麽?”

季葉子一向毒舌,跟她接觸的無一不被她怼過。

明若更是不例外。

明若深知她的性格,不再搭理她,抱起自己衣服去換衣室換回來。

十月了,空氣裏已經嗅得到冷意。

明若走過一個街口,有學生家長降下車窗跟她打招呼,“明老師,我送您吧。”

明若微微露了點笑意,搖頭婉拒道,“不用了,謝謝。”

家長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然後發動車子,朝前駛去,幾秒鐘後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衛添果然說到做到,自那日後,明若再沒有收到過他的消息。

秋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天,這天,明若踏出大樓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沒有帶傘,更加糟糕的是,她的傘也不在家裏。思緒倒回前段時間,她終于想起自己的傘借給衛添了。兩人這段時間再沒有聯系,自然也不談什麽還傘。

明若無意識的用腳尖點了點地,開始思考着對策——離這裏最近的商場在對面馬路的最左邊那條街,跑過去大概需要三分鐘,按照雨勢來看,她很有可能會淋濕。

這樣的想法剛在腦海裏轉了一圈,明若就聽到了汽車鳴笛的聲音。

雨勢漸大,明若看不清車裏坐着的人的臉。

那車停了片刻,有人打開車門走了下來,邁着步伐來到她面前。

明若這才看清眼前人的臉孔。

好巧不巧,來人正是她兩個月前的第一個相親對象,姓陳名澤之。

陳澤之把傘籠罩在頭上,臉上笑意更深,“沒帶傘。”

明若對他印象一般,不讨厭不喜歡。她點了點頭。

“我送你?”

明若不太想接受他的好意,對方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本來就十分不同尋常。但她擡眼看了一眼外面,還是答應了,“那就麻煩你了。”

陳澤之很君子沒有挨着她,而是隔了一段距離。明若能看見他的肩膀已經被打濕了,但是她立刻垂下了眼睛,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從陳澤之出現再到明若坐他車離開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明若的注意力一直在雨上,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在西北方向,同樣停了一輛車。

☆、酒吧“英雄救美”(修)

周一明若休假。

這天她把家裏從裏到外打掃了一遍,曬了一陽臺的床單和被套。

做完這一切後,她進了浴室,放了滿滿一浴缸的熱水。

水汽一點一點的升騰起來,模糊了視線。

明若把鏡子上的霧氣擦去了,開始打量自己。

鏡子裏的那張臉看上去明豔動人,平眉,杏眼,高鼻,臉型是偏圓潤的瓜子臉。下巴一擡,鏡子裏的人勾了勾嘴角,扯出一點笑意。明若頓了半秒,又面無表情的收了表情。腦海裏想起過年回家時三姑六婆背着她嘀咕的那句話,“都二十八的老姑娘了,還不結婚嫁人。”

明若讨厭透了這樣的議論,可是她又無法無視父母明明什麽也沒說卻掩飾不住的臉上擔心的神情。

所以她很輕易的就接受了相親,從兩個月前開始。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明若擦幹頭發出來時接到了季葉子的電話。

季葉子的聲音懶洋洋的,慢悠悠的問她,“我在注意,要來嗎?”

注意是季葉子朋友開的一家酒吧,清吧,氣氛很好。季葉子唱歌很好,所以有時候會去上臺唱兩首,她還會彈吉他。

明若下意識的就想拒絕。

季葉子卻搶在她開口之前開口道:“明若,我記得下周你要我替班?”

明若的話被悉數堵回去,她把毛巾卷成一團,平淡的答道:“四十分鐘。”

季葉子吹了聲口哨,挂斷了電話。

如果明若早就知道這天晚上會發生這麽多意外的話,她是不會去的。

明若到的時候,季葉子正抱着吉他唱的很嗨,半卷的長發被她攏到一旁,貼在耳邊,驚豔了不少顧客。她看見明若,對着明若抛了一個wink,笑出了半個酒窩。

明若沒理會她,接過酒保遞過來的一杯酒,抿了一口。

酒保笑道:“我今天新調制出來的,喜歡嗎?"

稱不上什麽喜歡不喜歡,明若對雞尾酒一直不太感冒,但是還是輕輕點了點頭,給了好評,“很好。”

酒保挺高興的轉身調制新品了。

季葉子唱了一首歌,下場後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的高腳凳上,熟稔的沖着酒保道:“嘿,Jack,給我一杯whisky。”她扭頭看到明若面前擺的飲品,接而道:“你不是不喜歡雞尾酒嗎,Jack,再來杯鮮榨橙汁。”

Jack扭頭看了一眼明若。

明若則是看了一眼季葉子。

季葉子無所謂的聳聳肩膀。

這時,明若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明若回過頭的時候陳澤之的臉又映入眼簾。

她輕輕皺了皺眉。

燈光的映襯下,陳澤之臉上的笑輕佻了不止一個度。他手裏還端着一杯酒,輕輕晃了晃,語調暧昧道:“沒想到你也在這兒?”

季葉子的目光從這兩人身上轉過,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她站起身來,一只手搭上陳澤之的肩膀,“你說誰啊?這可有兩位呢。”

她語調輕柔,要是一般人,肯定就順着她的話茬接過去了。

可陳澤之卻搖了搖頭,他走近兩步,繼續問明若道:“我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他走的近了,明若能聞到他身上很濃重的酒味。她厭惡的皺了皺眉,答道:“陳先生改日帶着孩子去找校長吧,走正當流程當然可以進。“

那日陳澤之送她回家,說了自己有個侄女,想要學舞,問她可不可以進她的班。

明若當時就說了直接去報名即可。

結果陳澤之今天卻說的這麽含糊暧昧,別人聽了肯定要有遐想空間的。她很讨厭這樣。

季葉子聽了這麽兩句,總算聽明白一些問題了,她微微側了身擋住一部分陳澤之看向明若的目光,笑道:“要給孩子報名學舞?,找我啊,我是負責人。”

陳澤之一愣,仔細看了看她的臉,還是搖了搖頭,“找你啊,不行。我就是要找她。”說着,他的手已經快要碰到明若的肩膀了。

明若站起身來,拉遠了和他的距離,冷眼看他,“你到底想幹什麽?”

陳澤之怎麽說看着也是個社會精英,平時看上去斯文的不得了,卻不料酒品這麽差。明若瞧着他,臉上不屑的表情已經很能說明她的态度了。

但是陳澤之好像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一樣,用自己的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含糊道:,“明若,你怎麽不考慮一下我,我對你很有好感.........“

季葉子冷了一張臉,她不怎麽客氣的上前推了一把陳澤之,,一邊毫不留情的刺道:“我說這位先生,你是來挑事還是來約、炮的,如果前者,我不介意叫警察來。如果是後者,“她頓了一下,手指指了指門外的方向,”前面左拐,光影歡迎你。“

光影是這兒有名的某種場所,魚龍混雜。

陳澤之臉色變了變,好像清醒了些,他看着明若道,“對不起。是我.....”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想看到你。”明若打斷他的話道,他的印象分在明若這裏已經完全為負。

陳澤之好似不甘心一樣,上前兩步想要碰她的肩膀。

這一次比季葉子動作更快的另有其人。

衛添動作迅速的用拳頭招呼上了陳澤之的臉,從他快步走到這裏,到出手,整個過程不過一分鐘。期間伴随着杜滄一疊聲的讓他別沖動。

衛添冷笑了兩聲,怎麽可能不沖動,他惡意的用了巧勁,第二拳毫不猶豫的打向陳澤之的鼻子。

幾個正在酒吧裏閑坐的男男女女驚呼了兩聲。

明若沒有出聲,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衛添挽起袖子露出的白皙結實的手臂,上面因為主人的動作顯露了幾條青筋。

明若鬼使神差的想起她和衛添的第一次見面,她就是因為對方的手臂被吸引了視線,久久沒辦法移開。

最後還是陳澤之的痛呼聲和季葉子氣急敗壞的話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季葉子的朋友,這間酒吧的主人也來了,是個長相清秀的男人,約莫三十歲的年紀。

他還沒有出聲,季葉子已經語氣不善的道,“你們都給我出去,自己解決,別再這兒惹事。”她餘光瞥到杜滄,臉色更加不好看,一咬牙道,“都給我滾,快滾。”

衛添沉默了一會兒,走到陳澤之面前,冷聲問他,“叫警察還是去醫院?”

陳澤之大概是也沒有見過這種狀況,打人的比挨打的态度還要差,他捂着鼻子半天擠出了一句,“去醫院。”

最後還是杜滄扶着他,跟着衛添出了酒吧門。他猶豫着回頭看了一眼季葉子,但是季葉子沒有搭理他,反而和剛剛出來的那個男人相談甚歡。

明若想了想還是跟着一起出去了,雖然全場衛添都沒有給過她一個眼神。

等處理好陳澤之的傷口已經快午夜了。

衛添雖然出手出的重,但是他畢竟有分寸,并沒有真的下狠手,只是疼痛是肯定的。這一點從陳澤之的臉色就能看的出來。

陳澤之還想跟明若再說兩句話,卻被衛添不耐煩的打斷了,“出租車來了,走吧。”

他一整晚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平時那個讓人如沐春風的衛醫生形象徹底沒有了。

送走了陳澤之,杜滄很識相的道:“那我也先走了,哈哈,你們慢慢聊啊。”

午夜的街口人很少,衛添走了兩步,他把微微顫抖的手放進口袋,轉身問一直沉默不語的明若,“回去吧,不早了。”

明若沒有接他這一句話,而是突然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帶的那塊表呢,我看看。”

衛添下意識答道:“放在家裏了。”

明若卻沒有理他,上前一步抓住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拿了出來。

那只白皙的手上赫然有一塊烏青,還有一塊擦破了皮。

作者有話要說: 陳澤之是炮灰!

☆、“那為什麽打他?”

衛添也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受傷了,這會兒才感覺到傷口隐隐作痛。

明若動作十分小心的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傷口,然後又迅速收回手,輕聲問他,“疼嗎?”

衛添只覺得被她碰過的地方傳來一陣酥麻的癢意,這種感覺一直蔓延到了心裏,悄悄觸碰了一下他的心弦。

他半天沒答話,明若又問了他一遍,“疼嗎?”

盡管嘴上說着這種關心的話,她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麽關心在乎的意思,依舊是一片平靜和冷淡。

衛添看了她一眼。他之前覺得自己就是被她這種處事不驚,在任何時候都很淡然的态度所吸引。可眼下卻又突然讨厭起了她的這種性格。他心裏翻滾起各種情緒,面上卻扯了笑回答她,“不疼。”

“那為什麽打他?”明若問他,她的眼睛裏藏着不解。

在她的印象裏,衛添一直屬于風度翩翩,面不改色的談笑風生那一類的人,他很少這麽失态,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如此。衛添是個很君子的人,至少她這麽認為。

衛添今天是陪杜滄過來的。季葉子一直不搭理他,杜滄憋了好幾天還是忍不住主動找她了,偷偷摸摸跟着她到了酒吧。

衛添完全是被他拖過來的,本想坐一會兒就走,卻看到了明若,還有一個看上去正對她糾纏不清的男人。

從衛添的角度來看,完全就是那個男人惡意騷擾明若。而剛好他的形象和那天接走明若的人完全重合。衛添說不清楚自己當初是什麽心情,他的手放在口袋裏握了又舒展開,最後還是沒忍住上前把人給打了。

衛添笑了笑,避開她的視線,回答她的問題,“看他不順眼就打了。”

明若垂下眼睛,目光一直集中在他受傷的手上。因為注意力太過集中,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衛添的這句話說的根本毫無道理。

衛添沒發現她的走神,他緩步走向自己的車,問明若道,“需要我送你嗎?”

這句話讓明若意識到她原本已經打算和這個人不再聯系,不再接受他的任何幫助和任何好意。

衛添站在車旁,已經拉開了車門,見她遲疑,也不為難她,只是從心裏漫出點苦澀的味道。他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征詢她的意見道:“我幫你叫車。”

明若原本距離他有好幾步遠,聽了他的話後突然上前幾步,跟他說道:“我要先幫你包紮傷口。”

衛添眼神落在她的臉上,他以為她是心裏內疚,便道:“沒關系,不是很嚴重。”他伸出手活動了兩下,證明給她看真的沒事,只是那傷口看上去确實有點觸目驚心。

明若卻揚了音調,“我說我要幫你包紮。”

她是一字一句的說的,衛添有些無言的看着她,神情有些詫異,動了動嘴角,還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明若把他推進車子裏坐好,然後跑了一條街到一家24小時便利店買了創可貼和棉簽。她沒有看到藥店開門,還好便利店的老板有一瓶自己平時用的消□□水,見她着急便給她了。

明若跑回來時,衛添還保持着那個姿勢坐在車裏,她輕輕呼了一口氣,然後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盡管夜間冷氣重,可是因為剛剛的奔跑,她還是出了一點汗,額前的頭發有些濕,軟軟的貼在額頭。

衛添任由她拉過自己那只手上的手。他想說他自己就是個醫生,這種程度的傷口不消毒也不會感染,更不會出什麽事情,她沒有必要緊張,也沒有必要跑了這麽久就為了買東西給她包紮。

然而他什麽也沒有說。

明若一邊為他消毒,一邊開口跟他說話:“我都忘了這附近就是醫院,跑了很久,卻沒買到什麽必須的物品。”

衛添附和性的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明若動作小心翼翼的,還在說道:“回去之後傷口不要沾上水,應該幾天就好了。創可貼要一天換兩次,洗澡洗手前要套上一個塑料袋防止沾上水了。開車也要注意當心。”

說完她一點點的把衛添卷起來的袖子放了下來,替他扣好扣子,擡頭看向他,“記住了嗎?“

衛添動了動喉結,“記住了。”

明若點點頭,她笑了笑,眼角彎出好看的形狀,“好了,送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衛添一直沉默不語,明若當然也沒有說話。

期間,明若一直把目光不斷的投向衛添受了傷的那只手。

衛添注意到她的目光,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忍不住動了動,明若便把視線移開了。

都不說話,氣氛也不覺得尴尬。

而事實上,兩個人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面了。自那日明若讓衛添別送東西後,衛添便再沒有找過她。醫院事情很多,如果不是刻意空出時間,衛添并沒有那麽閑。

等車子開到了樓下,衛添輕輕咳嗽了一聲,聲音低沉道:“到了。”

明若像是突然回了神,伸手去解安全帶,然後轉過頭跟他道別,“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衛添點了點頭,目送着她下車。

明若走出了兩步遠還是沒忍住又說了一句,“注意手。”

衛添露了笑容,滿口答應她,“好。”

明若回到家裏後重重出了一口氣。

也許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明若晚上睡覺的時候難得的失眠了。

她回到家的時候就不早了,已經淩晨一點了,再洗漱收拾,等真正上床睡覺已經快兩點了,而她早上還有一節課在八點,七點半就得到學校。

衛添受傷的手老是在她眼前晃啊晃,她不太明白這種久違的負罪感是從何而來。也許是因為衛添是個醫生,手對他們來說更加重要。

也或許是因為,衛添長了一雙比大多數人都要好看的手。

明若将這種莫名的想法揮出腦海,開始強迫自己入睡。

她沒有睡着,事實上,衛添回去之後也沒有睡着。

今晚的突發狀況完全打破了他的計劃,他回到家之後已經很晚。

衛添給自己準備了一杯助眠的牛奶,在熱牛奶的過程中,今晚發生的事再一次映入腦海。衛添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他和明若的第一次見面。

☆、“明小姐欣賞我什麽?”

衛添和明若的第一次見面在他看來并不十分愉快。

那天,原本是杜滄發信息約他吃飯,他雖然覺得詫異,可也沒有多問些什麽,下班後開車到了目的地。

等到了地方後,他才覺得不對勁了起來。因為這個餐廳是本地十分有名的一家西餐廳,情侶的約會聖地,他雖然沒有來過,可是也在廣告片上看到過招牌廣告的。

停了車之後,衛添有些遲疑的邁了進去。

餐廳裏面,環境清幽,氣氛很好。一對對情侶都在一邊享受美食,一邊親密的小聲交談。餐廳中央還有人正在優雅的拉着小提琴。

衛添感覺到了久違的尴尬,還好有服務生過來解救了他,“先生,您好,請問幾位呢?請跟我往這邊來,是否有提前預定呢?”

他回答了一系列問題,然後在位置上坐定的時候,杜滄的短信發了過來。

“江湖救急!兄弟!”

衛添皺了皺眉,饒是和杜滄兄弟了這麽些年,他也沒有弄懂對方發這條信息的意義何在,他手指屈了屈,回了一條過去。只是這發過去的信息便如同石沉大海般,再無音訊了。

周圍都是膩歪的情侶,衛添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他微微垂了眼睛,正思索着對策,一雙纖細筆直的腿映入了他的視線。

明若在他對面坐下,捋了捋頭發,語氣平靜的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衛添回過神來,他保持這樣的姿勢沒動,視線從她臉上掃了掃,很快又移開。動作迅速,不會給人産生不禮貌的感覺。

明若也在打量他,不過要比他明目張膽多了。衛添能感覺到,從他的臉開始,對方一直在觀察自己,她的目光在他的手腕那裏停留了好一會兒。

衛添猜測她在觀察自己戴的那塊表——他父母前年在國外給他帶回來的生日禮物,價值不菲。

衛添任由她看着,心裏升騰起一種不快,他手指動了動,“不自我介紹一下?”

明若收回視線,言簡意赅的說了一句話,“明若,舞蹈老師。”

衛添也學着她的語氣道:“衛添,醫生。”他單手握拳抵在唇邊,不動聲色的把明若又上下打量了一個遍。他的本意是讓明若解釋一下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卻不料對方給了他這麽個“自我介紹”。

盡管心裏好奇,衛添卻不再開口了。于是他不說話,明若也不說話。直到服務生拿了菜單過來才打破這詭異的氣氛。

衛添目光瞥了一眼菜單,上面的價格和他預想的一模一樣,高的離譜。

他接過菜單,往明若眼前推了推,示意她先點,“女士優先。”

明若沒有推辭,直接接了過來,衛添注意到她沒有任何不自然的神情,還算的上有經驗的點了餐。

只是等到點過餐後,服務生離開了。明若才往前傾了傾身體,“下次可以換個地方吃飯嗎?”

“為什麽?明小姐不喜歡嗎?”衛添含笑問道。

明若搖了搖頭,她的坐姿很優雅,她交握了雙手,然後道:“太貴了。”

這麽耿直的回答讓衛添面上帶了點笑意,他也搖了搖頭,“我也不喜歡。”他不喜歡的是這種莫名其妙和陌生人吃飯的經歷,盡管處于禮貌和教養他沒有出口問些什麽。

用餐期間,衛添注意到明若用刀叉的姿勢也很正确,談不上多麽娴熟,但是稱得上規矩。

衛添正暗自思忖着,就聽到明若開口了。

明若用完餐,用餐巾擦了擦嘴,稍稍擡起眼睛,開口道:“衛先生。”

衛添看了她一眼,點點頭,“你說。”

“我今年28歲,是某教育機構的一名舞蹈老師。今天很高興認識你,如果你也感覺不錯,我們可以嘗試繼續接觸發展下去。”

衛添不知道,這是明若見了七八個相親對象後第一次給人遞出“橄榄枝”,他皺了皺眉,不确定的發問,“這是........”話一出口他就自己想明白了,這是相親,很顯而易見的相親。

大腦迅速的轉動起來,衛添很快的得出結論,杜滄把他給賣了。所以他并沒有再多問些什麽。

對方的說辭官方的好像提前打好了腹稿一樣。

而在很久很久以後,衛添才知道,明若确實提前打好了腹稿,一份委婉的拒絕,一份可以試試。

衛添這個時候只覺得荒唐,他輕輕勾了勾笑,沒把話說的太難聽,”明小姐厚愛了。不過兩個人相處還是順其自然吧。“

明若聽得出這是變相的拒絕,但是她也不惱。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條件好到讓每個人都喜歡,她可以拒絕別人,別人當然也可以拒絕她。

只是可惜了。

明若吧目光轉向衛添露出的手臂,對方長了這麽好看的手。

衛添結賬的時候,明若靜靜的坐在座位上沒說話。

衛添擡頭看她。從他的審美觀來看,明若是個好看的女人,眉眼秀致,氣質安靜,是大多數人都會喜歡的對象。但這不代表他就要被她所吸引。

衛添收回了目光。

八月裏的天氣,盡管暮色沉下來,空氣裏也是燥熱的。

衛添走出兩步,然後轉頭看向明若,他沒有打算要送她回去。他問她道:“明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明若搖了搖頭,“不用了,前面就是地鐵站。”

衛添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他拿出車鑰匙在手裏晃了晃,仍然禮貌道:“那好。路上小心。”

明若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返回去,走到正要拉開車門的衛添旁邊,猶豫了兩秒開口,“可以把微信號給我嗎?“

衛添詫異的看她一眼,停頓了幾秒鐘,突然發問道:“明小姐欣賞我什麽?”

明若微微垂下目光,斂去眸中的某種情緒,然後語氣平淡的道:“好看,有錢。”

這大約是标準答案了吧,明若默默想道。

衛添輕輕笑了笑,明若低着頭,自然也沒看清他嘴角的微笑不那麽真誠。

衛添摸出手機,要了她的號碼撥過去,然後道:“我的手機號,微信號同一個。”

然後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明若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也轉身離開了。

衛添開了藍牙耳機接通了杜滄的電話。

杜滄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他那邊傳來季葉子不耐煩的聲音,“杜滄,你直說就是了,墨跡什麽?”

衛添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無非是這兩人無聊了耍了他一回,他語氣不善道:"行了,杜滄,你別說了,我知道了。"

杜滄磨磨蹭蹭的還要問,“兄弟,你覺得人怎麽樣啊。”

衛添嘲諷的勾了勾嘴角,回答他道:“不怎麽樣。”說完他也不等對面有回應,直接扯了耳機。

若是衛添早知道他會對明若情根深種,他一定不會在當時用這種不屑的語氣來形容她。

☆、你不用覺得自責

衛添手上的創可貼太過于顯眼,第二天他上班的時候收獲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有膽大的小護士就直接過來問了,“衛醫生,你這手怎麽回事啊?”

衛添昨晚有些失眠,精神不是很好,加上想起某些不怎麽愉快的回憶,因此語氣算不上親和,只語氣淡淡的回了一句,“沒什麽。”

周燕燕頂着低氣壓準備去給他泡茶,走到一半又被衛添叫了回來。

“衛醫生,有什麽事嗎?”

衛添穿上白大褂,把衣擺捋平,簡短的道:“不用加茶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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