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路氏回來後,許鑫濤便有些魂不守舍。與路恒約談本是為了瑞鑫的事,沒曾想,竟會扯出他前妻來。
路恒問他對前妻虧不虧心?
這話不知怎的,象一個驚雷炸開在他腦子裏。
如果不是在這當口,換任一個時間,換任一個人來問他,他大概都不會這般震動。也許,他都不會有太大的感想。
逝者已矣!
何況在她死之前,他們已離婚十多個年頭。
而在離婚前,他對她的感情,也因為她遲遲未能生育,因為她身材面容的大走樣,消耗無幾。直至遇到了曉潔,他對前妻那一點點所剩無幾的餘情,徹底宣告終結。
他确實不愛她了。
他沒法再愛她。
事實正是如此,他不能否認。
可是質問他的那個人是路恒,問話的時間正是眼下他焦頭爛額,四面楚歌之際。正是他感覺無比疲憊的時候。
路恒那樣的一個貴公子,為什麽會關注到睿睿的事?關注她那段早已塵封的陳舊的往事?他對自己這一系列的攻擊,竟似為了睿睿抱不平一般?
許鑫濤想了很久,細思極恐。
他委托路恒調查“羅賓漢”之時,路恒分明并沒有對許家,對他個人抱有這一層敵意。
雖說疏離,傲慢,但的确看不出有敵意。
然自那場拍賣會後,不,就在拍賣會現場,路恒的态度就有了明顯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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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鑫濤想到路恒當時對那位白衣少女,須臾不離的視線。路恒為了她,公然駁斥了他們一家人的面子。
那姑娘到底是誰呢?
現在又身在何處?他在路氏并沒有看見那個姑娘。他私下打探過,毫無線索。那姑娘平空般,銷聲匿跡。
詭異神秘一如“羅賓漢”。
她怎麽會有那般肖似前妻的眼神?
她又為什麽嫌惡他?
她與路恒究竟是什麽關系呢?
她詭異的出現,詭異的消失,那她與“羅賓漢”有沒有關聯呢?
太多太多的疑問。
她的敵意,路恒的敵意,還有之前“羅賓漢”對他們許家的敵意。如今看來,竟似都有隐情。仿若都與他的前妻倪睿睿,有着撇不開的幹系。
許鑫濤感到無可言喻的迷惘。
這幾日,他更加多的想到前妻,更多的回憶從前。
他惶然的發現自己對前妻,虧心,很虧心!
大抵真是有比較才有差別。
這段時日裏,曉潔對他的态度可謂全方位的大逆轉。以往的噓寒問暖,溫柔小意,全數不見了。
她就象換了一個人似,對他不聞不問,不冷不熱。
甚至,他常常都見不到她的人。有好幾次,他回去,她都不在家。而令他自己也倍感詫異的是,他居然也不想去過問她的行蹤。他完全提不起勁去關注她。
這是自他與李曉潔在一起後,從未有過的情形。
他也說不上來原因。
也許是李曉潔突然的冷淡,在他最需要撫慰的時候,她的冷淡令他感到寒心。
也許他就是覺得累了吧。
很累很累!
前所未有的疲憊。
對瑞鑫目前面臨的困境與危機,他一籌莫展,束手無策。很顯然,路恒并不準備放手。他已經聽聞路氏新成立了專職建築的子公司。
一切似已定局。
與路氏對陣,與之競争,瑞鑫幾無勝算,前景堪憂。尤其,路恒簡直是不計成本,不計較得失的猛烈出擊。
商場上,最怕的就是遇到這樣的對手。這樣執意要咬死對頭的淩厲的對手。
在路氏面前,他苦心經營多年,熬了多年才開創出來的獨屬于許家的榮耀與成就,竟似脆弱得不堪一擊。仿佛細沙堆鑄的城堡,一擊即潰。
他想,真如人所言,事業是男人最好的春&藥。
男人只有在事業上意氣風發,才能有那個心情去疼愛自己的女人。
他現在沒有那樣的心情,去顧及李曉潔,呵寵李曉潔。
更兼之,這些時,他頻繁的想起前妻。不由自主的回憶往事。他不得不承認,在對他的心意上,曉潔遠不及睿睿待他赤誠。
以致,他腦子裏不停的想到路恒的那句,帶有強烈指責意味的問話。
睿睿跟着他,沒享過福!
他有心的時候,他們窮。他們富起來了,她又身陷求子的煉獄。
睿睿陪着他吃苦。
曉潔陪着他享福。
他把所有的苦都給了睿睿。
把所有的好都給了李曉潔。
睿睿陪他走過了最難的時候。承接了他遇到的一次又一次的困境。
現下,他在順境了多年後,再次跌入逆境。他的枕邊人,他疼寵了半輩子的李曉潔,卻半分也瞧不出,有與他齊心患難與共,同舟共濟的意思。
果然至親至疏是夫妻。
他和李曉潔親密如斯,卻轉眼就變得疏遠冷漠。這半生的情,竟也同他的事業一般,不堪推敲,一敲即散。
許鑫濤想,這許就是報應。
他接連兩天都去了前妻的墓地,呆呆坐上好一會。
望着她的墓碑,他不能抑制,感到濃厚的悲怆和凄涼。頭一回強烈體會到與她天人永隔的痛。
她活着的時候,在這世間,只得他一人可以倚靠。可是,他丢棄了她。
所以,她才會最終選擇了自殺。
他想,于她,自殺也許是最好的解脫吧。
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而他呢?
他第一次覺得兜兜轉轉大半生,原來他也只得一個她。
再沒有一個人象她那般,以他為全部的世界,敬他,愛他,心疼他。
沒有!
再也沒有!
李曉潔沒有,李宛沒有。遠在美國的兒子也沒有。他們的生活裏都有一個他,但他卻并不是他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
他們都不會象睿睿那般全心全意,始終包容他的落拓,他的失敗。
就象這一次,李曉潔對他的難處,熟視無睹顧自逍遙;李宛為了路恒,終日一臉郁氣,對他亦是不理不睬;兒子廷啓遠在大洋彼岸,且年紀尚輕,稚嫩的肩膀根本不能為他倚靠,為他解憂。
都是家人,可在他需要的時候,卻沒一個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憂他之憂,聽他傾訴為他排解。
沒有一個能讓他苦悶壓抑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寧。
他以為的溫馨和樂的港灣,處處透着涼風,寒意涔涔。
他自嘲的想,如果他一無所有,如果他沒有大把的金錢,去承擔去支付他們奢侈享樂的生活。他們會怎樣對他呢?
事實勝于雄辯。
單看近期,李曉潔表現出的漠然已說明一切。人心都有一杆秤,冷暖自知,他無法自欺欺人。
倪睿睿走了,這世上,再沒有誰會真正的關心他。他的心沒有任何依靠。
他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可他拼死拼活的操勞,到底都是為了什麽呢?!
許鑫濤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有這樣的困惑。他感到自己似乎一夕之間,便老了去。
他,他甚至覺得自己很是想念前妻。想念每每他碰到難處時,她那些溫柔的勸慰與鼓勵。
在那些無比艱難的日子裏,她總是用一種:“別灰心,你一定行!”的眼神,含笑的望着他。
心念閃動,他悚然而驚!
後知後覺的體悟到,似乎正緣于她這種對他全副身心,無條件的信任;她毫不懷疑,毫無僞飾真心實意的信任。他才能動力滿滿,在一次次嚴苛的打擊下,在一次又一次疑似絕境的困難中,咬緊牙關重振旗鼓,挺了過來。
現在她不在了。
那個毫無保留站在他身邊,崇拜的看着他,為他打氣的人不在了。
他面對眼前嚴峻的局勢,唯感頹然與深深的無力。精神萎靡,鬥志全無。
他想念那雙溫柔的眼睛,想念那些溫柔的話語。他是不愛她了。可是他想念她,愈來愈想念她。
一種對至親的想念。
在她墓前,他怔然良久。待夕陽西下,折身而返,他坐在車內遲鈍的感覺到眼角的濕意。
一抹,滿手的淚。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明天将會有重磅虐!
許鑫濤:瑟瑟發抖.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