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堕魔谷（二）
急速的風從耳邊吹過，帶起輕微的破空聲，吹的衣帶缭繞，鬓發飛揚，心緒微亂。
洛谙站在船型靈器的尾部，浮動的紅衣像是盛開的曼陀羅，如此熱烈，如此躁動，與他平靜的神色形成巨大的反差，讓人平生一絲不安感。
暮亦站在洛谙的身旁，順着洛谙的目光看去卻是什麽都沒看見，不斷後退的青山在飛行靈器高速飛過後只剩下一抹毫無意義的黛色。
那怕修士的肉眼可以捕捉，也沒有人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畢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山峰而已。
“小谙”
“嗯？”
近乎呢喃一般的回應聲從洛谙喉嚨傳出，不費吹灰之力的被吹散在風裏，這樣的洛谙讓暮亦心中的不安感愈發強烈，他忍不住伸出手按住洛谙的肩頭，好似這樣就能阻止一切的發生。
當初那個人也是這般背着他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然後再也不見……
“師兄，怎麽了？”肩上的手掌微微顫動，引起了洛谙的注意，洛谙轉過頭，就看到失神的暮亦。
這種神情洛谙再熟悉不過了，曾經出現過無數次的，那是暮亦把他看做另一人的時候的樣子。随着他年歲越來越大，暮亦在他面前走神的時候越來越久，洛谙現在已經能做到無視了。
雖然洛谙很好奇暮亦心中的那人是誰，但是既然暮亦不願說他也不會問。
被洛谙的聲音驚醒，暮亦回過神來就看到洛谙微皺着眉關切的模樣，這樣熟悉而陌生的一張臉讓他剛生出的幻想仿佛一盆水從頭澆到底，破滅了。
他在想什麽，明明那個人已經不見了啊……
暮亦聽到自己心裏自嘲一聲，面上卻浮現與往日一般無二的笑容，并且習慣性的伸出手掌摸了摸洛谙的頭發。
“沒什麽。”
暮亦用這個動作提醒自己：洛谙不是那個人，畢竟那個人可是從來沒讓他碰觸過一點。雖然現在的他已經不想當年那般弱小，可是那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卻沒有絲毫降低，反而随着思念越發可念而不可及。
沒有人可以替代那個人。
“……”洛谙對于暮亦總用這般語氣和他說話有些無奈，但是他什麽都沒說。
“等你進了堕魔谷，會被傳送陣随機傳到任何地方，到時你便順着地圖走，切記不要進入堕魔谷中心。”
一般的弟子在堕魔谷外圍活動就足夠了，就算找不到多少珍貴的靈藥，只要找到歷年來死在堕魔谷裏的那些弟子身上遺落的法寶靈器也夠他們大發一筆了。
堕魔谷中心雖然靈藥衆多，但是危險也高的可怕，根本不是築基期弟子能随意踏足的區域，一不小心就會喪命，所以宗門內都會禁止弟子進入堕魔谷中心。
除了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比如淩絕壁，一般是沒有弟子會進入中心的。
洛谙雖然天才之名遠揚，但他本人深居淺出，幾乎沒感受到名聲帶來的自我膨脹感，加上性格使然，除非迫不得已，洛谙是不會冒着與收益不成正比的危險去作死的。
堕魔谷中心的靈藥再珍貴，他現在也用不了。
“我明白，師兄無需挂心。”
洛谙點了點頭，其實這些話暮亦已經說過了，但是暮亦就像個第一次放孩子出遠門的孩子他娘一樣，總要反複說才安心，連暮亦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煩躁什麽。
不，或許他是知道的。
“嗯”
話落之後，兩人便再次陷入了無話可說的狀态，洛谙幹脆就地盤坐，閉目調息，耳旁的風聲再次響了起來，卻不是開始的那個樣子。
在飛行靈器的另一邊，鐘泓獨自一人坐在蒲團上，周圍的弟子自發的遠離三步開外，像是周圍有一層無形的結界将他們驅逐出去。
在洛谙開始調息後，本來一直閉着眼睛的鐘泓卻睜開了眼，他朝着洛谙的背影看了一眼，眼中浮現濃烈的恨意，随後又看了一眼洛谙身邊的暮亦，就再次閉上眼修煉了。
從天魔宗出發到到達堕魔谷，飛行靈器花了一個月，對于一衆弟子來說卻只是打了一會坐而已，洛谙從飛行靈器上走下來，立刻就有不少視線落到他的身上，明顯都是聽過他名聲的。
沒辦法，天魔宗弟子裏面穿紅衣的只有他一個人，他就是想低調都不行。
暮亦帶着另外兩名長老去見其他宗門的長老了，這次是暮亦主動請求帶隊，而帶隊長老不僅要負責弟子在路途中的安全，還要負責開啓堕魔谷。
暮亦不在身邊，洛谙是壓不住場子的，至少他那張臉是壓不住的，這不，立刻就有人走過來挑釁了。
“你就是那個什麽淩洛谙？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嘛。”說話的是一名少女，可是洛谙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這位少女，而是少女身後五步外的青年男子。
這青年身形瘦削，戴着半邊鬼臉面具，另外半邊則是遍布刀疤，像是被人故意一刀刀劃破的，青年修為已經是築基後期，只差一點就要結丹了，這種修為在在場人中絕對是數一數二的了，而且這青年給洛谙的感覺總有些古怪。
洛谙注意到這兩人的服飾，是鬼蜮的人，鬼蜮是修羅界僅此于天魔宗的宗門，難怪這少女敢走出來挑釁自己。
“喂，你在看什麽？沒聽到本姑娘跟你說話啊。”
被這大呼小叫的聲音打擾到，洛谙看了一眼少女，什麽都沒說轉身就走，他不喜歡跟小姑娘一般見識。
“本姑娘讓你走了嗎？”
細微的破空聲沒有逃過洛谙的耳朵，洛谙背對着少女擡手抓住打過來的鞭子，然後手指用力一拉，那鞭子就被繃緊了，在少女反應過來，洛谙手中灌注到鞭子上，生生将少女震飛了出去。
明明是柔軟的鞭子，在洛谙手中卻變成了比刀劍還堅硬的武器，洛谙随手一扔，那鞭子便朝着倒地的少女刺去。這一瞬間，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發現洛谙變了，雖然還是那張臉，氣質卻大不相同了。
非要形容的話，先前的洛谙是一把封在劍鞘裏，而劍鞘上還鑲嵌滿寶石的劍，雖然大家知道這是把劍，但是首先注意到的卻是劍上華麗的寶石。
而現在得洛谙就是已經出鞘的劍，那劍上的寶石比先前還要奪目，卻沒有人敢心生貪念，因為那寶石反射的是劍刃的光，要拿就得做好斷手的準備。
少女臉色蒼白，眼睜睜的看着鞭尾朝着自己的額頭刺來，卻一點也動彈不得，就在衆人以為這場鬧劇結束的時候，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突然握住了鞭子的木柄，阻止了鞭子的去勢。
鬼臉青年看了一眼少女，少女那已經恢複了一點血色的臉變得比先前還白，一句話也不敢再說的退回了弟子中，雖然她是奉命探淩洛谙的虛實，但是探成這麽狼狽也是夠丢臉。
青年手掌一動，那鞭子的木柄就碎成粉末散下，這一招無疑鎮住了在場那些因為鬼蜮吃虧而蠢蠢欲動的人，也成功讓洛谙轉過了身。
“你是淩洛谙？”嘶啞的聲音從青年的喉嚨起傳出，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正是在下，閣下是——？”
“畫骨”
留下這麽一個不倫不類的名字後，青年就回到了鬼蜮弟子中間。
洛谙看着畫骨的背影，神色平靜，心裏的凝重卻只有他知道，方才在震碎木柄的時候，畫骨的尾指扔了一枚銀針過來，如果不是他一直小心戒備着，沒準就中招了。
雖然名字聽着香豔，但是畫骨這個人卻一點也讓人舒服不起來，短暫的接觸已經讓他知道畫骨這個人很強，他現在被這人盯上了，堕魔谷試煉不會好過了。
而且……
除了身為當事人的他和畫骨，其他人都沒發現那枚銀針，但是卻有一個人在洛谙應對前就将目光投了過來。
如此只能證明一點，這個人比洛谙還要先發現銀針，幾乎是在畫骨出手的同時，要做到這一點可不容易，準确說是作為築基期的弟子幾乎不可能做到。
而且看畫骨的樣子，并沒有發現這個人的存在。若不是那人的目光引起自己的注意，想來自己也不會發現，各大門派的弟子中何時出現了這樣一個人……
在弟子中隐藏了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對手，對于洛谙來說簡直是糟透了的發現。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洛谙都用來尋找這個人了，可是卻一無所獲。
……
在遠離各大宗門弟子的一處偏遠地方，一名男子盤坐在岩石上，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穿着一身玄色衣衫，容貌平淡無奇，若不是刻意，沒人會注意到這樣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修士。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引起了洛谙的警覺。
在洛谙看過來的時候，男子平靜的閉上了眼，嘴角露出輕微的笑意。
“小東西倒是敏銳。”
男子不遠處還坐着幾人，大家都各自坐在一方。除了男子，所有人都是一臉凝重，目光時不時的落到不遠處堕魔谷的入口上。
一般會出現在這裏的都是無權無勢的散修，這些人繳納大量的靈石給宗門，同樣可以獲得進入堕魔谷的機會。
只是好的地盤都被那些宗門弟子占了，他們就只能在這些地方等待了。
這是一場賠上身家和性命的賭博，難怪他們這麽慎重，跟他們比起來，顯得平靜的男子終于有些不尋常了。
洛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要找的人竟然待在散修中間，不過就算他想到了，也是無法靠神識把人找出來的，因為淩絕壁的修為高他不是一點半點。
淩絕壁當然知道洛谙在找他，但他卻沒有和洛谙接觸的打算，實際上他并沒有想到會被洛谙發現，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被洛谙發現了，洛谙比他想象的要敏銳，這算不算意外之喜？
洛谙越強，在他對付翟雲空的時候發揮的作用也越大。
放養了這麽久，他也應該花點心思去培養一下自己的棋子了。
就等這次堕魔谷試煉之後吧。
……
就在衆人心思各異之時，堕魔谷，開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斷更了一天很抱歉，因為姑蘇思考人生去了，現在我思考完了，會把少掉的一更補上。
