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叔

七幾年的冬天那真是冷的吓人,胡菲現在是一點屋都不敢出,整天就貓在家裏面,當然她可不是無所事事的,正相反,她每天都十分的忙碌,除了一日三餐的工作外,有點小龜毛和小潔癖的胡菲還趁着這難得的農閑時期,指揮着家裏的男人們繼續【幹活】。頭一件就是修廁所,胡菲實在受不了現在的如廁方式,說什麽都得弄個出來。第二件則是廚房的采光問題,太黑了,而且完全不通風弄得廚房裏面各種味道特別大特別難聞,看着閨女一臉撒嬌央求的樣子,胡爹撸了撸袖子,啥也別說接續幹吧,最後把廚房的一面牆硬是給掏出了扇大窗戶,又費老鼻子勁兒弄來了幾塊玻璃鑲上這才算完。還別說,這麽一弄整個廚房真是敞亮多了。

胡菲不但折騰爹,那媽也沒讓她忘了,胡菲的舅媽在縣城裏的一家大紡織廠上班,對別人來說很難弄到的絲線布匹棉花啥的,對她來說可是容易多了。所以胡菲就拿着好話央了她媽一天,愣是讓她走了一趟縣城,弄回了一大包胡菲點名需要的東西回來。于是小半個月在之後,你就能看見整個胡家都有了許多變化,無論是繡着青山碧水美鴛鴦的門簾,還是粉紅色的還帶着妃邊的窗簾,又或者是用碎布頭拼成菱形塊的厚實坐墊,總而言之,家裏多了許多的精致,看着更有過日子的模樣了。

“明遠,歇歇吧!看你滿頭大汗的樣子,快擦擦!”胡菲遞過去一塊毛巾。她折騰爹折騰媽,紀明遠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她也不能放過,笑話,這可是個主要勞動力呢!紀明遠聞言放下手裏的家夥事,接過了毛巾:“你看看,這個大小成不?”自從知道紀明遠有一手木匠活後,胡菲就打上了人家的主意,在這個家裏比上廁所更困難的事情是洗澡,就這麽說,打從她穿過來開始算起,胡菲還沒洗過一回澡呢,弄得她總覺得自己渾身都散發着一股子嗖味。半人高的有點橢圓形的大木桶,看着就特別的給力,胡菲伸手一摸幾乎都摸不出什麽縫隙來。

“明遠,你太棒了!”胡菲的臉上露出高高興興的神色,毫不吝啬的猛烈誇獎着:“你這手藝太出色了,我看你以後就是不上大學,做個木匠也能養活一家老小。”勞動成果受到表揚,誰都會感到高興,紀明遠也不例外,就見他抿唇一笑,搖頭道:“我這手藝算不得什麽,就是小的時候看我爹做的多了,學了點皮毛罷了!”紀明遠他爹當年就是個木匠,胡菲還知道,她老公公六幾年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老婆婆倒是還活着,哦!聽說好像還有個姑姐,不過胡菲都沒有見過罷了!“這裏面有毛刺,還得再蠟幾遍才行。”紀明遠說着把毛巾往脖子上一系又幹起活來,胡菲就拖了把凳子過來,坐在那邊看着他幹活,兩人時不時的還說點話,氣氛看着居然還有點溫馨。

大浴桶做好了三天,經過充分的晾曬後,才被允許使用。胡菲現在懷着孕,也不能做什麽重活,所以這往桶裏到熱水的差事指定就落在了紀明遠身上,大概也是知道胡菲一會兒會脫光了進到裏面去,紀明遠怎麽看似乎都有點難為情的樣子,當然,正一心一意等着泡澡的某人就算發現了她也會當做——沒發現的。這場天堂般的熱水澡足足泡了一個小時,胡菲才舍得從裏面出來。“麻煩你了!”臉蛋粉嫩嫩渾身似乎都在散發着熱氣的女孩子眯起濕漉漉的眼睛笑着對他說道。紀明遠沒說話,他只是一趟趟的把水倒了出去,又拿着拖把,把屋地給拖了。

時間就這樣不緊不慢的往前走着,轉眼間,就到了七六年的年底。今天是公社殺豬的日子,幾乎全村的人都去公社領豬肉了,借着胡爹的光,胡家除了自己應得的那份外,還在胡菲的要求下拿回來了一大盆豬下水。豬肺,豬肝,豬腸,豬血,胡菲在廚房一連忙活了好幾日,都準備留着過年吃。撈了顆酸菜切了塊五花三層的肉,胡菲又割了把自己閑來無事在屋裏面栽的蒜苗配上雞蛋炒了一碟子,主食則是玉米面蒸的發糕特別的金黃宣軟胡爹就是不吃菜也能造進去三大個。一家人圍着桌邊熱熱鬧鬧的正吃着,誰想到臨到快完事的時候,院子外面竟傳來了砸門聲,聽那動靜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

果不是如此,來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長得幹巴瘦,滿臉的着急,一進門就大喊道:“大爺你快去看看吧,我爹摔着了,現在躺在炕上都不能動态了!”胡爹一聽這話,二聲沒有,擡屁股就走,紀明遠見狀立刻走上前扶了老丈人一把,翁婿兩個一塊匆匆往外面走去,胡媽倒是沒有動态,只見她眉頭皺的緊緊地,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還輕輕地哼了一聲。胡爹和紀明遠這一去,竟是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胡菲也是第二天早上才得知,她那二叔被連夜送往了縣醫院。

“小腿骨摔斷了,大夫給做了手術。”胡爹坐在炕延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一夜沒睡,老頭的眼睛裏頭布滿了血絲。

胡媽虎着臉,顯得十分無動于衷,只問道:“做手術花了多少錢,誰給的?”

胡爹拿着旱煙袋的手一抖,臉上立刻就露出了顫顫地表情,低着頭說道:“也。也沒多少,建國他們着急上醫院,兜裏也沒帶夠錢,我就朝者名林借了些,先墊上了。”名林全名王名林,就是胡菲那個在縣裏當官的舅舅。胡爹這話剛一落,那邊的胡媽就炸鍋了

:“你不是不是虎啊,老二一家是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啊?我告訴你,這錢他們是絕對不會還的,人家就等着你這虎逼玩意兒掏錢呢!”胡菲站在門口停着裏面爹娘的吵吵聲,微微挑了挑眉頭,決定現在還是不出現微妙,去廚房做了碗熱湯面,胡菲回了動屋。紀明遠跟着在醫院熬了一宿,看起來也滿是疲憊的樣子。“先把面吃了,再好好睡一覺。”胡菲稍微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不管怎麽說,人家也是為了他們家親戚才挨的這份累。

“我二叔傷的怎麽樣?很重嗎?”胡菲問道。

“大夫說骨面斷的還算光滑,做完手術後,好好養着,應該不會落下什麽殘疾。”紀明遠一邊吃着面條一邊說道:“建國在醫院守着呢,我和爸就先回來了。”胡菲她這個二叔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跟這個時代大多數的農民一樣,沒啥大能耐,但勝在人老實心眼不壞,只可惜娶的老婆是個極厲害的,在家裏也沒啥話語權。事情的發展果然就照着胡媽說的那話去了,鐘玉鳳滿口的感激,但一提要錢,就開始哭天抹淚的說【沒有】。胡媽簡直都要氣瘋了,兩妯娌在屋裏面就吵吵開來,你一句我一句的,場面堪稱火爆。老一輩的事情胡菲也不願意參合,只在家裏安心養胎,只等到她二叔從縣醫院被拉回來,胡菲和紀明遠一起去看望了下。

胡菲二叔家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兩個男的一個叫胡建國,一個叫胡建業,閨女就是那個胡玲。胡建國和胡建業都已經結婚了現在更是連孩子都有了,全家老小都算起了總共十幾口人,比之大房的小貓兩三只,可算上是人丁興旺了,當然,在生活水平上他家就跟人口數呈反比了,畢竟這麽多張嘴,都是要吃飯的呢!胡菲他二叔躺在炕頭上,身上蓋着埋了吧态的被子,臉有點蒼白,看着沒什麽精神頭的樣子。

胡菲走上前去,叫了聲:“二叔。”

老頭對着她笑了笑,張張嘴,用着嘶啞地聲音說道:“菲菲來了。”

胡菲對着他笑了笑,用着愉快地聲音道:“今兒家裏殺了只雞,我拿半只給二叔做了雞湯,從今兒早上就開始熬得,可爛糊了呢!”家裏就五只雞,胡菲還做主殺了一只,差點沒把她娘給氣暈過去。

“殺啥雞啊……”老頭露出一臉羞愧的表情,唉聲嘆氣道:“因為我這事,就沒少讓你們破費了。”

“看您說的,您現在啊,就安心養病。”胡菲柔聲細語地安慰道:“只要人好好的,比什麽都強。”老頭聞言眼睛都有些濕潤起來,自他摔傷了後,媳婦和孩子都是滿嘴的埋怨,還沒有一個這麽和氣的安慰他的呢。看望了病人,胡菲也沒多呆,這屋裏面味道特別不好,胡菲坐了一會兒就覺得腦袋疼。

“那二叔,二嬸,我和明遠走了。”出門前胡菲打了聲招呼。

鐘玉鳳大概是看着她帶來的那罐雞湯的份上,擡頭道:“玲,去送送你姐。”

鐘靈嘟着嘴巴,張口就道:“我給小光幾個洗衣裳呢。”

“你這死丫頭……”

胡菲看都沒看那邊開始吵起來的娘兩,對着紀明遠柔聲道:“咱們回去吧!”

她最近因為妊娠的關系,雙腿腫的厲害,連走路都有點費勁,紀明遠聽了,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慢着點。”

“哎!”

鐘鈴捂着冰涼的手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那對小夫妻手挽着離開的背影。

她咬了咬嘴唇,狠狠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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