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他們在外面坐的時間久了,盛瑤光終于感到困倦,她捂着嘴打了個呵欠,頭一歪靠在了葉洵的肩膀上。

馥郁的酒氣混着她身上的香味,在深秋的夜裏顯得格外安寧。

不多久,盛瑤光便睡着了。

“盛瑤光?”葉洵低聲喊了她。

盛瑤光輕蹙眉頭,蹭了蹭他的肩膀。

葉洵既好笑又無奈。他一邊穩着盛瑤光不吵醒她,一邊拿了她的包包找她電話。只是他剛一拿出來,就有人打了進來。

是一串數字,沒有姓名。

葉洵看了看熟睡中的盛瑤光,靜了音,沒有接起。

那個電話又響了兩三遍,最後終于沒再打來。

葉洵翻着盛瑤光的手機,在第一欄就找到了她室友艾昕的電話,撥了出去。

艾昕接起:“光光,怎麽了?”

葉洵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是盛瑤光的隊友嗎?”

艾昕一聽是個男聲,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我是,請問你……”

“她在外面睡着了。”葉洵簡明扼要,“你有時間的話能出來接她一趟嗎?”

“我正要回去。你們現在在哪裏?”

“招待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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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麻煩了。”

葉洵挂斷了電話。

夜風驟起有些涼意。他将他身上的隊服脫下來,蓋在了盛瑤光身上。

盛瑤光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任憑周圍什麽動靜都醒不來。

艾昕很快就趕到了,只是當她看到等在盛瑤光旁邊的人是葉洵時,着實吓了一跳。

“葉葉葉……”

“你能扶她回去嗎?”葉洵說道,“我不能抱着她進去。”

他的個子高本來就惹眼,再加上他贏了溫網最近風頭正盛,這樣抱着盛瑤光進招待所很容易引人注目。要是被人傳出去什麽照片和傳言出去,對盛瑤光造成什麽影響可不太好。

他雖然外表看去有些冷,實則卻是個很溫柔的人。

艾昕很快想通這一層,與葉洵再三道謝後,才扶着盛瑤光離開。

走到招待所門前,艾昕回頭張望一眼,葉洵還站在原地,似乎在給什麽人打電話。

真是奇怪。

盛瑤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

她頭一次體嘗宿醉的滋味,頭痛欲裂,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坐起身來。

“光光,你醒了?”艾昕看完比賽神清氣爽地回來,與床榻上的落拓少女形成鮮明對比。

盛瑤光敲了敲自己的頭,不作聲。

“今天打開頭條全是你的新聞。”艾昕洋洋得意,就好像獲勝的人是她一樣,“你快看看去。”

盛瑤光對名利一向不傷心,沒多少興趣。

艾昕打開手機頁面湊到她眼前。

速食時代沒有人會願意關注一個沒有名氣的普通人,所以索性寫得傳奇些,配上一副稱得上賞心悅目的照片,以此博人眼球,養家糊口。

都是新聞人常用的手段。

盛瑤光摸摸手臂,對上面誇上天的華麗辭藻敬謝不敏。

“之前上海大師賽也被人扒出來了。”艾昕指着其中一條新聞說道。

一次是意外,兩次就仿佛一定成真了,世人大多沒什麽耐心,他們不知道其實兩次都只是意外罷了,論起實力,她自知不敵阮藍。

盛瑤光有些索然無味。

她下床去洗漱,在門口的衣架上看到一隊制服。

盛瑤光一邊擠牙膏一邊問艾昕:“衣服怎麽回事啊?”

艾昕翻着手機心不在焉道:“葉大神的隊服。昨天晚上是他送你回來的。”

咣當一聲,牙膏罐摔在地上。

艾昕擡頭看去:“怎麽了?”

盛瑤光機械地撿起牙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之後兩天的比賽再沒爆出什麽冷門,均以一隊完勝告終。合情合理,皆大歡喜。只苦了那些記者,報道得循規蹈矩,好不耐煩。

交流賽結束的那一天,陳教練把盛瑤光叫到了體育館。

“現在一隊想要提供給你一個機會,留在一隊訓練。”陳教練說道,“上面的文件批下來了,只等你本人同意就可以留下來。”

盛瑤光想了想:“是留在這裏訓練嗎?”

陳教練點點頭:“當然。”

“不,我是說……直接留在這裏,手續也在這裏辦。”她說道。

陳教練一怔,半天才明白過她的意思來:“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不用回家去整理行李和通知家人嗎?”

盛瑤光搖頭:“我行李不多。”況且現在回去一定會和某個人碰面的。

陳教練只好說道:“你今天跟我辦完手續,一隊會接管你的衣食住行。”

盛瑤光同意下來,随着陳教練去簽了轉隊的證明文件。

出來的時候,陳教練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入隊我就看得出你資質不錯,不該是二隊的水平。只是你那個時候心思不在網球上,效果老練不出來。現在挺不錯,看得出用了心。”

盛瑤光有些不好意思。她那個時候忙着戀愛,哪有心思打網球。

“有時間回省的時候來隊裏看看。”陳教練說道。

盛瑤光應下。那裏畢竟是她職業隊的起點,隊裏的氛圍融洽,朋友也不少,對她來說有點像娘家的感覺。

告別了陳教練,盛瑤光打電話通知了家人這個消息,他們都很開心,盛媽媽甚至準備打包行李來B市幫女兒安頓生活,好說歹說半天才制止住。

這邊剛挂斷,林墨遠的電話就進來了。

看着那串數字,盛瑤光在心底嘆了口氣。光删掉名字有什麽用,那串號碼于她早已爛熟于心。

她接起來,不說話,等着對方先開口。

“盛瑤光。”林墨遠的語氣不怎麽好。與昨晚喝醉酒時的模樣截然相反。

“別打來了。”盛瑤光性子軟,不計較好相處,只是她一旦下了決心,任憑是誰也改不了她的主意。

“你……”

“這是我最後一次接你的電話。”她态度很嚴肅,不是在耍小性子。

林墨遠沉默下來。

“我挂了。”

盛瑤光正要挂斷,忽然聽到對方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你真的要分手?”

“……對。”

“那好吧,再見。”這一次他比她挂得早。

盛瑤光繼續維持着接電話的這個動作幾秒後,才緩緩放下手來。

但願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她又笨又犟,為一段感情付出了所有,若還是不能令對方愛上自己,不如親手割斷,也好過夜長夢多。

她其實就是這樣一個小心謹慎的人。

各省隊陸續登機回去,二隊是最後一班走的,臨走時盛瑤光去送機,二隊的人一一與她擁抱,祝福她前程似錦,也算是給二隊争氣。

到了艾昕,這小姑娘哭得喘不上起來,抱着盛瑤光不松手:“光光,我舍不得你。”

盛瑤光也紅了眼,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會回去看你的。”

艾昕更加泣不成聲。

該走還得走,人只有自己能陪伴自己一生。送走了昔日的夥伴,送走了昔日的戀人,如今的她孑然一身,一切卻又是嶄新的。

等她回到體育館,才發現一隊的人在館中列隊歡迎她。

盛瑤光有些受寵若驚。

一隊有一個總教和三個副教。盛瑤光與教練和隊友們一一見過面。一隊素來有傳統,要贈送給新隊友自己的簽名網球,一圈下來,盛瑤光收到整一筐的網球。

實在太過熱情。

等到了葉洵面前,他笑吟吟地看着她,盛瑤光莫名其妙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這些天葉洵不知道忙什麽,神龍不見首尾,盛瑤光沒他聯系方式,碰不到面也巧遇不得,也因此他的隊服至今還放在她那裏。

“葉洵。”他伸出手。

盛瑤光與他握手:“盛瑤光。”

他取出自己網球遞給她:“歡迎。”

盛瑤光匆匆道了聲謝,不敢再多看他就轉身去見下一個隊友。

等傳統儀式結束後,隊友們各自回去訓練。總教姜安則把盛瑤光帶到了白景皓的訓練場。

三個副教之中,白景皓是最年輕的一個,同時也是性格最難處的一個。等盛瑤光與隊友們混熟之後,聽她們提起白景皓,說他是個世家子弟,家裏不僅僅是有錢那麽簡單,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名流。只是他還不到三十歲,是曾經的種子選手,因為受傷而提前退役。

白景皓是個嚴肅的人,話不多,也不愛笑,性格略有些孤僻,不像另外兩個副教與隊員私下裏打成一片。

他接手盛瑤光時也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态度,一點也不會考慮小姑娘背井離鄉初來乍到會不會有什麽心理負擔。簡單說明了一隊的訓練任務後,他才把體育局家屬院分給盛瑤光的公寓鑰匙給她:“今天和明天你暫時休息不用來。”除此之外便沒有別的叮囑。

盛瑤光卻很喜歡這種簡單的相處方式,她點點頭應了下來。

回去之前她在休息室遇到了阮藍。

阮藍長得好看,技術不差,家庭富裕和睦,一直是被當小公主養着,順風順水慣了,結果卻在盛瑤光這裏連栽兩次跟頭,自然有些不開心。

“你今天不訓練啊?”她沒好氣地問道。

盛瑤光點頭。

阮藍正在給自己的網拍調弦,兩人一時沒再說話。

等盛瑤光換好了衣服準備離開,阮藍才開口道:“下次你就不一定有這麽好的運氣了。”她的實力遠在盛瑤光之上,卻接着兩次輸給她,到底是不甘心。

盛瑤光聽着阮藍孩子氣的話,笑出聲來:“嗯,下次我們各憑本事。”

盛瑤光不卑不亢,既沒有贏了她的得意,也沒有技術不如她的心虛。

反倒是阮藍因為她這種态度不知該接什麽話。

盛瑤光走到門口,剛拉開門,身後阮藍喊了她:“對了,還有……”

盛瑤光停下來,耐心等着她說完。

“……還有歡迎你來到一隊。”阮藍的聲音低低的,看了盛瑤光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

這話在剛剛歡迎儀式上已經說了一遍。

阮藍不是個壞心的人,也算不上任性跋扈,只是她從小遇到的都是對她包容之至的人,難免自我,喜惡不加掩飾,全部寫在臉上。

盛瑤光笑着接受她的好意:“謝謝。”

阮藍反而不好意思起來:“……那你快走吧。”

或許是互補的原因,盛瑤光對這樣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總是抱有一份天然的好感,比如艾昕,比如阮藍。

盛瑤光按照地址找到自己的公寓。

在她的印象裏國有單位的公寓一般都破舊老成,以七八十年代筒子樓居多,眼前的新居卻打破她的固有印象。幹淨,寬敞,明亮,像是充滿現代氣息白領公寓。

業績好,所以待遇要高出其他省不止一檔。

盛瑤光行李不多,一下午全部貢獻給了清掃新屋。待一切就緒,窗外已經一片漆黑。

人忙起來時間總是會過得很快。

盛瑤光随手套了件運動服,剛要出門,門鈴卻響起。

她遲疑一下,先從貓眼查看,不知是門口那人太高還是站得太近,她只能看清他的上衣。

“誰啊?”她問道。

“是我。”聲音略有些耳熟。

盛瑤光打開門,擡頭看去。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葉洵。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就超字數了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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