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赴約

陸時卿叫陸霜妤回房去,完了看看元賜娴:“縣主也請早些回府,免教元将軍擔心。”

元賜娴看一眼外邊陰沉天色,到底也嫌下雨了麻煩,道:“好吧,我明日再來一趟。”

他眉頭一皺:“還有明日?”

“當然了,您這傷頭兩日最要緊,我再替您裹一次。”

陸時卿嘆口氣:“陸某明日一早要去上朝的。”

“那我等您回府了再來就是。”

見他還要推辭,她趕緊打個手勢止住他:“您就別多說了,我這是為您好。照您先前那個蠢笨的裹傷法,将來肯定得留疤,您該不想右手長道疤,左手卻沒有吧?到時若叫我阿兄再打您一鞭,還不知能不能打出一模一樣的呢!”

“……”

陸時卿頭疼,頭疼得想不出理由拒絕她,只好得過且過,先請仆役送走這尊大佛再說。

元賜娴交代他幾句吃食上的事,演了瘸子出門去,到府門前卻見該已回房的陸霜妤攥着油紙傘站在那處,揪了張小臉,一副有話與她說的樣子。

她上前問:“陸小娘子是在等我?”

陸霜妤垂眼,搖頭:“不是。”手卻不停扭着傘柄,像是緊張才有的小動作。

元賜娴笑了一聲:“那我可走了。”

“哎!”陸霜妤腳步微移,喊住了她。

她原也不過作個勢罷了,回頭問:“怎麽?”

“我想跟縣主說,您……”陸霜妤猶豫半晌,終于提了聲氣道,“您不要妄圖打我阿兄主意!阿兄早便與韶和公主情投意合,只是聖人不肯答應這門親事,擔心阿兄做了驸馬,仕途受阻,才遲遲不賜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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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娴微微一愣,突然笑起來,問:“這話是誰教你說的?”

陸霜妤一驚,心虛道:“沒……沒有誰教我,我實話實說罷了!”

“那你跟我講講,他們是如何的情投意合?”

她略鎮定一些:“阿兄隔三差五便去含涼殿教十三殿下念書,貴主也常在一旁……一旁……”她“一旁”了半天也沒說出來,轉而道,“總之,阿兄是喜歡她的,阿娘也喜歡她。今日一早,貴主還陪阿娘去了大慈恩寺。”

元賜娴拖長了聲“哦”了一下,道:“好,我曉得了。”

陸霜妤覺她态度奇怪,小心翼翼問:“您曉得什麽了?”

她露齒一笑:“多謝霜妤妹妹提醒我,含涼殿和大慈恩寺,的确是兩處收買人心的好地方,我會妥善利用的。”

陸霜妤一噎,也沒注意她換了稱呼,詫異道:“你……你這人怎得講不聽呢?”

元賜娴反問她:“你當初誤認我是男子,對我一見傾心,苦苦尋覓我一年,其間怕也有人勸你放棄。你呢,你聽了嗎?”

“我……”

見她無話可說了,元賜娴淡然一笑,從她手中抽出油紙傘:“好了,這傘我收下了,你趕緊回,就等着有天叫我嫂嫂吧。”

她說完不再停留,回頭上了馬車,留下陸霜妤呆呆杵在原地。

……

說來也巧,元賜娴經過永興坊巷口時,恰有一輛馬車擦着她的車簾過去。趕車的揀枝見狀,朝裏問:“小娘子,您往後瞧瞧,那可是陸老夫人的馬車?”

她剛巧在思索宣氏與韶和公主的關系,聞言叫停,掀簾探出頭去,只見那檀色馬車果真停在了陸府門前,片刻後下來兩個人。一個确是宣氏不假,另一個一身素裙,細胳膊細腰的,眼瞧着便是鄭筠。

兩人有說有笑跨進了府門。

拾翠問:“小娘子,您要不要殺個回馬槍?”

元賜娴冷哼一聲:“不殺,回家。”

拾翠見她不高興,也就不敢多嘴了,待近了勝業坊,才聽她重新開口:“不對,我瞎置什麽氣,我又不是要嫁給陸老夫人的。”說完朝車簾外道,“揀枝,折回去。”

揀枝忙将馬車駕回陸府,勒了馬卻遲遲不見元賜娴動作,怪道:“小娘子,咱們到了,您不下去嗎?”

元賜娴打個哈欠:“去做什麽,鬧事?我就瞧瞧鄭筠何時出,與她打個照面,你替我瞧着些。”

她說完便閉目養神起來。

揀枝盯牢陸府府門,生怕錯過,卻是左等右等,小半個時辰過去,依舊不見鄭筠。正是兩眼發酸的時候,忽有一名陸府丫鬟碎步走來。

這丫鬟到了她跟前,有禮道:“這位小娘子,我家郎君有句話,說是帶給瀾滄縣主的。”

元賜娴驀然睜眼,掀簾問:“什麽話?”

丫鬟給她行個禮,然後道:“回縣主,郎君說,您的馬車複返之前,他便已請韶和公主回了,您這樣是等不着人的,趁雨還未下起,早些回家吧。”

她交代完,便見元賜娴眉間團簇的陰雲一剎消散無蹤,笑得抹了蜜似的:“我曉得了,這就回,明日再來。”

……

翌日,元賜娴說到做到,又跑了趟陸府,卻也未多停留,給陸時卿換好藥就回了勝業坊。确信他的傷勢已不會惡化,接下來,她就不再出門了,安安心心“養傷”給聖人看。

徽寧帝顯然不覺她一個黃毛丫頭有如此心機,壓根就沒疑心她傷勢是假,接連派人送了許多禦貢的藥材與滋補品,及好些哄她高興的珍奇玩物,說是天子腳下出了這等糟心事,是他這個表舅的不是。

元賜娴心中冷笑。她可從未将聖人當表舅。她的外祖母當年不過是不得寵的庶公主,與先皇的關系本就不如何親近,如今再隔一代,哪還有什麽情分可言。倒是她與兄長骨子裏淌了幾滴鄭家的血,便叫老皇帝惶惶不可終日了。

如此閑了一陣,眨眼便過了季夏。

孟秋七月,早晚天氣稍稍涼下一些,午後的日頭卻仍灼人。元賜娴被秋老虎鬧得煩躁,待在府中,百無聊賴之下記起了徐善,就叫阿兄派人去報了個信,問他是否得空赴上回的口頭邀約。

她自然不是想與徐善探讨棋藝,之所以如此,是因此前他來報信,叫她感到了鄭濯的立場與善意。至少眼下看來,他們的确是元家的盟友。既然這樣,她就不該盲目排斥。長安情勢複雜,能與鄭濯晚些成為敵人,或者扭轉上輩子的局面,不成為敵人,總歸是好事。

當然,既有夢境提點,她不可能全心信任鄭濯,尤其那個徐善始終不肯真面示人,更叫她對他身份存疑。她前次提出邀約,便是準備試探一二。

翌日,陸時卿以徐善的身份,受邀來了元府。

他這些日子着實忙得焦頭爛額,但元賜娴一個口信,卻叫他不得不将天大的公務都抛諸腦後。畢竟“徐善”講了,他一介布衣,并不忙碌,如推拒邀約,不免叫她起疑。

陸時卿調整好姿态,去到元府花廳,就見元賜娴站在窗前逗弄一只畫眉鳥,看上去心情極佳,眉眼彎彎,堆滿笑意。

他步子一頓,停在了門檻處。

怎麽,她整整十六日不曾探看他傷勢,連個口信也無,如今卻很期待見到徐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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